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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鼎作牛鸣

义兴(今江苏宜兴)人王子明,家财万贯富甲一方,是当地有名的收藏家,酷爱收藏夏商周三代古鼎以及汉魏六朝以来名家书法字画,收藏之丰冠绝江南,简直就是元代的马未都了。

王子明很迷信,每年初都到烈帝庙求签问卜,想预先知道一年家宅吉凶。一年,王子明求得一签,上面写道:“开沟凿井,当得古鼎”,一时难以理解其中玄妙,就没太在意。

王子明的一个家人到汴梁(今河南开封)做生意,遇见一位复姓夹谷(女真人姓氏,也就是后来满人的瓜尔佳氏)的医生,家里珍藏着一个商代古鼎,极为精巧别致,世间罕有。

夹谷医生得意地说道:“我这个鼎天下第一,绝无仅有!别看你家主人收藏古鼎成千上万,简直都能开一间观复博物馆了,可我敢肯定,都没我这个鼎厉害!有我这个鼎,他那些鼎干脆全送废品收购站得了!哎,我说这么多,你到底信吗?”

王家人挠挠头,笑道:“这个嘛,我也不懂,你不就是想卖个好价钱吗?这样吧,我家主人有的是钱,但他是内行,光凭你吹牛可不行。您受累找画匠将它画下来,我带回给主人家看看,要是他喜欢,多少钱都成!”

夹谷医生当即答应,请来画匠精心描绘,把画交给了王家人。

这哥们儿回到义兴老家,将画呈给王子明一看,王子明当时眼就直了:“唉哟,这可是稀世珍品啊!带金子去给我买下来!”

看来,当时造假技术还不行,看着像是真的那就必定是真的。

王家人即刻带黄金起程,到汴梁买回那个商鼎。王子明将这个商鼎跟所有旧藏一比较,发现这个鼎遗世独立真巧绝伦,那女真医生还真没吹牛,不禁欣喜若狂。

元顺帝至正壬辰年(即至正十二年,公元1352年),农民起义从湖北蕲州、黄州一带兴起,将由义兴取道进攻浙西,王子明担心家藏珍宝被义军侵占,就赶紧令人深挖一个大地窖,将所有古董字画包括那个商鼎妥善放置进去,而后仔仔细细地封上黄土,清理干净,外人丝毫看不出来。

可是怪事却出现了。这些古董刚埋入地窖,就听见地下传来沉闷的类似于牛叫的声响,一连响了七天七夜,搞得家宅不安,王子明也心神不宁。令人掘开地窖,这才发现是那个商鼎在鸣响,不禁狐疑,就单独把它取出来,寄放在邻居农户家。

随后,义军攻占义兴,王子明的一地窖宝贝终于被发现,顷刻之间被洗劫一空,连渣子都没留下。唯独那个商鼎,因为寄放在农户家,这才幸免遇难。义军风卷云残而去,王子明抱着那个商鼎,不禁老泪纵横痛不欲生。如果不是它深埋地下还会学牛叫,恐怕也会被义军抢了去,那帮人都是农民,不懂鉴赏古董,肯定会暴殄天物,没准会把它当成锅用来煮马肉吃也未可知啊!

源自元·陶宗仪《南村辍耕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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