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深醒来的时候已经呆在医院了,她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似乎是有些刻意的回避,她并不想要去想起。房间有些昏暗,空气沉静,嘴上的氧气罩有些压迫感,宁深伸手想把它取下来,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被握在人手里,紧到手臂发麻,左手取下氧气罩。宁深坐起起身来,实在是费劲得很,但是身上好歹是有些力气了。人没醒,宁深松了一口气,看来有时候没力气动不了也是有些好处的。
向旁边看了看,脚边有条薄毛毯,宁深尽量的压低身子,往前伸手去拿,身体像是折叠了起来,宁深这厢拿得认真,却没想那人已经醒了过来,抬头间定定的望着她,只是手上力道分毫未减,黑色的眼眸里掀起巨浪。
须臾间的力,宁深被拉进一个温暖的胸膛,脸被撞得有些疼。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心跳可以这么大声,恍然间两人之间的心跳声在这寂静的病房里显得异常明显,宁深微微用力想要挣开,却不想被这人抱得更紧。两人之间毫无言语,似是都不想再提那密室里发生过什么,又是怎么出来的,过去了,都过去了。
宁深不再乱动,一来是没有什么力气了,二来则是怕陆言在做些什么。
“陆言,。。。你。。”宁深轻声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陆言低下头来的黑暗打断,宁深惊得猛地往后缩,宁深被陆言用双手夹在枕头中间,这大概是传说中的“床咚?”宁深惊诧之余脑子里却浮现了这个词语,还没回过神来,却听见陆言自己耳边吹气,“我们结婚吧。”宁深猛地睁开了双眼,眸子亮的惊人,但是只是一瞬间,又暗沉了下去。跌落在深海里的星星,淹没在浩瀚夜色里。
“陆言,我,我不值得。”宁深的声音第一次颤抖,年少时所有的关于眼前这个男人的欢喜,全都化作了苦涩的泡沫。陆言不再理会,倒头躺在了宁深的身边,“宁深,我明白的。”我明白的,是你的苦衷,你的想法,还有你一早就为自己铺好的命途,只是宁深啊,你大概永远不会明白,我又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他本是个天之骄子,璀璨明星,受到万千粉丝的喜爱和追捧,他得了老天爷垂青,生了副好面容,好天赋,不管做什么都有人追有人捧,不管自己想不想要都有人送来,不管喜恶都要说喜欢,可是又能如何,他没有自由,没有隐私,没有所谓的自己的人生大事,好不容易来了个自己看得上眼的人,就想着能过得平凡一点,哪里又晓得自己这样不平凡的人能看得上眼的人又能有怎样平凡呢?不过是苦海无涯,自作自受罢了。
“宁深,你会老,会死,现在的你还年轻,却早早的将自己锁了起来,你不会明白等你到什么时候会一个人死去,我知道你无所谓,心无挂碍,可是我呢?我怎么办?”陆言的声音里满是平静,像是另一个安静的宁深。
“陆言,曾经你是我人生里唯一的光,而我却是见不得光的小老鼠,想着什么时候能堂堂正正的去晒个太阳,去看看你,远远地只捉到一片衣袂也好,我也是满足的。可是我不能,老鼠一旦出来,会被人打死,毒死,被猫咬死然后吃掉。我本可以躲起来就这样死去,可是我没有,因为我还是想要去看看光。”
两人都没有看向对方,长时间的沉默着,享受着这样的陪伴。良久,陆言终于开口,声色清冷,目光坚定“一年,宁深,我们结婚一年。”宁深睁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不容宁深开口陆言便伸手将宁深揽在怀里,“我说,我们结婚,期限一年,之后你要再想做什么,我都不管你了,不管你是不是再流落街头,不管你是不是再丑闻缠身,不管你生或死,不管你还记不记得我。”陆言停了下来,像是等着宁深作答,手上松了松,“年岁之后,一别两宽,生死不论。”宁深说罢便不再理会,只是伸手将陆言紧紧抓住,夜深了,所有人都应该养精蓄锐,没有人听到响在这小小病房里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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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家因为韩语一事落败,牵连甚广,韩家根基不深,关系网却错综复杂,上头甚是关注,韩家被连根拔起,盛家也在此事中被挖去一部分重要关系,元气大伤,就连明面上看来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关家也被调查了一番。
第二天关席远早早的赶到了医院,嘘寒问暖,那热情的样子一如从前。仿佛这几年的时光从来不存在。关家十八岁越发成熟了,终于有个继承人的样子了,成家立业只在一瞬间,宁深只是静静的看着关席远又是倒汤吹凉,又是削苹果,又是怕宁深冷关了窗户又拉被子,手忙脚乱叽叽喳喳一直没停下来。
这次关席远看宁深脸色苍白又想要起身去叫医生过来,却被宁深一把抓住。
“席远,你不必自责。”那头的关席远听闻此言,猛地转身就坐在宁深面前低着头,声音低低的,“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和你做这样的交易,你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谁准你做这么不要命的事情了,谁准了!你问我了吗?!”关席远及其恨铁不成钢,拿起宁深的手作势就要打手,打下来却又轻轻的,毫无力道。宁深就任他装腔作势,眼里净是笑意。
