“柳劼叔今天感觉怎么样?”欧阳谭一边打扫着院子,一边和在一旁慢慢走圈、活动筋骨的柳劼闲聊着。
“好多了,感觉这痨病都好利索了,这两天一点都没咳嗽。”柳劼笑了笑,觉得走的有些累了,在屋子门口坐了下来。
“我都没想到这药这么厉害,现在想想倒是有些心疼的紧啊。”欧阳谭见柳劼气色不错,自己心情也是舒畅,故意做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知道欧阳谭是在开玩笑,柳劼自然不会当真,也配合着欧阳谭装出一副无何奈何的样子,拍了拍肚皮:“喏,你心疼也没有用了,你那点药啊,都被你柳劼叔我消化干净了!”
“噗呲……”看着两个人妙趣横生的样子,刚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柳婉霓不禁笑出了声。
“你们两个一老一小的这是唱戏呢?”柳婉霓眯着笑眼走过来,把两个人推进了屋子,“外边冷,你们在里边老实坐着吧,晚饭要做好了,等会就能开动了。”
“怎么样,小子,我家婉霓不错吧?”
“什么不错?”欧阳谭被柳劼一句话问得一愣。
“你说呢?性格,样貌,手艺,德行,哪里差了?”柳劼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手指反复的敲点着桌面,歪着嘴反问道。
“确实都挺好的,嘿嘿。”看着柳劼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模样,欧阳谭有些心虚的往一旁挪了挪屁股。
“臭小子……”柳劼看着欧阳谭讪讪的样子,暗骂这小子不解风情,柳婉霓的心思都表露的那么明显了,就差亲口说出来了!难道这小子看不出来?
其实欧阳谭哪里是看不出来?一次看不出,两次三次也看出来了!况且欧阳谭在百归楼跑堂跑了六年,但是见过的人也算是形形色色,心性自然比同龄人成熟很多,就更别说是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了。
要说欧阳谭对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邻家小妹没好感,欧阳谭自己都不信!更何况如今柳婉霓已经全然是一支含苞初放的出水芙蓉,自己怎么可能不动心!但是欧阳谭深知,自己马上就要离开桥谷村这个小地方了。留情?那是极其幼稚和自私的做法。留在这?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在外闯荡,前路未知,自己什么时候回来,甚至能不能回来都是个变数!
想到这,欧阳谭也是堪堪体会到了江湖儿女有时身不由己的无奈。
世事难两全!既然选择了就不要自怨自艾了!
欧阳谭在心中豪气大发的慰藉了自己一番,眼神中恢复了清明之色。
“吃饭喽!”柳婉霓端着两盘热乎乎的菜,兴高采烈的走进屋子,就发现柳劼在那一只手敲点着桌子,一只脚抬到了凳子上,嘴角微抽地看着欧阳谭,那模样就像是中风了一般。
“爹你这是怎么了?”柳婉霓一见柳劼如此状态,还以为柳劼又犯了什么毛病,连忙放下手中的饭菜,跑到柳劼身边,这看看、那瞧瞧。
“没事没事!”柳劼被自己女儿的突然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赶紧下地浑身活动着蹦了两下,以示自己完全安好。
“没事啊?那刚才那模样是在干嘛呢……”柳婉霓又疑惑地看了看端坐在一旁,一脸泰然的欧阳谭,不知道二人又在搞什么名堂。
“吃饭吃饭!光盛菜了还没盛饭吧!我去盛饭。”欧阳谭找了个借口赶紧逃开了尴尬的气氛。
见欧阳谭离开,柳婉霓走到柳劼身边坐下:“爹你感觉好点了么。”
“好多了,感觉痨病都好利索了。”柳劼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的说到。
真有这么厉害?难道真的是仙药?柳婉霓想着前两天欧阳谭刚回来时和自己的说的话,心里生发出了一个让连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念头。
“怎么了婉霓?”柳劼见自己女儿失神的样子,连忙开口问到。
“爹,你不骗我?你真的已经好了?”柳婉霓又郑重其事的问了柳劼一遍。
“当然是真的,爹的身体爹自己清楚,再用不了两天应该就能恢复如初了,”说到这,柳劼又不禁赞叹了一句,“这欧阳家那个小子拿回来的药啊,还真是厉害,咱们啊,欠了人家一个大人请!”
