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斜,愁云黯淡。
满是坑痕的历城城墙上搭着架乌黑的云梯,梯阶上悬着数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尸体上的头发还在噼噼啪啪的烧个不停,发出阵阵儿的恶臭。
云梯底部烧焦的生牛皮也在凑趣,散发出一股难闻的烧皮子味儿,熏得城头上防守的士兵呕吐不已。
云梯旁边还有数架损毁的,升起的浓烟被风吹得歪歪斜斜,不时遮挡住满是箭矢的阶梯。
围绕着这几架云梯,重重叠叠的环绕了不知多少尸体,死状五花八门,显然,这里曾经有过一场极其惨烈的笼城战。
轰隆!
那架燃烧的云梯终于承受不了尸体的重量从中间断裂了,数具尸体重重的跌落,成为地上众多死者的一员……
面色凝重的多尔衮望着又一次退回来的清军将手一举,淡淡的说道。
“停止进攻。”
当当当。
传令兵立刻开始鸣金。
举着大刀杀红眼的多铎猛地将头顶白色的漆盔拽下,恶狠狠地掷在地上。
“谁鸣得金?谁他妈鸣得金!”
对方穿了一件儿白缎山纹甲,前后心各有一个巴掌大的铜镜,护甲为连接紧凑细密的三棱形甲片,比一般的铁甲要轻不少,防御力却过之。
吼完嘭的一把攥住身边一个参领的脖子,小鸡似得将其从平地上拎起,后者双手握着多铎的手喔喔的憋得脸颊通红。
“多罗贝勒,是睿亲王。”旁边一个身穿淡蓝色山纹甲的将领赶紧打千单膝跪倒,他身后一大片将领有样学样啪啪啪的几下纷纷垂头跪倒在地。
眼前这位爷可惹不起,多尔衮跟英亲王阿济格的亲弟弟,镶白旗的旗主儿,弓马娴熟战功赫赫。
天聪二年,从太宗伐多罗特部有功,赐号额尔克楚呼尔。
之后伐明,因功封至豫亲王。
其跟多尔衮一母同胞,但性格迥异,与多尔衮的老练城府不同对方年轻气盛、狂放不羁,除了其兄多尔衮谁都不放在眼里。
去年因私自在军前携带**,被皇太极从豫亲王降至多罗贝勒,心里憋火的很,谁都不敢招惹。
想着这里那人又偷偷的抬头望了一眼对方,其人二十四五岁,眉眼轮廓与其兄相似,只是眼睛不如对方生得有神漂亮。
多铎听后将那参领一把扔了出去,呲着眼睛转头就想打人,见是固山贝子博洛那攥起的拳头又松开了。
对方是阿巴泰的三子,智谋出众骁勇善战,多尔衮非常欣赏他及他的兄弟岳乐。
再者对方又不是他的部下,而是正蓝旗豪格的手下,他们拉拢的重点。
“哈宁阿、图赖两个狗东西去哪了?老子要活剥了他俩的狗皮。”说完抬起一脚将傍边一个佐领撂倒,怒气勃勃的吼道。
刚才进攻的部队是图赖及哈宁阿的部下,俩人指挥着3000名“满汉联军”打最好攻的南城居然败了北,被城里一群文官打的丢盔卸甲满地找牙。
恨得多铎牙根儿直痒痒。
博洛身后的固山额真阿山抬头偷瞥了眼咆哮的多铎,却不防对方正扫到这,吓得身子一颤赶紧垂了头。
踏踏踏!
只见后面蹿出匹杂色蒙古马来,马上穿白缎棉甲的骑士极利索的下马打了个千,不慌不忙的说道。
“多罗贝勒,睿亲王让小的来问,贝勒为何还不撤?再迟疑,军法从事!”
多铎凶恶的瞪了对方一眼,无可奈何的咽了口唾沫。
“撤!”
