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拿起那只雕塑,冰凉细腻,造型古朴,摔碎实在可惜,但她目光坚定,应尽全力将它摔在了大理石地板上。嚓!碎了。
孟清蹲下身子,建起一快最大最锋利的碎片,藏进了自己包中,出门。
CCIA总部大楼,不可能让她带着武器进去,不过,象牙却可以避开红外线的检查。她一路顺利到达顶楼,进到那个空房间。
孟清冷笑,又是如此,但是这次她才不要见投影仪里的他。趁带领她的秘书小姐转身,孟清猛地拉住了她。
“告诉飞鹰,我要见他本人。”孟清的瞳仁此刻比往常更黑,如黑曜石般,透出摄人心魄的力量来。
被催眠的秘书只能恍惚着离开,孟清坐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等着她的仇人。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孟清看着推门而入的男人冷笑道:“不是还会抽空去看我吗,怎么现在又要用投影仪打发我了?”
“你不希望我出现的。”飞鹰笑道。
“你是谁?”孟清问道。
“我是飞鹰,你的父亲。”
孟清上下打量着飞鹰,点点头道:“我的父亲,为了救我,去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回来的,反正就是回来了,我的父亲很强是吧?”
孟清看着房间里投影仪的方向,那白墙之后,又出现了游行的队伍。
“但是我却没想过,我把逃生的法宝带走了,我的父亲,是怎么醒过来的呢?”孟清反问。
“你是在质疑我?”飞鹰也坐了下来。
“是Damon的意识外溢了吧?他没锁住你,你也没锁住他……”孟清极力让自己语气平淡,面前这个人,既是亲人,也是仇人。
Damon站起来,走向白墙,伸出手触碰那面墙,那墙上便如水面一般荡开波纹来,显现出一些孟清记忆深处的画面。
那时,她还是个孩子,不到两岁,一个不爱哭的姑娘,整日都傻呵呵地笑着,一双酒窝从小就甜,坐在父亲的肩上。
“月亮……”小女孩儿指着天上的下弦月叫道。
“嘿嘿,不能指月亮,会割耳朵的!”父亲笑着说道。
“不要,去坐月亮船,要妈妈还有姐姐一起。”小女孩依旧指着月亮。
“好好……”父亲笑道。
一眨眼,果然一家人都坐在了月亮船上,小女孩儿还不知足,拉着父亲的衣角嚷着:“爸爸,唱歌。”
父亲对女儿和妻子总是言听计从,从未说过半个不字,他便也温柔地唱起歌来:“亲亲的我的宝贝我要越过高山寻找那已失踪的太阳寻找那已失踪的月亮亲亲的我的宝贝我要越过海洋寻找那已失踪的彩虹抓住瞬间失踪……”
歌声渐远,孟清原本狠着心来,现在却看这一幕看得鼻子发酸。
“清清,我不能死。”飞鹰转头看着孟清,他又哭了。
孟清一向觉得,居高位者,没有弱点,都是铁石心肠,别说流泪了,怕是到了那个位置,流血也不容易了,但是眼前这个男人,高高在上,却总把最脆弱最无助的一面给她看。但是,他没有做到铁石心肠,她却要做到。
“别说你得活着一家团聚,我不信,家都没了,你这借口也不成立了。趋利避害贪生怕死,人之本性。当初离开我和妈妈,不就是怕被追杀吗?就像我离开CCIA后一直被追杀一样……我想,也只有你这样圆滑善于利用人性弱点的人,才能一步步爬到这么一个没有人性的组织的顶端吧。你和Damon,其实是一样的!”孟清继续坐着,纹丝不动,冷冷地将那人还没来得及说出的谎言拆穿。
飞鹰低下头,捏紧了拳头,再一抬头,表情却已经扭曲,一挥手,那盛装的游行队伍奔马而来,扬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尘土,洋洋洒洒,遮天蔽日。
孟清被那队伍逼得急往后退,直直退到墙角,退无可退……
“清清,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要我死?我是你的父亲啊!”飞鹰将孟清逼到墙角,动弹不得,却伸出手,抚摸着孟清的头,下手极轻,语气极柔,手上却青筋暴出,似乎是用了极大的力。
孟清正欲伸手从包里摸出象牙碎片,手却紧紧被飞鹰攥住,原本洁白的手,一瞬间由红变紫,血管爆裂。
她又伸出另一只手,却还没够到自己肩上的包,那包的带子却被飞鹰生生扯断,扔出墙角,落到了那从未停止前进的游行队伍里。
孟清猛地推开飞鹰,冲进那队伍中,那游行队伍越发真实,车轮碾压,人足踩踏,孟清浑身血管都爆裂开来,白皙的皮肤下开出满满的紫癜,那些都是血管爆裂却被皮肤包裹,没有流出的血。
锣鼓唢呐,那送灵之音,喜庆地诡异,孟清一口血喷出,象牙,染上红色。她拿到了。
孟清站起来,由着那人群穿过身体,痛,当然痛。但比起失去至亲至爱之人,这点身体之痛,就像没有一样。她闭上眼,不再受表象干扰,判断着飞鹰的方位,这屋子看似纯白一片,其实肯定有报警器,在哪里?
没错,就是顶上那个投影仪!孟清全然不顾一身的伤痛,朝投影仪的方向冲去,却还是迟了一步,警报已经响起。
但,这也是一个机会,警报一响,飞鹰必定放松警惕,就趁现在,孟清猛地将象牙碎片刺进了飞鹰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从孟清指尖滑过。这种暖,从指尖流到心里,却已经凉了。
此刻,孟清却见这眼前的人,身体竟开始扭曲分化,迅速地分出一个人影来,与飞鹰一身是血不同,那人却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温文儒雅,对着她冷笑,那眸子黑得深邃,像是宇宙的黑洞。
“终于摆脱这个身体了……”这个白影,就是Damon。
孟清瘫坐在地上,那尸体还在涌着鲜血,警报还在响……锣鼓声,游行队伍,却还没有消失……
CCIA警卫赶到,孟清坐在地上,毫无抵抗,束手就擒。
她杀了自己的父亲,然而噩梦还没有结束。她抬起头,看着这白茫茫的屋子,流出两行血泪。CCIA内部秘密审讯,没有证人法官和律师,只有CCIA的其他几位高层,孟清看着这几人,分辨不出谁是谁,只觉得都是清一色的扑克脸,她勉强将几人定位J、Q、K,这才肯接受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