“爹,等到了谭哥哥走的时候……”柳婉霓咬了咬嘴唇,不敢抬头看向柳劼的眼睛,“我能和谭哥哥一起走么。”
“什么?”柳劼一双错愕的眼睛瞪得溜圆,他自然知道柳婉霓对欧阳谭的意思,可是没想到这小妮子居然这就要跟人家走了!
“爹,不是你想的那样,”柳婉霓觉得柳劼可能是想歪了,面色一红,将头抬起一点,看着表情精彩的柳劼,又把头低了下去,“谭哥哥说要去闯荡江湖那肯定是要走南闯北的,能见到各式各样的人,我就想着能不能遇见一个医术精湛还肯收我为徒的师父,到时候我再回来这里,少让村子里的人受些病痛的折磨。”
“唉…傻孩子……”柳劼轻轻抚着柳婉霓的头,心里念头丛生。
本来柳劼想的,若是柳婉霓真的是一心一意的想跟着欧阳谭去,那他顶多念叨两句也就准了,反正自己现在的身子骨也硬朗起来了,即便柳婉霓真的走了,他也能照顾得了自己,另一方面,柳劼从小看着欧阳谭长大,深知欧阳谭脾性温良,这次欧阳谭回来,本来温良的脾性中又多了一丝稳重成熟的男子气概,如果柳婉霓身边真的有欧阳谭照应,柳劼也能放宽心。
可是如今柳婉霓这样一说,柳劼却是在心底生出了迟疑,毕竟一个女孩子家在外求学,为人父母的怎么样也放心不下。
听着二人的谈话,在门口站了许久的欧阳谭也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看着碗里已经冰凉的米饭,又摇了摇头,向厨房走去。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欧阳谭便悄悄的爬了起来。轻轻推开院门,踏着院子里一夜积落的薄雪,走了出去。
“谭哥哥你这是要去哪啊?”
“啊!”欧阳谭被身后毫无征兆飘来的一句轻声细语吓了一跳,回头借着雪花的荧光看去,隐约能分辨出来是柳婉霓的样子。
“柳丫头?这天还没亮,你吓死人啊!”欧阳谭抹黑一边走着,一边说到,“你起这么早干什么?快回去睡觉!”
“那你跟我一起回去!”
“我回去干什么,我这就走了。”
“我跟你一起走。”
“别闹,你走了你爹怎么办?”欧阳谭停下脚步转过身,冲着柳婉霓义正辞严的问到,也不知道黑暗里柳婉霓看没看清自己那张我可奈何的脸。
“你那仙药厉害!我爹的病治好了,我跟我爹商量过了,他让我走了。”柳婉霓一挺胸脯,趾高气昂的回道。
“你爹让了我可没让!”欧阳谭没好气的说到,“别跟着我了啊!”
欧阳谭说完转头便迈着流星大步向南边的管道走去,再不回头理会柳婉霓。
天色蒙光,一点晨曦打亮了黎明前黑色的夜空,走在官道上的欧阳谭听着从自己身后传来的积雪被踩压的吱嘎声,觉得有些头疼。
“我说柳丫头、刘美人、柳姑奶奶,你能别跟着我了么,快回家去好不好?”欧阳谭转过身看着在后边跟上来的柳婉霓,感到有些绝望。
“谁跟着你了?这路这么宽敞,就你走得,我走不得?你去闯荡江湖,我还去拜师学医呢!”柳婉霓双手叉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上下浮动的胸脯引来了欧阳谭有意无意的侧目……
“咳咳,”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失礼,欧阳谭赶紧收回不听话的眼神,然后冲着柳婉霓一拱手,“那不知道柳姑娘你要去哪里拜师呢?”
“去哪里拜师?”柳婉霓一怔,随后冲着欧阳谭摆了摆手,“不知道不知道,反正我就是要走这条路。”
“额,既然你不是跟着我,那你先走,我跟在后边?”
“不行了,走不动了,我得休息一会……”
“那行,你休息吧,我先走了。”欧阳谭此言一出,不说二话,立刻又沿着大道立马横刀的大步走去。
噔噔噔!听着身后响起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欧阳谭心里不禁感到一阵无力。
“你不是走不动了吗!”欧阳谭转身看向已经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的柳婉霓,说出来的话几乎都是要用喊的了。
“我…唔…我刚才…我刚才休息好了…唔…就又走了一段…”
“你这丫头......赶紧坐下休息休息。”欧阳谭看着柳婉霓的样子,心疼的同时也不禁有些自责。本来是想让着柳婉霓知难而退的,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这么倔!
