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四下一片灰暗,密布的乌云宛如无情咆哮的猛兽,把万物揽于自己的阴霾之中。
忽地一声闷雷,炸动了整个沐兰城。
“是的,毒师!”叶秋沉重地点了点头,微顿片刻,便将关于那场暗杀的经过详细地告知了于洋。
“关于这件事情,你怎么看?”于洋听后,脸色深沉,一如这乌云滚动的天际。
“毒师只是对堕落至炼毒的炼丹师的一种别称,而沐兰城炼丹师尽皆出自炼丹坊内,几十条人命死于剧毒,兹事体大,我们炼丹坊恐怕难逃干系。”
“能炼制出如此剧毒,又能调动筑基期的武修为之卖命,而且还是针对我的一场暗杀,而我正巧昨天被老师收为关门弟子,综上种种,这幕后黑手看起来的确就像是炼丹坊中的炼丹师,而且……”
说至此,叶秋略显谨慎地望了一眼于洋,欲言又止。
于洋脸部的肌肉紧紧绷在一起,就像缠上了一层枯黄的胶带,他颤声接话道:“而且这幕后黑手在炼丹坊的地位恐怕非同一般,也只有为师的四个亲传弟子有这般能力!”
叶秋说道:“表面看起来,的确如此!”
“表面如此?听你的意思,难道还有其他可能?”于洋微楞,怔怔地看着叶秋,其实他也不想去猜疑自己的弟子,毕竟这四人已经跟了自己很久,感情深厚,他甚至早已把他们看作自家的孩儿一般。
“这件事细想起来很奇怪!”叶秋点了点头,分析道,“既然能调动筑基期的武修为其卖命,何不让他直接杀了我?我只是凝气期二重的虾米,夏小姐表现出来的也才凝气期九重的修为,那杀手完全有能力除掉我二人,可这幕后黑手为什么非要试图用毒物谋害我,这岂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种种毒计被识破之后,筑基期杀手最后迫于无奈才迟迟出手,这很不合常理……这般看来,这幕后黑手似乎巴不得我死于他的毒物之下,若真是我们炼丹坊的炼丹师,应该都会明白,一旦使用了毒物,也就等于变向地让人知晓了毒师的存在,沐兰城的炼丹师首当其冲,必然要遭受怀疑,如此行径岂不是掩耳盗铃之举,给自己找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说,还很可能暴露自己的行踪,这人莫非是傻子不成?”
于洋冷声道:“这人若真是傻子,又岂能策划出那一环套着一环的暗杀方法?”
“所以这幕后黑手不仅不是傻子,而且十分的阴险。”叶秋的眸子骤然冰凉,“如此一来,弟子可以断定,这幕后黑手非但不是我们炼丹坊的弟子,还想把害死几十条人命的黑锅甩给我们炼丹坊!”
于洋愤然道:“好一条借刀杀人的奸计!”
叶秋摇了摇头,道:“也许并不是借刀杀人,而是栽赃嫁祸呢?还或许,是一石二鸟之计!”
于洋不明白叶秋咬文嚼字之下的意思,问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有啊,目的性不同!”叶秋解释道,“若是借刀杀人,为什么一定要借炼丹坊这把‘刀’?若是栽赃嫁祸,随意毒死一批人就可以,为什么一定要千方百计的杀我?显然,我与炼丹坊,这幕后黑手都想迫害之……”
叶秋沉思着,又道:“让我们来逆向推算一下,若炼丹坊遭受全城武修质疑,会出现什么情况?”