多铎谁也不怕,除了多尔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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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天上的薄云遮得月亮朦朦胧胧的,显得黑漆漆的夜那么的安静,那么的凄凉。
“站住,什么人?!”一个守寨的清军紧张的大喝,四周的弓箭手纷纷举起了手中深褐色的开弓。
山风吹得林子里光秃秃的树木呜呜作响,尖锐的呼啸与远处此起彼伏的狼嚎让人不寒而栗。
只见树林里一阵儿悉悉索索,一队身着蓝锻铜钉棉甲的清军骑兵闪了出来。
“出去巡逻侦查的。”对面回答的非常不耐烦,好像这边欠了他们二百两银子似得。
手持弓箭的清兵面面相觑,一个身着红缎铜钉棉甲的校尉拉过一个士兵嘀咕了几句,后者转身跑走了。
“哪个旗的,叫什么?站住,别再往前了!”
这时天上飘过阴沉沉的铅云,月亮的余光完全消失了,地面上的北风愈发急烈起来。
营寨里红色的旌旗啪啪啪的作响个不停,清军手中的火把也被吹得往后直撩,闪闪烁烁的晃个不停。
“正蓝旗的,护军参领何洛会。你哪个旗的?狗东西,小心老子告诉肃亲王!”对方依旧没有停,百十来骑慢慢的朝这边挪动着。
骂得后者一阵儿发蒙,肃亲王豪格是当今万岁的长子,得罪了他的人,日后够自己喝几壶的。
听是护军参领,口音流利纯正,对方又是清一色的正蓝旗盔甲,长长金钱鼠辫子清晰可辨。
清军一阵儿放松,手里的武器纷纷垂了下来,不少人呼着白气呵起了冻得通红的双手。
那校尉缩了缩脖子,才要作罢却见四周有些松懈,有些不放心的探着脑袋又问了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干什么去啦?”
啪!
这时对方已摸到营门,为首一个挥着二尺长马鞭儿劈脸就是一鞭,抽得那人倒在地上来回直打滚。
“开门!”对方举着马鞭暴喝一声,傍边的士卒不敢再迟疑,一发开了寨门,挪走了鹿角。
这时,天上稀稀落落的飘起了雪花,那么洁白那么无暇。
那人将头缓缓地抬起,用满语无限哀伤的叹道。
“下雪啦。”
清兵闻言纷纷仰头去看。
啊!
那人后面忽的闯出一骑,马上那将着一身蓝锻铜钉棉甲,手持长枪威风凛凛。
只见他将枪往前一挑,几个毫无防备的清兵便被掀翻在地。
那骑当先突入,将枪一挥嗔目喝道。
“弟兄们,杀!”
后面百十个骑兵纷纷绰出武器一拥而进,清兵措不及防瞬间崩溃,没多久清兵营内已是鬼哭狼嚎,火光冲天。
来救援的士兵搞不清什么情况就被“自己人”削掉了脑袋儿,军队愈发混乱的见人就打起来。
原来楚随风利用何洛会及之前的清军盔甲化妆成清军趁夜摸了进来,对方在何洛会这个“满奸”的配合下轻松的混过了外围数道巡哨及营寨。
这里是对方的火器营辎重营,伪军及清军的混杂地。
“杀啊!”
树林瞬间响起了阵阵的喊杀声,数不清的明军挺着长枪往清军营寨里冲,这让原本混乱的营寨更加“和谐”起来。
阴暗处只见明军跟清军打,清军跟清军也打,乱得一塌糊涂。
身披清军棉甲的楚随风挑翻几个清兵后率着众人往里面直撞,手里的火把到处乱扔,那火炮辎重营刹那间四处火起。
呼呼的北风愈发助长了清军营中的火势,顷刻间熊熊烈火滚滚浓烟,这让来救援的清军更加叫苦不迭。
嗨!
噗!
啊!
啪!
只见乙邦才手起一枪一个清兵瞬间被挑了出去,翻腾的尸体正好砸倒营寨中的灯火架子,哗啦一声将旁边灰色的帐篷引燃了起来。
里面几个惊慌失措的清兵顷刻穿着小衣跑了出来,却被涌上来的明军用枪戳翻在地,惨叫连连。
“现在怎么办,大人?”乙邦才刺倒几个清兵后带转马头掠到楚随风马前问道。
“炸炮!”寒风中的楚随风目光一凛举着黝黑的九曲枪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