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看,我多爱你。」
男孩紧锁着窗户和房门,缩在封闭房间的墙角。
地上是三个女人的尸体,死者都是三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其中一人甚至身无寸缕地躺在地面。
死亡现场特别凌乱,指的不是挣扎痕迹,而是「黑色羽毛」,现场散落地分布着羽毛,有的插在花瓶中,有的直接插在地板上,就像是——精心布置过一般。凶手甚至将「羽毛」塞进了死者的嘴中。
房间的虚影随着不稳定的灯光一闪一停,竟然在梦境与现实之间来回切换。
「她们都在骗你,我帮你把她们杀了,就算你也在骗我,我也在帮你,对不对?」
尸体以惊愕不变的表情盯着他。
「只剩下一件事了……别怕啊,妈妈,这件事完了之后,我会陪你的,我们必须一起死啊。」
哐!
「烛!」
玻璃向房间内破碎,几块碎片就从男孩的脸颊划过。
「你们找到我啦!」烛的神色快乐而疯狂,全然不顾从脸上滴落的血。
「竟然从那边上来?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介虚之空」看得很清楚,整栋楼都被你设下了禁制,从通水管道爬上来,自然少了一些不必要的伤害,嗯,咳,头上的小伤只能算是意外。」
绘木碰了碰额头上的大包,实际上从高空中摔下来,尤其是脑门着地,实在不好受感觉像是免费享受了一次群星间的星际旅游。
(「介虚之空」,能力呈现之二:觉察灵能的敏感度提升。)
「咦?那位漂亮的姐姐呢?」
「她……厄……她大概走累了,回家睡觉去了……」
烛满脸黑线,「算了,这不重要。」
「不过大哥哥你真是厉害,那双眼睛……一定让很多人羡慕吧。」
绘木从玻璃渣中站立起来,他时刻注意着烛的举动,但烛仍然安静地靠在墙边,烛说话的语气似乎是真的带有羡慕,以及对自身的可悲。
「会有人羡慕?我怕是避之不及,你以为这是力量?在我看来这是宁愿丢掉也不想要的东西。」
「和你废话了,现在你就乖乖受死吧。」绘木拍拍身上的碎渣。
烛一怔,但随即露出纯洁如天使的微笑,「大哥哥,可别先说大话,你既然说整栋楼拥有禁制,难道我会忘了窗子这样明显的地方?」
「你已经身在我的禁制里了……」
我靠。绘木忍不住暗骂。
房间已经变得越来越不真实,摇晃得越来越厉害,因为禁制的缘故变得极其不稳定。
那我头上的包岂不是白砸了?
烛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里,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尸体。
剩下的两具尸体在地上扭动着四肢,像是在调试着机体协调,当她们撑着手臂站稳时,皮肤也渐渐虚化为黑色的能量体,面部被灰色的无脸面具遮盖,古老而神秘的禁制花纹绘制其上,额上戴有黑色的额坠与流苏,整体的气息介于神圣与鬼魅之间——「牧之影」。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烛似乎把对黑色羽毛的控制权也交给了它们——空气中漂浮着几十支黑色羽毛,如刀锋一般冷冷朝向他。
空气中念动着暗语,也看不出牧之影是如何发的声。
羽毛的建构明明最顺应气流的流动,但是此时却发出切割气流的袭击,快速地飞向绘木。
嗒嗒嗒。
绘木侧着躯体翻滚顺利地躲了过去,他回头看去,羽毛竟然插入了木板几寸深,如果扎在身上,那不知道……绘木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把匕首破空而来。
我的天!还带玩匕首的?