“如此一来,炼丹坊的名誉受损,丹药的销量会有所降低,而众武修也会向我炼丹坊讨要说法,城主也会向我们施压,若是寻不出毒师,给众人一个交代,炼丹坊恐怕便要时常遭受城主府的调查……”于洋沉思着道,“但我炼丹坊根基雄厚,即便如此也不会伤筋断骨,只要我们清者自清,让他们查不到污点,长此以往,炼丹坊必然会重新走向正轨,毕竟丹药是修行之道不可或缺的物品。”
“所以就怕这期间再出现什么麻烦,毕竟我们都不知道这幕后黑手还有多少后续的手段。”叶秋摸索着下巴,眼睛微眯着,小心翼翼地问道,“若是炼丹坊被幕后黑手成功陷害,频临倒闭之境,沐兰城会是个什么状况?”
于洋听了,颇为不喜,冷声道:“只要为师不倒,炼丹坊便不会倒闭,因为整个沐兰城只有我一个二品炼丹师。”
“若是你也被陷害了呢?”叶秋又问一句,随后又补充道,“打个比方,您老先别生气!”
“这……”于洋迟疑片刻,答道,“我若被陷害了,炼丹坊自然会被查封。但沐兰城不可一日无丹药出售,所以城主府估计会扶持一个新的‘炼丹坊’出来。”
“毒师,本身就是炼丹师,能制造出须臾间杀死一条街几十条人命的毒雾,这毒师至少也是个二品炼丹师……”叶秋眼睛一亮,“此时他若上城主府毛遂自荐,城主一定会把他当成炼丹大师,请他帮忙管理新的‘炼丹坊’!”
“只是,一个二品炼丹师,或则说二品毒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冒出来?他若是沐兰城之人,除了炼丹坊还能师从何方,有此能力怎会一直默默无闻?若非沐兰城之人,又怎会千辛万苦地想要扎根这座资源贫瘠的山城?”
“再者,若他的目的仅限于坐上炼丹坊坊主这个位置,又为什么要杀我呢?”叶秋继续说着,“杀死我一个无名小辈,他完全没有丝毫利益,虽然我炼丹天赋惊人,但短时间之内也对他产生不了丝毫威胁,况且,他可以等自己掌控‘炼丹坊’之后,再想办法除掉我,完全没必要在自己还没上位之前正缺人手之际,因我而牺牲掉自己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死士,毕竟要在小孩体内种植那般厉害的毒雾之源,应该要花上不少功夫吧?而且这种残忍地将孩童当做杀人工具的手段,倒是像极了十几年前的某个魔教……”
“黑风教!”于洋瞠目切齿,怒斥道,“这种丧尽天良的行为简直和十几年前的黑风教炼毒堂如出一撤!”
“恰巧,我曾听闻,家父昔日一剑斩尽黑风教数千魔徒,唯独当日不在黑风教内的炼毒堂堂主胡志逃过一劫。”叶枫转动着眼珠子,思忖道,“若是这幕后黑手,是昔日的黑风教余孽,一切就说得通了。父债子还,杀我是为报昔日我父亲灭其教宗之仇,夺取炼丹坊是为重新踏入沐兰城建立基础……”
“原来这就是你所说的另一种可能,哼,竟然不早点告诉我,害我好奇了这么久!”夏馨宁向叶秋瘪了瘪嘴,但她那清澈的眸子里却比以前多出了一丝欣赏。
“这些话,我总得说于老师听,你自然也会知晓。”叶秋摊手道,“况且,如此长篇大论的分析,我可不想重复说两遍,想必你也不想听两遍吧?”
“是是是,就你最有理,行了吧?”夏馨宁又气又笑地说着。
“若真是黑风教余孽卷土重来,我炼丹坊岂能坐以待毙,得速速通知城主府和四大家族,一起商量对策才是!”于洋神色一变,转身欲走。
“且慢!”叶秋连忙叫住于洋,说道,“老师莫急!弟子所言皆是胡乱地推测,并无确凿证据,又如何让众人信服?他们指不定还以为炼丹坊贼喊捉贼,到时候恐怕事与愿违啊!”
说至此,叶秋又问道:“昔日黑风教墙倒众人推,胡志虽然险险逃过一劫,可也是穷途末路,无权无势之下又如何能躲过全城武修的层层搜查?老师难道不觉得其间或许有些猫腻?”
