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镇上随便吃了口饭,天色已晚,三人顺着山路回学校。一路上韩宣默默无言,心里盘算着之前吴所长的话,想来想去,却总觉得摸不着头绪。张静姝见他愁眉不展,问道:
“咱们现在怎么办?”
“我看这事没个查。”没等韩宣说话,大象摇摇头。“你们想,那吴所长是派出所所长。无论能力,关系各方面都比咱们强老了去了,人家警察这么多年都查不出来,光凭咱们三学生,能顶什么用?咱们哪方面能比人家强?”
“至少咱们知道的比他多。”韩宣道。
“多什么?”大象撇撇嘴。
“吴所长并不知道30年前那案子里的五个人是不是照片上这五个人,而咱们却知道,这五个人多半便是照片上那五个人。”
“何以见得?”
韩宣道:“因为他不知道这照片是在哪里找到的。而那个叫白璐的女生日记里说过,她是在304教室里找到的这张照片,而当年那桩案子也是发生在304教室,那案卷上的日期是1978年5月26日,和这照片只差了十来天,地点时间人数上都吻合,那么很有可能这照片就是当年那几个人留在那里的。”
“可是,”张静姝皱眉道:“即便真像你说的,这些照片是他们留下的,那这几个人和这个叫白璐的女生又能有什么联系呢?他们年龄差太多了,根本不就不是一代人啊,除非——除非——”
“你是说她和这五个人中的某个人有血缘关系?”
张静姝点点头,韩宣道:
“有这个可能,但是不能确定,不过我想咱们能确定一点,就是她应该接触过这照片中的某个人。你们想,她那日记里写到,她第一天到了这里就注意到了那栋楼,并且没过几天就进去调查,还找到了这张照片,她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办这件事?你们再想想,当初我为什么要进那楼里去调查,那是因为有人托付我去办,否则的话,这系里一千多人,谁没事闲的非要冒着开除的风险去那楼里?而她不但进了那楼里,并且还去到了当年案发的304教室,她为什么非要去那里?无非只有两个原因,要不是有人像托我一样,托她去办什么事。要不就是她知道了当年在那里发生的某些事情,她对这些事情很感兴趣,准备自己去探索一番。而不论是哪一点,都有一个必然的条件,就是她必须和当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有过接触。”
“不错,你分析很有道理。”张静姝道。
“不过——”韩宣皱了皱眉,沉吟道:“咱们并不知道她到底和谁有过接触,照吴所长的话说,当年那桩案子,镇里知道的人并不多,就连他自己也是因为后来特殊的原因才有所了解。可见这里面如果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秘密的话,那也只可能是当事人知道,而照片上总共有五个人,死了一个女的,还剩三男一女,包括跑了的那一个凶手,这其中到底是谁曾和她有过接触?这咱们猜不出来————”
“对了,”张静姝打断道。“那女孩的日记里说,这照片可能是证据,那会是什么意思,你想过么?”
“我想不出。”韩宣摇了摇头:“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关键所在,一时间也没办法去揣测。不过有一点咱们可以试着推断一下,那案卷里面说,当年那女孩是被掐死在304教室的讲台旁边的。而那个叫白璐的女孩的日记里说,照片是她在讲台底下找到的。如此一来,那会不会这照片便是当年被害女孩的遗物?是她挣扎中掉落讲台底下的?倘若照这个分析的话,那这照片背后的映卿两字就是那个被害女孩的名字,那女孩不是姓林么,也就是说她应该叫做林映卿。”
“林映卿?”
