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梓七随皇甫珊出了凤仪宫,二人疾行一段,不多久她便体力不支了。
戚梓七上气不接下气道:“殿,殿下……臣女实在是跑,跑不动了……怕拖,拖累了殿下,不……不如殿下先行?”她早前一直说要编个健身操勤加锻炼的,结果却总是忘记。眼下也才没跑几步路,她竟就不行了。
皇甫珊见状,停下来道:“既如此,本公主便陪你慢着走吧。”看来这戚梓七底子极弱,以后定要带着她多练练身子骨才是!皇甫珊暗下决心。
戚梓七边喘息边道:“臣女惶恐!”暗地里确是松了口气,她终于不用再被皇甫珊拖着阖宫里跑了。
皇甫珊闻言,当即不悦道:“你别老惶恐惶恐的,昨日你可不这样!”
戚梓七焦急道:“昨日是因……”
“我知道!”皇甫珊打断她话,直白道,“只因昨日你乔装改扮,不怕被人认得,才敢那般的,是不是?”
“臣女惶恐!”戚梓七觉得自个儿已变身成复读机,说来说去就这四个字。
“你看你还来!”皇甫珊顿了顿,终是无奈道,“罢了!你看我都不跟你摆公主架子,你也别拘着了。”
“这……”戚梓七虽对皇甫珊颇有好感,但有些事还需得弄清楚才是。遂道,“不知殿下为何青睐于臣女?”
皇甫珊不假思索道:“因为你同她们不一样。”
这是戚梓七今日第二回听人这般说她了,前一个对她说这话的是阿璠,也不知阿璠回去后活计做完了没……
皇甫珊见戚梓七又发起呆来,忍不住拍她一肩,道:“想什么呢?”
戚梓七被她拍得浑身一震,暗想这嫡公主的力道还真是不容小觑!稍作忖度后,方道:“殿下不是着急去元坛么?切莫为着臣女而误了大事啊!”
皇甫珊见戚梓七似在关心自己,不由欣喜道:“那是我在诓母后哩!在我来去凤仪宫的光景,鉴真大师他们怕是早上元坛了。我此刻前去,不过是为等太子哥哥送完人下来,好与他问些事儿罢了。”
戚梓七在凤仪宫时就有疑惑,此刻便问道:“殿下贵为公主,却为何上不得元坛?”
皇甫珊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可还记得前年,元坛走水一事么?”
“记得,莫非?!”戚梓七搜寻原身记忆,确有其事。前年中秋,原身被勒令罚跪在凤仪宫正殿外思过,且宫宴未结束不得起身。岂知后来去参加拜月大典的人皆逃着回来了,说是元坛失火。张皇后命各府女眷全聚到凤仪宫将歇,令众人心神平复后,再行离宫回府。
皇甫珊吐吐舌头,道:“嗯,是我一时贪玩,不小心将烛台打翻,引着了帘帐。故父皇才不许我去,除非同他一道。若父皇不在,就连有母后和太子哥哥看着也是不成!”
戚梓七无语道:“你可真是个混世魔王哩!”眼前的可人儿是有多熊孩子,天玺帝竟非得自个儿亲眼看着才敢放心?不过想来也是,原身当日虽未去元坛,但光看远处冲天的红光,便可知晓那定是一场大火!
不料皇甫珊突然拉起戚梓七的手,并带着她转起圈儿来,激动道:“对对对!我就欢喜你这样儿,你可千万保持住了啊!”
戚梓七被她晃得晕头转向,心里却不敢怠慢,道:“臣女失言,殿下勿怪。”皇甫珊毕竟是张皇后的嫡亲女儿,她哪里敢胡乱攀附、随意对待?
皇甫珊一时泄气,松开了戚梓七,噘嘴道:“你看你,怎的又来了!刚不是还挺好的么?”
戚梓七无奈道:“臣女与殿下尊卑有别,又向来为众人所不喜……”
皇甫珊骤然抢话道:“本公主喜欢便好!”
“呃?”戚梓七睁着一双大眼,略显震撼地望着皇甫珊。
只听皇甫珊语出惊人道:“你何必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而疏远真心对你的人呢?”