绘木瞬间扯下背上的背包,接住匕首,在背包即将被匕首洞穿之际,借力顺势将背包扔了出去,插在上面的匕首也被一起带走。
他的心在滴血,背包里面的功课全没有复习,此刻肯定全被刺穿了——早知道就不该养成随身背着背包的习惯。
「我的功课,还有……作业。」
绘木充满欲哭无泪的痛苦,他预感到他即将面对他最不愿意面对的那个人——根本无法想象被称作「老师」的那个人嘴角「不怀好意」的微笑,以及从他的嘴里说出而必须执行的,所谓「伏法」的全面扫除。
「恶魔」般的词汇,号称宇宙间最「恐怖」的,无人能够在完成之际还能「活着」站立的「最终惩治兵器」。
绘木的情绪本来就容易波动,而其中最具进攻性的便是「愤怒」,他的脸色阴黑至极,一时间看不出有任何动作。
「暴怒」loading100%
牧之影一人以肉搏的近身态准备,另一人负责操控浮动的羽毛,蓄势待发。
她们不会明白绘木的心情,但是她们能够感受到绘木周身涌出的杀气,混杂着莫名的「暴怒」,她们如同点燃了未知炸药的导火线,开端只是微末的火星,末端所承载的,才是真正的,核弹般的「暴怒」。
视不可见的气焰扩散开来。
「近身」牧之影选择占据先机,身形闪烁,直接穿梭到匕首之处,准备拔出匕首挥出突然的一刀。
她的手正要用力拔出之际,一只看上去孱弱的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这不是她有多大力气能够抵抗的,这是命令。
五根手指异常光滑与纤弱,骨节凸起,却仿佛在其上附加了君王的指令,绝不可以勃逆。
「滚。」
绘木抓起她的手腕,拖动她的整个身躯,把她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面。
「远攻」牧之影处,密集的黑色羽毛再度射来。
绘木索性脱掉蓝色夹克,卷起数支羽毛扔向窗外。
「你们让我,很不好受啊。」
被他松开手的「近身」牧之影得到机会拔出匕首,一个翻腾起身,用刀尖反刺向绘木的下颚。
绘木此刻穿着灰色的短袖,匀称的身材算不上强健,甚至称得上有些瘦弱,即使他的反应能力再出色,凭借这副躯体他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这一击的。
匕首在离目标几寸左右,突然遇见了阻碍,莹蓝的不规则晶体凭空形成,形成缝隙卡住了匕首。(「冰海古结」)
「近身」牧之影竟然巧妙地利用卡住的固定,强行扭转即将翻转的躯体,双腿重重地向绘木的头顶砸去。
绘木不是不想闪避,一是牧之影的动作实在太快,二是重重的羽毛已经封锁了他全部可腾挪的退路。
绘木食指弹在莹蓝的晶体上,晶体竟然玻璃一般碎作了无数的锋利芒尖,狂射而去,与所有的羽毛相自抵消。
近身「牧之影」也被多余的晶体碎片刺穿,虽然没有血液流出,但强大的冲击力将她轰在了墙壁之上。
绘木的终端此时响起了铃声。
「臭懒猫,臭懒猫,起床了,臭懒猫,臭懒猫,起床了……」
绘木叹了口气,看向对面不明所以的「牧之影」,「不好意思,墨墨催我快点了。」
神说,此刻,名为「终」。
绘木伸向腰间插着的匕首,右眼瞳孔却是在不经意间变作了苍灰与纯蓝两色。
墨墨「神性之血」的效力仍然尚存,世界的因果线以无数的轻度螺旋呈现在眼前。
牧之影没有面孔,身体的颤抖却本能反应着她们的恐惧。
(命运枷锁之刃:神器「弥浮」)
绘木的目光在因果线中穿寻,寻找着两条特殊的因果线,它们必定染有污浊之暗。
果然,他已经看见,腾腾的斑已经侵蚀了大部分的红色,妖异的晃动频率如同垂死挣扎之人。
绘木口中诵念,他从未如此庄重。
右手的血已经染上了「弥浮」。
「履霜坚冰,其阴始凝,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他的瞳孔愈发鬼魅,激烈地旋转。
牧之影似乎预感到死期,两人发出最后一次搏命的进攻。
承载愤怒的确会使力量莫名地增倍。
「近身」牧之影的速度提升到接近瞬移,接之而来的羽毛在其身后附带幽冥的火焰。
「终。」
无风吹来,房间所有事物却失去重力地漂浮。
窗帘遮挡了绘木的视线。
不过没关系,一切都结束了。
黑色白色的光影,相互交错,刀刃所到之处,唯有死亡。
螺旋断裂,因果破碎。
房间重新恢复寂静。
尸体,衣物,所存因果之物全部消失。
他说谎了。梦境其实一直都可以影响现实,他手中的「弥浮」便是这样比禁忌更加禁忌的兵器。
如果此时再用终端拍照,那么即使是现实也不会存在那两人的尸体。
这种事,应该仅仅只是特例,它不能成为规则,绝对不能。
绘木抹去嘴角的血迹,感受到体内的虚弱——这就是承受禁忌的代价。
所谓禁忌,伤害的不是肉体,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