“嗯,这上面只有两个女孩,不是她的就是那个梳辫子的女孩。吴所长说当时流传死了一个漂亮的女知青。她明显比那个女孩漂亮多了,我看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是她。”
“还有个当事人李某呢?”张静姝道。
“这个就想不到了。包括剩下那两个人,案卷里都没有写,咱们连他们姓什么都不知道————唉,其实说到头咱们都是在瞎猜,具体什么情况,心里根本就没有底————”韩宣说着摇摇头。三人相对无言,心里也都清楚,光靠猜测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总得拿出切实的办法。可事情已过去这么多年,茫茫人海中,又上哪里去找当年那些人呢?他们当时都是知青,如今早就各奔天涯,不知流落到何处。单凭一张照片去找,那简直异想天开,实比登天还难。三人想到这里,都有些意兴阑珊。大象道:
“依我看,还是等让你来调查那人回来,把照片给他看看再说,备不住他能知道什么来龙去脉呢?况且,不管怎么说,你总算找到了些东西,算不上空手而归,要我说也足够交差了。”
“也只能这样了,”韩宣叹道:“咱们先把这照片和日记找个稳妥的地方藏好,总这么带在身上也不是个办法。等那人回来我再和他联系。”
“要不先放我那吧,”张静姝道:“女寝人少,应该不会有问题。”
“不好,”韩宣摇头道:“人再少也是寝室,每天进进出出的,难保不出岔子,男寝就更不用说了。何况要是真放在寝室里,肯定总是提心吊胆的,时不常的想去查看下,咱们又何必总操这个心?最好是找个不会有人去的地方,一劳永逸,也不必一直惦记着它——嗯,放哪里好呢——”
“有了!”他一拍大腿。“咱们把它放回去!”
“放回去?”张静姝和大象一愣。
“对,放回去。”韩宣道:“咱们把它放回之前那档案柜里,反正档案室长年也没有人去,门一直锁着,放那里最保险。”
他想了想,又对张静姝道:“这样,档案室的钥匙不是在你这么?我看你也不必还回去了,就放在自己手里,左右那地方都废弃了,估计也没人管这闲事。咱们手里有了钥匙,就不必总挂念着这东西。等到那人回来后,再去把它取出来就行。”
“那——好吧。”张静姝犹豫了下,“咱们什么时候去?”
“事不宜迟,正好晚上没人,咱们现在就去。”
三人放完东西出了档案室,大象着急上厕所,先回了寝室。韩宣和张静姝漫步在校园里。正当深秋,夜空中繁星点点,微风轻吹落叶,不时有沙沙声入耳。透过昏黄的路灯,远处的寝室楼一片朦胧,旁边幽静的角落里,几对情侣正在那窃窃私语。山中的校园虽不如城市里那样欢快,却也别有一番风景。韩宣瞅瞅张静姝,见她神情有些落寞,问道:
“怎么?你好像有心事?是不是想劝我别再管这件事?”
“那倒不是,”张静姝摇摇头,低声道:“做事情当然要有始有终,总不能遇见点困难便半途而废,何况咱们也不是毫无进展,只是。。。。。。我只是觉得。。。。。。这事变得越来越诡异,跟当初想的完全不一样,我心中有些吃不准,担心会出什么事。”
“不会的,”韩宣笑了笑,安慰道:“你别瞎想,能出什么事?大不了不查就是了,又没人逼着咱们去做。等那人回来我就把照片交给他,剩下的事就轮不到咱们操心了。更何况还有大象在呢,就算真有危险,只要有他,四五个人都近不了身,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我不是怕他,我是怕——”张静姝脸一红,转过头去。隔了半晌,才道:“我知道,你从小读的书多,懂的也多,又头脑灵活,虑事周密,这些都是好的。可你有时候过于自信,做事情喜欢冒险,想到什么往往不顾后果,就像上次寝室那事,你要是总这样,以后终究会吃大亏的。我让大象跟着你,也是怕你闯出什么祸来。”
听她说的真挚,韩宣心下感激,笑道:“你对我这样关心,我就算真出什么事,那可也值了。”
张静姝秀眉一蹙:“人家跟你说正经事,你说话总是这么不着调。”
“好吧,我答应你便是,”韩宣吐吐舌头,“以后不管什么事,我肯定三思而后行,绝不单独行动,这样总行了吧?”
