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宣在楼前站了许久,迟疑不决,最后终于把心一横,寻思道:
“事已至此,怕又何用?大丈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哪怕真有危险,大不了撒腿就跑便是。”
想到这,他一咬牙,拉住了门把手,从背包里掏出之前买的撬棍,将翘起的一头塞进门锁的空隙,两手把住撬棍的另一头,使劲一用力,只听嘎巴一声,门锁应声而开。他快速捡起掉在地上的螺丝放进包里,又回头瞅了瞅周围,确定没有被人发现,这才一闪身进到楼里,随手带上了门。
楼里黑的吓人,伸手不见五指。一股发霉的气味夹杂着灰尘扑面而来,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周围立马传来了回音。他急忙打开手电,只见自己正身处一个四方的大厅里,大厅空荡荡的,看格局,倒和学校上课用的教学楼没什么分别,只是墙壁的样式和屋顶吊棚还保留着那种六七十年代的风格。正前方的墙上挂着一面硕大的长方形镜子,上面布满了灰尘,用手电一照,灰蒙蒙的。他忽然想起之前白天在门外偷看时,记得镜子上面有几个大字,当时看不清写的是什么,现在进来了,可得好好瞧上一瞧。于是走到近前,用手电往上照了照,抬头一看,只见镜子上面的墙上果然用红笔刷着四个大字,虽然由于年代久远,字体已经渐渐剥落变色,但还是能看得清楚,那写的是:
“上善若水”
他不由得一愣,本以为会是哪位伟大领袖的语录题词呢,想不到竟是这句。他知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这是老子《道德经》里的话,意思是最崇高的善行,就像水一样。水善于滋养万物,却不与万物争夺空间,静静地处在大家所厌恶的地方,所以最接近于道。只是奇怪,这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它和这里的环境一点也不搭调啊,这明明是个理工科的系,怎么突然会冒出这么有哲理的话?难道说——这楼以前不是教理工的?
他心里想不出所以然,摇摇头,又向别的地方瞧去。环顾四周,果然如石哥所说,大厅的左右各有一条走廊。走廊很深,加上楼里长时间没有人进来,满是灰尘,用手电一照,竟照不到尽头。他沉吟片刻,打定主意,顺着右边的走廊向前摸索。这正是石哥所说当天发现血迹的路线。
午夜的走廊静的吓人,侧耳听去,只有皮鞋发出的一下下咯噔声。韩宣边走边想:
“那个叫白鹭的女孩应该就是在这条走廊被人袭击的。如此说来,袭击她的人定是在她背后攻击的她,也就是大厅一进门这个方向,否则的话,她遭袭后干嘛不往大门口跑,非要往里面去?那岂不是死路一条?她之所以往里跑,那是因为出门的路被凶手堵死了,想要逃生,便只能跑向楼里——但是——她为什么非要跑上楼去呢?”
想到这里他停下脚步,往两旁看了看,走廊两侧是一排排对着的教室,教室的门是那种老式的门,上面还有玻璃。试着用手推了推,一阵桄榔声传来,吓了他一大跳,原来门上挂着锁,之前并没有看到。又拿手电照了照别的门,都是一样,每一扇门都被锁头从外面锁住。
“看来这楼里的门都是锁住的,所以她没有地方躲,这才往楼上跑——不过照石哥所说,他们当时是顺着血迹往前查看,那血迹直接上了三楼,那她为什么不先去二楼,而是直奔三楼?那是什么缘故?”
正寻思间,左侧已然出现了石哥所说的楼梯。这是那种学校里常见的折叠式楼梯,一去一回,每半层有个缓台。楼梯的扶手是木制的,腐烂得不成样子,上面盖了一层灰。他随手扶着楼梯,刚要上楼,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身子一颤,心道:
“难道说,她之前就来过这里?——对,一定是这样!”他恍然大悟。“她一定是之前到过这里!知道哪间屋子能进去!这才越过二楼直奔三楼,想去那间屋子躲起来,只可惜————”
想到那个叫白鹭的女生最后还是难逃一死,心下有些难过。又接着寻思:
“若照这样说,那很有可能是她第一次来这楼里便被人盯上了,这才引起的杀身之祸。。。。。。只是——她为什么非要来这楼里?又是谁盯上她的呢?—— 算了——先上去看看再说!”
