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左明显能感觉出这个儿子和自己之间一直以来都保持着一种距离,他们虽然是父子,却很少很少在一起共用过餐,更别提花什么其他时间来陪陪自己这个儿子。
张清左的眼底流露出明显的一抹忧伤,他极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心头早已蒙上了一层浓浓的愧疚感。这是他欠儿子的,但却没法补偿,谁让他是这安西城的城主,城里的百万百姓都需要他保护。没有国,何来家?舍小家为大家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与义务。他希望总有一天自己的儿子能明白,他和其他任何孩子的父亲一样,也深爱着自己的孩子,这不过这份爱太深沉、太难以承受。他相信他会明白的,因为他是他张清左的儿子。
其实张昊运和李格非是很像的。李格非自小没有父母,唯一的亲人就是自己的爷爷;而张昊运也是很小就失去了母亲,唯一的亲人就是他的父亲。可是不同的是李世通却把自己全部的爱毫无保留的给了李格非,甚至宁愿为了他不顾一切去和慕陈青刀剑相向,而张清左却始终忙于公务,没有什么时间去和自己的儿子相处。虽然不同但也相同,因为无论是李世通还是张清左,他们的爱都是一样的,不分高低贵贱,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罢了。
张昊运从坐下开始就一直低着头吃饭,整个大厅里只有碗筷相撞的声音不时响起。最后还是张清左率先打破了沉默,“这段时间你过的怎么样?”
筷子上夹的饭菜离他的嘴不到一寸,不过张昊运却停了下来。这句话他已经听腻了,每次只要见到父亲他就永远都是这句话。
一股莫名的苦涩涌上心头,他突然好想大喊,他要质问自己的这个父亲,除了这句话难道就没有其他话了吗?不过最后他还是低着头,声音低不可闻,“还好。”说完就把刚刚夹起的饭菜送进口中,大口大口的咀嚼着。
不过这饭菜却是苦的,从口腔顺着咽喉一直苦到心里。
“听说家里来了客人?”张清左试探性的问道。桌上的饭菜还是一口没动。
“他们是我的朋友。”张昊运简单的回答道。
“什么朋友这么重要?竟然能被你安排到你母亲亲手为你设计的住所里。”张清左想了很久,他觉得这个问题他必须要问。
不过张昊运并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确如张清左所言,那座阁楼是他母亲生前为他设计的独一无二的住处,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在里面住过,因为他怕,他怕半夜在梦里梦到母亲那张早已在他的记忆里变得模糊的脸。
沉默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道:“那地方总得有人住。”
这就是他唯一能向父亲解释的了。他怀念母亲,他比谁都怀念母亲,他知道那是母亲对他的爱,他也同样深深地爱着母亲。他不怪谁,更不怪父亲,如果真的要怪,那就怪命运好了,是命运让它成为了现在的他。
“你长大了……”张清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但似乎除了这句话他好像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总得长大……不是吗?”张昊运放下手里的碗筷,舔了舔嘴唇,继续道:“我吃完了。”
“还有汤。”张清左用眼神示意桌子最中间放置着的盛汤的青釉色汤盅,上面有白色的热气徐徐上升。“这是用名贵的药材和地龙筋煲出的,对身体有极大的益处。”
打开盖子果然有一股异常香浓的味道扑鼻而来,这味道里混着非常强烈的药草味,张昊运仅仅只是闻出了八角紫叶和红景天这两种草药味,一瞬间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提高了不少。
张清左先给张昊运盛了一碗,然后才给自己盛了一碗。没有下人,这是张清左早年立下的规矩,家里吃饭不允许有下人在场伺候。
地龙筋是非常难得的滋补品,对于强健体魄、改善身体韧度都有极大的益处,甚至延年益寿都有不小的功效。尤其是对火属性的琰灵师来讲,其作用更为明显。说它难得是因为地龙筋出产于一种名叫四角地龙晰的灵兽,成年的四角地龙晰实力高达七阶,经常出没于深山里土层下三百米到五百米的地方,极难捕捉。
四角地龙晰属于火系灵兽,以同类为食,这也就造成了它们的数量极为稀少,再加上极难捕捉,所以这地龙筋也就难以获得。这条地龙筋的获得还是因为张清左在外遇到了一只受了重伤的四角地龙晰,正好顺手取来的。一回来他就吩咐下人炖好了这盅汤,这也是他这次能极为不易的回到家里的主要原因。
汤一入口就完全刺激了张昊运的味蕾,一时间他只觉得整个身体三万六千个毛孔都瞬间全部张开,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瞬间从头顶传遍全身。他的眼睛已经不自觉的完全闭上了。很快,碗里的汤就被他一饮而尽。
张清左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这正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只要儿子喜欢,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再来一碗。”张清左又给他递了一碗,再次一饮而尽,张昊运脸上的享受极为明显。张清左及时的又递上一碗,不过这次张昊运却犹豫了片刻,接着对张清左摇了摇头。
“不用了,你也喝吧!”
张清左一听这话,心里瞬间流淌出浓浓的暖意,笑着道:“没事,你忘了吗?再过一个月就是你的生日,就当是提前为你庆祝,你也知道——”
张昊运打断了张清左的话,说话的声音很低,“我知道,您不用担心我,公务为重。”
张清左欣慰地点了点头,道:“你能理解就好,这次之后咱们父子俩可能很久才会再见面,所以……”
张昊运皱了皱眉头,听父亲的语气和往常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于是不解的问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因为以往父亲是从不会对自己说“他们很久才会再见面”之类的话,他不相信这会是父亲的无心之言。
张清左略微犹豫了一下,放下了手里刚刚拿起的勺子,认认真真的对他道:“有些事情我还是希望你能不知道的好。虽然你马上就过十八岁的生日了,也即将算是成年人了,但在我眼里你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大陆上的风云变幻你不懂,马上——整个大陆可能都将面临着重新洗牌的机会,所以有些事情很可能会提前到来。”
张昊运听得似懂非懂,他并不怎么了解纵横大陆的格局,至于父亲所说的大陆上的风云变幻,也是他难以想象的。
“无论怎样——我都要你平平安安。”这是张昊运唯一一次盯着张清左的眼睛说出的话,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说出这样的话,但他总觉得将来会有什么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这句话他非说不可。
“嗯!”张清左的回答明显有些底气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