“只盼你心口如一。”张静姝幽幽地叹了口气。
转眼到了周末,张静姝家里聚餐,坐车回了市里。临走之时郑重叮嘱大象,一定要看好韩宣,千万不能让他自己四处乱闯。大象满口答应,保证到时候将韩宣毫发无伤的还给她,她这才放心离去。韩宣和大象送她上车,回来草草吃过了饭,寻思着下午玩点什么,天太冷,篮球是打不了,两人一合计,决定去镇子里的网吧上网,痛痛快快地玩它一天。
网吧不大,也就几十台机器。位置却比较奇芭,坐落在镇子的菜市场里,和卖鱼的比邻而居,里面的味道当然可想而知。若不是镇子里另一间网吧机器配置实在太破,上个QQ都要好几分钟,打死韩宣也不会来这地方。但客观条件既已如此,那也只能入乡随俗了。唯一幸运的是,网吧里几乎人人抽烟,大家你熏我我熏你,倒把鱼腥味压下去不少。
两人开了机器,奋战在LOL的世界里。韩宣许久没碰电脑,手痒难耐,本想大战一场。可惜他今日运气实在欠佳,接连遇见坑爹的队友,自己也找不到状态,一路溃败,直输到夜都深了,这才扳回来两局。他刚想抽根烟庆祝下,大象在旁催促道:
“差不多该回去了,这都十点了,还让孙大爷给留的门呢。”
“你困了?你先回去吧,我再玩会。”韩宣好不容易来了精神头,哪肯就此罢手。大象揉了把脸,道:
“那可不行,都答应她了,不能让你这么晚自己走。”
“你别听她的,她那是瞎紧张,我没事。”
大象还是摇头,坚持不肯。韩宣苦笑道:
“你这保镖当的也太尽责了吧?要不这样,你回去睡觉,我今天在这包宿,网吧里这么多人,还都是咱们学校的,这总不会出事吧。”
原来最近学校已失去了折磨新生的新鲜劲,查寝什么的渐渐松了下来,周末更是没人管。学生们又和孙大爷相处的不错,处处留着方便。大象四下瞅瞅,见网吧里确实人不少,又几乎全是系里的学生,相互之间也都认识。在这待一宿估计不会出啥事。自己也实在困的难受,便道:
“那你在这玩吧,我回去睡觉了,你可别大半夜的出去瞎跑。”
“行了,知道了,你回去别忘了告诉孙大爷一声,我晚上不回去了,不用给我留门。”
大象答应,起身出了网吧。韩宣伸了伸懒腰,点上根烟,又开了一局,果然大获全胜。他心下舒畅,去前台买了包烟,又要了瓶冰镇饮料,开始为通宵做准备。刚回到座位上,忽听前面传来吸溜吸溜的声音,原来有人在吃麻辣烫。那人吃相甚是难看,边吃边将里面的辣汤也喝了进去,韩宣听得直恶心,连忙戴上耳麦,刚想找首歌听,手机却突然响了。掏出一看,上面显示是未知号码。心想定是什么外地的骗子,便随手按了取消。哪知这骗子锲而不舍,刚把手机放下,便又打了过来。他心中暗暗骂娘,没奈何接了起来,不耐烦的快速说道:
“我没有钱理财,家里没有孩子不需要补课,我所有朋友都正在群里聊天,没有一个出车祸的,我父母刚给我来了电话,家里啥事没有,我拜托你们换个人吧,行么,我就是个穷学生。”
他这一顿发泄,貌似将对面的人唬的够呛,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韩宣见自己将对面说的哑口无言,冷笑了声,刚要撂下电话,却听电话里传来一个模糊的男人声音:
“半个小时后,桥上右边,灭了的路灯下等我,一个人。”
“啪”的一声,韩宣手机掉在了地上,电池都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