“不听话是吧,看你这个丑样子怎么嫁的出去?哎呦真是让我操碎了心。“
陆言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低头笑了笑,快步走了进去,一把将宁深的手拉了过去,“这就不劳你关大少爷操心了,你姐姐宁深现在是我的准妻子,按辈分你得叫我姐夫。”陆言的声音里尽是温柔炫耀,像个孩子一样,完全不管关席远已经黑下来的脸,“以前的事情我就既往不咎了,从今以后,你就只能好好孝顺我和你姐姐。”背对着护着宁深在身后,洋洋得意的语气,引得宁深笑了起来,关席远一看这情形,便弃了要向宁深求证的想法,一把拉住陆言就往外拖,陆言也不反抗就任他拉着走,陆言对着宁深比了个让她安心的手势就消失在门外。
医院外的座椅上,这两人是第一次和平的相对。
“你和她说了什么?”关席远头也没回,开门见山。陆言知道关席远问的是什么,但是没有回答。“陆言,我承认在宁深的事情上你做了甚多,包括这一次,你陆家背后的势力出手,我相信,没那么简单。”关席远不再开口,安静地等着陆言的回答,他不会贸然逼问陆言,有些事情,有些人,他不是对手,比如陆言,比如他背后的事。上一次他之所以能如此毫无顾忌的对陆言下手,不过是笃定陆言本人对宁深的感情。
“关席远,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的好,隔着层纱终究会比完全暴露好,不管是看客还是表演者,那层纱,都是最后的保命符。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黑与白,对与错,各自为命罢了,你,我,宁深,关家,陆家,盛家,韩家,都只是棋局里或许有些作用的棋子罢了。这是一张巨大的网,我们都在其中,你越是挣扎绑的越是紧,你若是安分守己,还有一线生机。”陆言稍作停顿,再次开口,“至于宁深,做为男人,我很明白你对她的感情不只是姐姐这么简单,但是从今以后她是我的人了,你也是当爸爸的人了,不要再多想。如果我陆言哪天真的护不住她了,你再来也不迟。可是你大概是是没有这样的机会的。”说罢陆言不再理会,起身就往里面走去,只余下关席远坐在椅子上注视着前方消失的背影。
关席远没再进去,只是转身出了医院。他知道,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盛家此番元气大伤,若是这个机会抓不住,不知道又要费多大力气才能扳倒她。
关家顶楼的会议室里,阿宁站在关席远背后向关席远一一汇报着这两年多以来通过宁深手段打探到的盛家情况,关席远越是听得多越是觉得惊奇。盛家如此庞大的家族,竟然后继无人!到盛烟雨这一辈出来的全是女娃,没有一个男娃,若不是出了个商业奇才盛烟雨,盛家只怕就不是现在这番光景了,盛家现在的小辈没有一个争气的,就连最有名气的盛月也只是个绣花枕头,上不得台面。也不知道盛烟雨做的是个什么局,按法律来说,盛烟雨无配偶,无子女,那么继承人就应该是她亲弟弟盛烟华,可盛烟华也是个脓包,盛家这般家业难道要裸捐?关席远不知道为什么就蹦出了这个词语,可是他立马就松了头,因为在他看来,盛烟雨若是找不到合适的继承人,就是拿着去陪葬也不会裸捐。
不知道为什么,在关席远的内心深处,盛烟雨不会做他所作出的任何设想。
关氏万事俱备,就只等着盛家露出马脚,当然了,盛家若是迟迟没有动作,就只能引他们露了。盛月做了这么两年坏事,也该做点好事了。
想起盛月,关席远总是复杂的。
对他来说,盛月没什么不好,就是总帮着盛烟雨坏事,她嫁过来两年,在关家也没得到什么好处,却给关家生了个儿子。关席远从未主动碰过她,就那么一次,着了她的道。哪里想到就这么一次她就到手了。但是总归是自己的骨血,不能太绝情,所以那时关老爷子想把这胎打掉的时候,关席远做了极大的保障保证这个孩子不会坏事。
说起来,那时候和宁深联手打盛家也不过是为了商业兼并,盛家做事坏了规矩,小家族动不得,关家就成了出头的,有多少人等着看盛家败落,就有多少人等着从里面分一杯羹。所以对关家来说,关盛的战争,关家只能胜,不能败,如今盛月和自己的孩子,倒成了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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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之后,是宁深和陆言的订婚宴。在场的人不多,几个亲属朋友,陆言父母,还有背后那些位高权重的几位。宁深和陆言以为他们应该不会来的,却不想每一个都来了,带着他们的贺礼,着实惊掉了宁深的下巴。
没有摄像头,没有狗仔,没有报道。有的只是在场所有人的祝福。
晚上宁深住到了陆言家,陆父从一开始的嫌弃,现如今已经十分平静了,在陆父看来,那头认定的人,他又能怎么说呢,他说不出个什么,大概也只有这两小夫妻能明白吧。
奉茶的时候,宁深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端过了头顶,等着自己取来喝掉。陆父端详良久,很耿直的问了一句,“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小孙子啊?”吓得宁深手一抖,差点没接住陆父送回来的茶杯。本就穿着中式红旗袍的宁深脸被映得更红了,看那样子像是要把头低进肚子里去,惹得陆母哈哈大笑,直扯着陆父说着“你这老头,吓着咱媳妇了。”
宁深恨不得钻进地里去,早知道就不嫁给陆言了!