他加快脚步,三步两步到了三楼。看情形这里和楼下也没什么区别,同样黑漆漆一片,两边也都是教室。拿手电照了照,只见教室上的门牌早就没了,估计是当年废弃的时候便被人拿走了。
“石哥说她是死在304房间,上三楼对着楼梯口第四间教室。。。。。。一、二、三、四、嗯,应该就是这个。”
韩宣在第四间教室前站定,仔细看了看,更加确认这便是那女孩死的房间。因为之前走过那三间教室都从外面锁住的,只有这间教室的门只是被推紧,却没有拿锁头锁住。想来当时警察处理完现场就走了,并没有多管闲事,这到省了自己一番功夫。他心头暗喜,伸手便要去推那扇门,哪知手还没碰到门,走廊深处却突然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声!那响声摩擦着地面,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急速朝他奔来!韩宣心下大骇,身子猛地往后退了几步,一手抓住背包轮在胸前,一手拿着手电,向前照去。只听那声音由远及近,正飞速向他靠近!终于到了眼前,借着手电的光亮,一个小黑影从地上一闪而过!脚爪蹬在地上传来擦擦的声音——原来是只耗子。韩宣如释重负,长长吁了口气,用手一摸,额头上已经冒了汗。他暗骂自己没用,竟被一只耗子吓成这幅德行。喘息了几口,呼吸才又平稳。经过这一番折腾,之前心里的恐惧倒是去了大半,不再战战兢兢。反正都到这步田地了,左右都得上,自己还有什么可怕的?想到这里,抄起手电,一推门,进了这间曾经有人惨死的教室。
教室里看起来要比走廊亮堂些,那当然是因为有月光照进的缘故。里面从头到尾共有四排桌椅,桌椅前面摆着个一米多高的硕大的讲台,讲台之后便是黑板。韩宣四下瞅瞅,觉得这里格局和自己平常上课的教室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桌椅摆设要老旧得多,面积也要更小一些。
“石哥说那女孩是死在第二排第五张桌子上,就是205桌,那是哪张桌子?”
他附身查看书桌,果然,每张书桌的左上角都有号码,虽然时间久远,却还是清晰可见。一路摸索着进去,绕过讲台,终于找到了那张刻有205桌号的书桌,那正是整个教室最中间的位置。韩宣轻步来到桌前,放下背包,慢慢在椅子上坐下,头脑转的飞快:
“看来便是这张桌子了,她就是死在这里的。先前她在一楼遭人袭击,也不知被刺了几刀,坚持着跑到三楼,进了这间教室,又坐在这张桌子上喘息。她这一路狂奔,血淌了一地,攻击她的人寻着血迹追踪而来,她再也无力抵抗,终于被捅死在这里了。嗯——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他皱了皱眉,又寻思道:
“只是——她为什么不跳窗呢?虽说这里是三楼,又是深夜,离寝室很远,跳下去呼救估计大家也听不见。倘若腿摔折了,一样被人追下去捅死,受二遍罪。可这总也算是一线生机啊!她怎么就轻易放弃了呢?难道说窗户都锁死了?”