嫡公主皇甫珊,在天玺帝众儿女中极为受宠,然其实际上确十分孤独。旁人大都讨好奉承于她,却不会真心待她。久而久之,她的行事风格竟变得越来越乖张,最终成了令人头痛的混世小魔头。她就是要让那些虚情假意之人对她敬而远之!既然皆是不相干的人,就不必刻意来她面前晃悠了。
戚梓七闻言,甚有感触,主动拉起皇甫珊的手,嗤笑道:“人小鬼大!”想不到在这一世的封建背景下,还能生出这般通透灵秀的可人儿!此番道理,就算在上一世,也不是人人都能懂的。
戚梓七如今已看开,了然可人儿当是真的要与她亲近,便也不再做作。上一世的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龄豪迈女青年,本就受不了重生之后的那些繁文缛节。先前在凤仪宫中做小伏低,简直是要她的命!
“你如此说话,我甚是爱听!”皇甫珊怕戚梓七又反悔,忙趁热打铁道,“这样吧!我不当你是戚将军府的小姐,只当你是昨日聊斋里的【白衣公子】;你也别当我是公主,诚心待我如何?”
“呃?”戚梓七不禁感慨,可人儿果真是很喜欢她没跑儿了!莫非这便是缘份?就好似当初,她第一眼见到黄莺姐(黄琪英)时一样。那时候,她也是这般年纪,然满脑子里全然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她想与对面那个邻居姐姐做全世界最要好的朋友……
“就是,就是我许你唤我作【珊儿】!”皇甫珊说此话时,竟乍然憋红了脸。
戚梓七故意轻点其翘挺的小鼻尖儿,打趣道:“哟,珊儿害羞了?”既然可人儿都屈尊到这份儿上,她若再不如其所愿,那便也太说不过去了。
皇甫珊很是受用,立时捂着鼻子,雀跃地道了句:“公子姐姐!”
“公子姐姐?”戚梓七秀眉一抖,斥道,“这是什么鬼称呼!”
“我既当你是【白衣公子】,自然得这般唤你了!”皇甫珊一脸理所当然,说得头头是道。
戚梓七当即否决道:“赶紧给姐换一个!”
皇甫珊不惜端出架子来,道:“不准,我是公主。”她早就想这般称呼戚梓七了。【公子姐姐】,听起来多有趣、多与众不同啊!嘻!
戚梓七嘲讽道:“方才是谁说不摆公主架子的?嗯?”
“呃……”皇甫珊一时语塞,想了想咬牙道,“公子姐姐,你只顺我这一回。以后诸事,珊儿全听你的!”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戚梓七露出狡黠一笑。暗道:若只凭那不痛不痒的称呼,就能换来个马首是瞻的听话公主,倒是划算得很!
皇甫珊不知有猫腻,兀自信誓旦旦道:“本公主金口玉言,岂能有假!”
戚梓七满意地捏了把皇甫珊的嫩粉小脸蛋儿,道:“也罢,公子姐姐便公子姐姐吧。”哎哟,手感真不错!
皇甫珊倏地单手覆上方才被捏的脸颊,定定地望着戚梓七,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黑亮黑亮的,似是闪着光晕。此人果真非比寻常,竟敢这般对她,她的确没看走眼!既是如此,那就……
皇甫珊蓦地反握住戚梓七的手,目光炯炯道:“公子姐姐,咱们义结金兰吧!”
“啥?”戚梓七以为自己听错。这小妮子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她可是公主啊!
“口头上都是虚的,咱得拜个把子不是?走!”不等戚梓七反应过来,皇甫珊便拉着她朝前方大步流星而去。
戚梓七对着扯她之人的后脑勺,喊道:“唉!去哪儿?”
皇甫珊头也不回道:“自然是去元坛了。”
戚梓七想起先前,方问道:“你不是不能上去么?”
皇甫珊满不在乎道:“咱们在底下拜拜也是一样。”
皇甫珊拽着戚梓七一前一后地走着,期间吸引了众多往来宫人的侧目。只不过大家不是明着看,而是在向皇甫珊行完礼后,偷瞄其身后貌美服华的女子,思来想去竟都瞧不出这人是哪家小姐?
走了许久,二人总算抵达目的地。跨过这道巨型朱漆长门,后面即属元坛区域了。
整座元坛布局呈回字形,由两道坛墙分成内坛和外坛。外坛墙总长两千丈,内坛墙总长一千丈。最南端的围墙呈方型,象征地;最北端的围墙呈半圆型,象征天。北高南低,这既表示天高地低,又表示天圆地方。远远看去,亭台团殿,红壁蓝瓦,翘檐飞角,白玉栏杆,甚是庄严宏伟!今夜,便是要在此坛行拜月大典了。
皇甫珊仰望着不远处的重重阶梯,道:“公子姐姐,到了这里我便上不去了。”
戚梓七挖苦道:“那能怪得了谁?”
皇甫珊不以为意道:“我高兴!”继而又道,“走,我带你去个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