“你这是何苦呢……”欧阳谭一边给柳婉霓擦着汗,一边苦笑着。
“嘿嘿……”看着欧阳谭关心的样子,柳婉霓露出了一丝幸福的笑容,“谭哥哥你可别再那么走了,婉霓我是真的跟不上……”
“行行行,慢慢走,慢慢走。唉……”
此时桥谷村破败的小茅屋里,又和往日一样,在清晨的这个时分升起了袅袅的炊烟,只是厨房里正在做饭的,却是柳劼。
“这个时辰还没回来啊……”柳劼动了动手中的汤勺,舀起一勺粥,慢慢的递进嘴里,“女大不中留喽,希望那个欧阳谭能好好的照顾你吧……”
......
欧阳谭和柳婉霓走了一上午,也没走出多远,若是以欧阳谭自己的脚程,恐怕远不止于此。欧阳谭在不禁心里暗悔,居然一时心软,对这个丫头妥协了!
“咕噜……”
柳婉霓的肚子发出一声怪叫,惹来了欧阳谭怪异的目光。
“早上没吃东西……饿了……”柳婉霓细声说着,用一副委屈的目光看着欧阳谭。
“咦?什么动静?”欧阳谭还没等回柳婉霓的话,突然整个人都变得警觉了起来,耳朵朝着管道前边的方向动了一动。
“近了!”
“什么近了?”柳婉霓还没弄清楚什么状况,就被欧阳谭用一只手捂住小嘴、一只手揽住纤腰,抱到了官道旁边的一丛灌木后边。
柳婉霓从小到大,哪里和任何一个男子如此亲近过!滚烫的脸蛋紧紧的贴在欧阳谭结实的胸膛上,整个身子蜷在一起被欧阳谭熊抱在怀里!柳婉霓呼呼的喘着浊气,脑海已经完全被欧阳谭身上的气息占据了。
“谭哥哥……”柳婉霓娇羞的低吟了一句。
“嘘,别做声!”欧阳谭一边低声地告诫着柳婉霓,一边神色警惕的向官道的另一头望去。
怎么了?柳婉霓见欧阳谭的脸上全是警惕之色,而且看都不看向自己一眼,偏了偏脑袋,眼神也随着欧阳谭看的方向看了过去。
不多时,在道路的一头传来一阵阵刀剑交锋、金铁相碰的叮叮声!而且声音还在往两人这边靠近!
“哈哈,没想到这次劫了一票大的!”伴随着一道尖厉的笑声,两伙人出现在了道路的一端。不过,是实力明显不对等的两伙人。
一个胖子领头,带领的十多号人将两男一女杀得节节败退,径直往欧阳谭、柳婉霓这边靠了过来。
“我们的车队都已经被你们洗劫了!所有的货物都落入你们手中!你们还想怎么样!做人留一线的道理都不懂么?”三人中一个衣着富贵的年轻男子撕破了嗓子对着那领头的胖子大声叫喊着。
“哈哈哈,你别怕,我不杀你,看你押的那批货那么价值连城,想必家里肯定也是顶顶的富贵!不绑了你、向你家榨取一笔赎金,那我岂不是太不会做生意了?”
“小的们,把那对男女给我活捉了,至于那个下人,你们知道怎么办!”
“是!”
得到胖子的命令,十多号人一拥而上,将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躲在一旁树丛立得欧阳谭和柳婉霓也看不到里面是什么状况。
“额啊!”片刻过后,从人群中传来一声惨叫,一众小喽啰让开以后,那衣着光鲜的富家公子和那穿着妖艳的****都被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至于那个同行的下人已经是身首异处,脖颈的动脉还呼呼的向外涌着鲜血,把本来洁白的雪地染得一片赤红。
“啊!”见到这一幕,柳婉霓刚想叫出声,就被欧阳谭一把捂住了嘴巴,不过还是晚了!
领头的胖子很敏锐的捕捉到了风中飘来的一丝丝动静,眯着眼睛看向一个积雪有些脱落的灌木丛,阴阳怪气的说到:“什么人藏在哪里啊,自己出来吧,难道还要让我手下的兄弟们去请你们出来不成?”