想到这,起身来到窗边,拧了拧窗锁的把手,根本拧不动。仔细一看,原来上边一层厚厚的铜锈,把手都被锈死了,自己一个大小伙子都拧不动,就更别提弱不禁风得小姑娘了。他摇了摇头,又回到那张桌子坐下。
“也可能她试了,出不去,这才坐下来等死。。。。。。不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这种奇怪的感觉从韩宣一开始坐在这椅子上便有了。他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只是觉得坐在这椅子上十分别扭,仿佛整个教室显得特别的空旷。他低头沉思了一会,想不出个所以然。又看了看周围,也都是平平无奇,无甚特意之处。疑惑之下,正准备四处查看。哪知刚一站起,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凉意从后脊梁直往上冒,手竟不由自主颤抖了起来。
“难道说。。。。。。她。。。。。。她是。。。。。。。她是故意死在这里的!”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越看心里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额头上不自觉冒出冷汗。
“没错!是这样!她是故意死在这里的!这张桌子就在整个教室的中间,既不靠墙,也不挨窗。前后左右什么都没有,可以说是无险可守。周围没有任何可依托的东西。试问人在逃命的时候会选择这样一个位置么?按常理来说,她被人追杀,慌不择路跑到这里,在无法跳窗的情况下,肯定是往紧里面墙角里躲。她都能绕过前面的讲台,来到第五排,难道就不能再往里面去么?况且,就算她真的体力不支,不能往里面去,那也应该以那讲台为屏障,跟攻击她的人尽量周旋,虽然最后仍不免毒手,可能活一时是一时,这是人的本能。也总不能就这么大咧咧的坐在教室中间啊,那岂不是告诉那人快来杀我吗?谁能这么傻?这也太不近人情了。。。。。。除非。。。。。。这张桌子——”
想到这,他急忙拿起手电仔细查看面前的桌子。只见桌子上面乱起八糟的划痕不少。但挨个瞧去,都是正常磨损造成的痕迹。看上去怎么也和线索搭不上边。又照了照课桌里面,里面空荡荡的,纸片也没一个。他仍不死心,拿着手电上上下下把桌子和椅子照了个遍,结果仍是一无所获,别说什么数字符号人名这些明显的印记了,就连像样的图案都没一个。
“难道是我想错了?一切都是巧合?不能吧。。。。。。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不对,肯定有什么东西留下了,只是一时之间找不到罢了。。。。。。会是什么呢?”韩宣心里默默思索,左手轻轻敲着桌面,无意间又触碰到了桌角上的桌号。他心中一动,寻思道:
“莫非就是这个桌号?这就是线索?”他把手电移过去照了照,见那桌号是用红色的油漆刷成的,虽然隔了这么多年,却依然如此的清晰。只是颜色已成了暗红,咋一看,倒像是凝固了的血。韩宣心里忽然想道:
“如果说她死前当真想要留什么线索的话,那就要保证,这线索既被人看见,又不能被凶手破坏。倘若是留纸条或是在桌上刻字什么的,首先,她当时不见得能有工具,时间也不一定来得及。再一个就算真刻了,也很难保证线索不被凶手抹去。只有这个桌号,每张桌子都有,一点也不显得特殊,就算凶手有充裕的时间来处理尸体,只要自己的血迹或者指纹留在上面,就一定会有人注意到自己曾经在这坐过,这样既瞒过了凶手,又留下了痕迹。。。。。。难道真是这个?”
他轻轻抚摸那个桌号,越看越觉得像,心里琢么道:
“若果真如此,那这数字又代表了什么意思?205。。。。。。难道是房间号?寝室的还是这楼里的?学校里还是学校外?多半是学校里,因为————谁!!!”
门口传来轻微的一声响,像是有人挪动了一下脚步。这声音及其细微,若非他正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思考问题,放在平常跟本就听不到。他惊觉之下,大喝一声,猛地转过身去,借着月光,只见门后一双灰暗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眼睛里没有一丝的生气,像是死人一样。那人只露出半张脸,黑暗中看不清轮廓。一瞬间,韩宣只感觉呼吸都要停止,心里砰砰乱跳,想喊却喊不出声来。双手不听使唤的将桌子往前一推,桌脚摩擦地面,传来了刺耳得刺啦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