“你的意思……”于洋细细寻味着叶秋的话,吞吐着道,“难道是说……有大势力暗中帮助了胡志,让他逃过一劫?”
“很有可能!”叶秋点了点头,道,“城主府是朝廷部门,负责管辖整个沐兰城的治安,自然不会藏匿魔徒,但四大家族就说不定了,毕竟一个二品毒师能给这些家族带来不少益处……”
“可是我们难道什么都不做,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刀子架在我们的脖子上?”于洋心中已经隐隐把叶秋看成了智囊,茫然之下,便征询起叶秋的意见,“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叶秋思索片刻后,说道:“打草惊蛇,不如引蛇出洞,我们何不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愚师不解,爱徒有何良策,还请细细说来……”
“接下来,我们只需静静地等待,这可不是一场短暂的战争……我们可以……”
叶秋和于洋商议了许久,直到日落月升之时,方才休止。
“你和老师都说了些什么,竟然聊了这么久!”让叶秋未曾想到,林怡竟然提着一个灯笼,在远处等待着叶秋,一直未曾离去。
“师姐这是在等我?”叶秋疑惑道。
“老师不是安排我带你去住宿的地方嘛,我当然得尽心尽职了!”林怡瞄了一眼叶秋,眼眸如秋水荡漾,颇显韵味。
叶秋连忙道:“实在抱歉,让林怡师姐久等,是我的不对!”
一路上,三人来来回回穿过了不少回廊,最后林怡驻足在一间房门边,递给叶秋一把钥匙,说道:“到了,这间房子便是你住宿的地方,夏小姐房子与你相邻,就在隔壁那间。”
“才不要呢,我要和叶秋同居一间房!”夏馨宁跳了起来,一把挽住叶秋的胳膊,不满地抗议。
“夏小姐别开玩笑了。”林怡推出一脸笑容,打趣道,“哪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道理,这传出去可不好听呢!”
夏馨宁挺着胸膛,大声道:“怕什么闲话,我可是叶秋的未婚妻呐!”
林怡抿了抿嘴,笑道:“夏小姐还真是喜欢开玩笑啊,沐兰城谁人不知,叶欣妍才是叶秋的未婚妻。”
夏馨宁插腰道:“那我是他的未婚妾,不行啊?哼!”
“未婚妾?”林怡无语,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个名词,想了想,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递给夏馨宁一把钥匙,说道:“这是夏小姐房间的钥匙,还请你拿好。”
夏馨宁没有抗拒,接过她手中的钥匙,林怡和二人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此处。
叶秋走到房门前,没有看向身后的夏馨宁,只是细声问道:“真要和我同居啊?”
“是啊,快点开门啦,我困了,要睡了!”夏馨宁不耐烦地在他身后催促。
“哦!”叶秋应了一声,打开门锁,缓缓将房门推开,却迟迟没有迈开步伐。
夏馨宁挑眉问道:“怎么了?”
叶秋深吸了几口气,颤声道:“我……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哼,臭色狼,就知道你对我心怀不轨!”夏馨宁一脚踹在叶秋的身后,将叶秋踹进了房子里,然后她从外面拉上了房门,说道,“晚安了,明天见!”
“你不进来吗?不是说好同居的么?”房内传来叶秋疑惑的声音。
夏馨宁晃动着手上的钥匙,抽动着瑶鼻,吐舌道:“才不要和色鬼同居呢,深深嫌弃你!”
“哎,都准备脱裤子了,你竟然说话不算数!”叶秋无奈地摇了摇头。
“变态!臭流氓!”夏馨宁一阵怒骂。
二人闹够之后,夏馨宁忽然抬头看向天际,那里有一轮弯月,被一团团乌云缠绕,若隐若现……
“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夏馨宁摸着自己的胸口,忽尔低叹一声,又黯然地望了一眼叶秋的房间,呢喃道,“我实在不愿让他见到我那恐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