欧阳谭心说不好,拉着已经吓坏了的柳婉霓从灌木丛后边显出身形。
“吆!是两个小娃娃!怎么叔叔没吓到你们吧!”那个胖子调侃的话语,让手下的小喽啰们一阵哄笑。
欧阳谭皱了皱眉头,低声沉吟道:“放我们过去!”
“什么?小子,你再说一遍,我刚才没听清楚!”
“我说放我们过去,我们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欧阳谭握了握拳头,眼神在那一干匪人身上扫了几遍。
“小娃娃!你可真会说笑,你就算看见了又能怎么样?我看你那小女伴长得还算清秀,待会把她抓起来,带回山上让我们当家的乐呵乐呵。放心,我会让你过过眼瘾的。”胖子哈哈大笑,不以为然的说到。
“你若敢动她,”欧阳谭咬牙切齿的从嘴里迸出五个字,“我!定!不!饶!你!”
“嚯!不饶我!他说他定不饶我,哈哈哈哈,”胖子拍拍这个喽啰、拍拍那个喽啰,笑的人仰马翻。突然间面色一冷,道,“去个人,男娃子杀了,女娃子活捉!让一个小娃娃威胁了,我们这绝顶寨的凶名岂不是要被人家笑话!”
一听那胖子自称来自绝顶寨,旁边被绑起来的富家公子和妖艳美妇都吓破了胆,连连朝着那领头的胖子磕头:“绝顶寨的各位爷,求你们放了我们吧!等我们夫妻二人回家一定遣送大量的金银珠宝到贵寨,决不食言!”
听闻绝顶寨的名号,欧阳谭心里也是一惊。这绝顶寨是千峦岭南札居在一座高山上的山匪窝,据说被绝顶寨抓到的路人商客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的,由于地处偏远,官府派兵围剿几次无果也就再也没管过,就让这群匪人猖獗至今!
“闭嘴吧你!上了我们绝顶寨,就得做绝命鬼,我们寨子还没有放人的先例呢!”一个小喽啰把那富家公子一脚踹到在地,然后挥了挥手中的砍刀,冲着欧阳谭喊道:“臭小子,一会别抵抗,大爷我给你来个痛快的!”
说完,那小喽啰就朝着欧阳谭冲将上来。
“谭哥哥!”柳婉霓打着哆嗦躲到了欧阳谭的身后,双手死死抓住欧阳谭的衣服。
欧阳谭回过头,轻轻摸了摸柳婉霓的脸,然后露出了一副淡然的笑容:“柳丫头别怕,有我呢。”
“臭小子,死到临头还打情骂俏,”就在欧阳谭对柳婉霓低语间,那小喽啰就已经栖近了欧阳谭的身子,举起大刀便劈砍下来。
唰!欧阳谭转过头,眼中凝上一抹厉色,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有一根藤条在握,一记藤鞭狠狠地抽在了那个小喽啰的小腹上。
小喽啰吃疼,咬牙切齿的喊道:“臭小子,我要你死啊!”
见那落下的一刀仍然没有收意,欧阳谭翻手又将手中的藤条朝着向自己砍来的刀面抽去,那本来劈向自己的一刀就这样在空中划着一个诡异的弧度,“铿”的一声砍在了欧阳谭身旁的地面上。
“这!”那小喽啰还来不及反应,欧阳谭手中的藤条沿着刀面顺势抽在了那小喽啰的手上。
本就是冬天,被冻得冰凉的手哪里受得起这般疼痛。
“噢!”那小喽啰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捂着自己被抽出一条长长血痕的手,连忙向后退了两步。
欧阳谭哪里肯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唰唰唰!三道破空声入耳,在场的所有人都没看清欧阳谭是怎么出的招,只是一个喘息间那个小喽啰的脸上就多出了三道血痕,疼的那小喽啰捂着脸在地上直打滚。
鲜血从三道伤口不断向外渗着,不一会遍铺满了那小喽啰的脸,饶以那些常年在刀尖上舔血的匪人看了,都不禁觉得有些脊背发冷。
“你们谁敢动若是敢动她一根毫毛,”欧阳谭肆虐着暴戾之气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又瞟了一眼躺在地的那个小喽啰,“我保证你们只会比他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