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王明军和胡超找到了其他人,私下的谈话在悄悄进行。
“如果再不吃东西的话,我们支撑不了多久。”
“我想上帝会原谅我们的,这不是我们情愿的。”
“你还有爸爸,想想你的爸爸,也许他正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盼望着与你重新相遇。你要相信奇迹,奇迹是存在的。但如果你就这么死掉的话,一切都将变得不可能了。”
“囡囡已经死了,摆在我们面前的不过是蛋白质。能让我们继续活下去的蛋白质。”
“............”
这些谈话就好像黑暗的种子般,开始在不同的私欲灌溉下恣意地生长。
这一刻,吃人肉变得不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大部分的人在很快达成了共识,即使没有在表面上表现出来。
观念倾覆,负罪感消散,一切变得理所当然,大部分人的道理才是道理,我们理所当然的要活下去。
下午三四点。一直未动的阡一骑从角落里爬了起来,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捡起了放在盘中的一块肉,一屁股坐在地上津津有味的嚼了起来。
“你这混蛋,你在做什么!!!”夜星辰愤怒暴起,拎起了阡一骑,一把将其逼到了墙上。
“我在吃饭啊。恩,味道还真不错。”阡一骑还特意嚼了嚼口中的肉,认真的评论道。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夜星辰青筋暴起,一拳头重重打来。
只见这一刻阡一骑动了,原本垂下的手臂猛然间抬起,轻而易举的格挡住了袭来的拳头。然后反手下压,在夜星辰身体在巨力下往下垂时,迎接腹部的是蓄势好了的膝撞。
淡淡的肉体撞击声。这一手漂亮的反击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夜星辰的身子瞬间如虾般弓了下去,强大的意志令其并没有瞬间倒下去。汗水从已经干枯的身体里死劲地挤出,正当阡一骑脸上要浮现出戏谑的表情时,一只满含愤怒的拳头出乎意料的从下方直挥而来。
“混蛋!!!”
伴随着一声怒吼。阡一骑被拳头直接击飞,而夜星辰终于支撑不住,单手撑地,痛苦的半跪在了地上,身子不自禁的微微颤抖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阡一骑擦拭了嘴角的血迹,感到一丝意外。他看着对面的夜星辰,毫不示弱的盯着自己,似乎随时都会发起攻击。
“哈哈哈,哈哈哈......”阡一骑笑了,笑的是如此的恣意妄为。
“你笑什么?”夜星辰冷声道。
“没用的,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你就算阻止了我一个人去吃,也阻止不了其他人。因为你不吃,就是选择了死亡。难道这里只有我有这种想法吗,这里的人,你们敢发誓,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再去碰那盘人肉吗!!!”
没有人回答,显然在缄默中都认同了阡一骑的说法。
夜星辰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始终不相信自己的同伴会这么做,尽管之前有听到他们的谈话,但这样的讨论结果,是他无论如何他难以接受的。
沉默许久后,终于有人开口了。
“星辰,接受现实吧。囡囡已经死了,那只是肉而已,没有灵魂的肉......而且你看看白叔,早已经不行,大家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如果再不吃东西的话,死亡是早晚的事。”
“这可是囡囡的肉啊,那个我们都宠爱过的小女孩啊。她死了,被畜生残忍的杀害了,现在这个畜生将她的肉和血摆在我们的面前,而我们却要吃掉她来保住自己的性命!你们忍心吗!你们的人性在哪里!”夜星辰咆哮着,怒吼着。
变了,周边的人都变了。变得那么的陌生,变得那么的麻木不仁。
没有人回答,无人否认,也无人认同。
阡一骑戏谑道:“这不是第一次吃人肉了,之前不也吃过吗,你们完全可以把她看成其他的肉一样。虽然我很同情这个孩子的遭遇,但事实她已经死了。我们如今唯一能做的,是活下去,然后出去杀了那个畜生,为她报仇,这才是有意义的。这样那个孩子才没有白死。”
这话显然获得很多人的认可。
在接下来,由阡一骑带头,除却夜星辰、颜可馨和已经昏迷不醒的白叔之外,所有人都伸出手,交叠一起,许下誓言:如果我死了,自愿交出自己的躯体,作为其他人能继续活下去的食粮。
誓言的内容是如此的悲壮,参与誓言的人都感觉自己的身上披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披纱,仿佛这是一件极具有使命感的事,吃食同伴的肉意味着延续他的生命继续勇敢的活下去。
立誓之后,幸存者们一个个陆续拿起了盘中的肉,吃了起来,已经有过第一次,这一次的下咽并不显得那么困难。
没有人知道这是对是错,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说那晚宴会上的人肉大餐是一扇心灵罪恶大门打开的话,那么现在,他们已经走出了这扇大门,迈出了人性转折的一步。
夜星辰颓然的瘫软在地上,空洞的眼神呆呆的望着眼前一幕的发生,这一刻他感到自己是这般的无用。如果不是自己的没用,囡囡就不会死;如果不是自己的没用,同伴们就不会同类相食。
“我不会抛弃任何一人的!”
这是夜星辰曾经对萧逸凡的许诺,也是他们二人一直贯彻的信念。但如今许诺已不在,信念也已破损。
“啊啊啊!”悲怆的叫声。夜星辰双膝跪地,仰天吼着,双目竟流出殷红的血来。是血泪,竟是双目泣血!然后他开始剧烈的颤抖,在刹那间,夜星辰浑身的精气神在被瞬间抽空,残留的躯壳也随后弓缩,昏倒在地。
“星辰!”颜可馨大惊失措,当她将失魂落魄宛如一滩烂泥般的夜星辰拖回墙边后,令人错愕的是,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夜星辰原本乌黑的头发以一种不可扭转的速度迅速变白。
一夜过后,全部白头!他没有再醒来,任凭颜可馨怎样呼喊,整个人都仿佛死了一般,似乎永远的沉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