比起那般风光到近似炫耀的婚礼,宁深更满意现在的样子。为了让不相干的人知道自己过得幸福,倒不如自己真的是幸福来的真实。宁深看着站在背后为自己认真吹头发的陆言,心底的感受一阵比一阵浓烈,像是海浪带来的口信。
如果能一直这样有多好。
“陆言,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虽然很俗气,但我还是想问。”宁深回头抓住陆言骨节分明的手,抬起头认真的看着陆言的脸。这是该是怎样的不真实,明明就在自己的身边,还是如此患得患失。他曾是年少时最遥不可及的梦想,他应是别人的良人,自己这般伤痕累累,又怎么配得上他。陆言看到自面前的小姑娘眼睛里的不安,那双像猫一样的眼珠子里透出来所有颜色的光都一一打进他的心里,他可以看到很多的故事,关于抛弃,关于鲜血,关于每一个独身的夜。
他明白,她怕他对她所有的温柔和爱都只是出于同情和怜惜。所以她一再的推开他,因为如果仅仅是这样,他在她身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值得的。
“为什么是我?”宁深看着蹲下来的陆言,陆言抬起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好看,眼睛里一闪一闪的,是深海的星星,陆言伸手捧起宁深的圆脸,宁深脸上的肉都被挤在了一起,嘴巴嘟了起来,猝不及防的,陆言凑了上来,唇齿碰撞之间说着就是你,没有任何理由。
宁深喜欢陆言,可以说出好多好多的理由,长的好看,又高,有责任心,有担当,有礼貌,有实力,有。。。。很多东西,如果要用什么词语来概括宁深对陆言的感情的话,大概就是见色起意吧,如此一来,肯定是要有些代价的,可是宁深自己并不这么觉得。
而对于陆言来说,没有什么原因,喜欢就是喜欢,好多人都说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开始不喜欢的,说不定以后就喜欢了,但是他不信,如果一开始就不喜欢,以后又怎么能喜欢?他自己是没有经历过,但是他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折磨也好,伤别离也好,求不得也好,喜欢就是喜欢,哪里来的那么多理由。
两人相拥而眠,一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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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言召开了发布会,宣布了自己这一年拍片的计划,接两部电影剧本,暂时放慢自己的脚步,希望大家不要着急,自己不是退出。粉丝们一片哀嚎,陆言的事情,总是让她们操碎了心,不管是事业还是爱情。粉丝是好的,既希望看他立业,又希望看他成家。
没有几个人知道陆言已经结婚了,没有任何消息。
陆言和宁深今天准备去民政局领证。宁深并不愿意,因为一旦被人拍到,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但是陆言执着的拉着宁深去,两人在车里没有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僵。
即使已经是陆言的妻子,宁深还是没有找到自己认为对的位置和交流方式。他们的结合过于激情,没有什么坚实的基础,宁深一味地觉得不安。两人都明白,同时也在一味地为对方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可是总有一方要先妥协,要先打开那扇门,然后牵手。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和做法到底对不对,也许那时认为是对的,或者即使是错也还是要做,可是在感情里,又能怎么分对错呢?
不知道开了多久,陆言停了下来,打开车门,领着面无表情地宁深下了车,路上过于发呆,宁深才注意到,这里不是民政局。是一座小山,刚刚发芽的小树环绕,不知名的野花在微风和阳光下摇曳生姿,叶子上的露水还没干,折射出彩色的光。
“深深,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叫你。”陆言转过头来,看着一直看他背的宁深,目光幽深,极尽温柔。宁深见他又是用这样的眼神盯住自己,浑身便开始有些不自在,耳朵发烫,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句,眼睛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正等着陆言的下一句,抬眼却没看到陆言的踪迹,左右瞧了瞧都没人,正打算回过身去看看,后背却落进一个温软的怀抱,脸刚刚转过来,便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宁深瞬间便僵住了。只听得陆言在自己的耳边说道“还有些凉,这大围巾刚刚好,你刚在找我?”说罢便伸手将自己肩上的围巾拉开紧紧裹住自己怀里的人,陆言将自己的脑袋放在宁深的肩上,轻声道,“小粉丝,你被我撩到了吗?”宁深身上一僵,脸立马黑了下来,强力转过身来,狠狠地盯着一脸无辜的陆言,“你很熟练嘛?嗯?”
陆言却笑了起来,“是,很熟练,对你,练习千千万万遍都不够。”既然你更习惯这样的方式,偶像和粉丝的方式,那我便给你。宁深听听着好听,也不好意思再拉脸,只得转过去说了一句,“就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