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见陆归林来了精神,遂接着道:“世间剑法攻伐分为三类,以意驱真气而发,以意附真气而发,以意感气机而发。
我这七情剑法其实质乃是神魂感应之法,以意感而能伤人,乃是最上乘之法门,两人之间,七情互感,意之所至,剑之所至,夺情伤神,追魂夺魄。
你有通感之术,习练此法最是得心应手,入旁人七情六欲,毫无所碍。人之七情六欲皆为人神魂与外界天地互感所致。伤人七情,自然能触及神魂。
不见常人之中,有人因为情到深处,心神皆伤的例子吗?此剑法练至高绝之处,剑出伤人神魂,绝非难事。”
陆归林听到此处,顿觉心痒难耐,这和自己暗中影响仆从的情形何其相似?
老者并指成剑,空中虚挥。陆归林猛然觉得自己心神动荡,大喜大落,注目紧盯老者。
老者笑道:“可感知到我这七情剑法的厉害?”
陆归林沉声道:“晚辈想先知道,前辈如此厉害,为何却选晚辈。”
老者闻言,轻声笑道:“一来你这通感法门那日为我所感知,正为我这剑法所设,二来我为人所乘,几十年来一直隐居在此,不日大限将临,本以为一身修为皆要和我化为尘土,不想天道流转,把你送到我的面前,岂非天数如此?”
陆归林想了想,觉得也是缘分,自己这通感确实如同专门为这剑法所设,自己来这里也是极其偶然,难道真是老者所说,天数如此?
他开口道:“晚辈在这黄玉城只有几日停留功夫,事情完毕就要回去,不知道能学得前辈几分功夫。”
老者微微笑道:“不妨,我自有办法传你,老夫姓韦,你称我韦老吧。”
陆归林道:“前辈为晚辈解惑如此,有传授之徳,愿以半师之礼侍前辈。”
老者笑中带泪,道:“好,好,没想到韦某人临到头来,还能遇到你这样灵慧之徒。”
陆归林拜倒在地,道:“韦师在上,陆归林拜谢韦师授艺之恩。”
陆归林思量自己回去要不要和岳凤仪提说此事,反正她们是为慧果才收的自己,自己这样也不算背叛师门吧。
韦老将陆归林扶起,道:“今日我准备不足,你后天前来,我需要准备些东西,到时好传你法门。”
说罢,就送陆归林出门。陆归林觉得自己还有好多事情要问问,怎么韦师这么怪异,但也只好无奈出门回家。
后一日,陆归林随陆仁海拜访了林家,但他心思都在韦师这里,机械地任大家领着各种拜见,只等与老者约定之日到来。
约定之日,陆归林照样与陆仁海撒谎,早早就出门来到韦师家里。今天家里就韦师一个人在,韦师全身装束郑重异常,陆归林隐隐觉得有点不安。
等陆归林坐下后,韦师正色道:“林儿,为师名为韦子真,你且记住,以后如果有缘遇到合适之人,你要把为师的法门传授下去,代为师收个徒弟,留个传承。”
陆归林心中怪怪的,答道:“是,弟子谨记。”
韦师又道:“韦师并无记挂之人,只有与我同住的韦依云从小侍候我四十余年。我去之后,你带她回去,照顾她安度余年,可能做到?”
陆归林大惊,这韦师好像在安排后事,忙道:“师父,何事有异,何至于此?”
韦师笑道:“林儿,这天道流转,从没有一蹴而就之事,要想几日之内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你,为师只能以秘法神魂相祭,以不使我绝学埋没。”
陆归林心中大震,起身拜倒道:“师父,如此学艺,徒儿宁愿不学,千万莫要如此。”
韦师笑道:“林儿起来,韦师曾经被人谋算,性命本就在眼前,能以残身得遇你如此佳徒,传承有望,已经是侥天之幸,你切莫让为师一番心血落空。
而且,自前日你走之后,秘法已经发动,现在阻止也来不及了,快快起来,随为师来祭室。”
陆归林心中感动。两人来到地下一间密室之中,室内摆放了一座好似阵法类的东西,当中几件器具在陆归林眼中相当有异。
密室中刚好留下两个位子,韦师带陆归林两人分别坐下。望着正四处打量的陆归林,韦师笑道:“痴儿,莫要张望,这是灵机之阵,有护持神魂之用,等会你只要稳住你的神魂,莫要动摇就成。”
又说道:“此阵名为七星镇魂拜祭法阵,本是祭神之法,七星定魂,已经定住我的神魂,其后我以自己神魂为祭拜你为主,这样我死后整个神魂就会为你所用,一身所学尽在其中。”
陆归林看着韦师道:“师父,你神魂为我所用,那你自己呢?”
韦师道:“神魂离体,真灵自然转生而去,说不定日后你我师徒还有再相见之日。”
陆归林难以置信地望着韦师。韦师笑道:“为师毕竟曾经也是还真之人,虽然现在功行全失,但是真灵已现,转生之后自然机会不同。”
陆归林觉得这个世界越来越在自己面前揭开面纱,但是也越来越玄乎,自己心中的期待和不安也是同时剧增。
韦师闭目定神,开口道:“林儿定住心神,不要动摇。”
然后见韦师并指一点自己眉间,但见周围阵法中各种光芒依序闪耀,陆归林眼见的阵法中器具全部闪耀,然后对面韦师的神魂也似乎在辉映着某种鸣动。
但见忽然间阵法中几件器具发出一道道幽幽光芒笼罩在自己和韦师之间,陆归林忽然感受到自己的通灵之术触及到韦师的神魂之上,然后长驱直入,直趋中央的灵光闪耀之处,一种特殊的感觉猛然传来。
宝镜猛然也在脑海中浮起,明月清辉辉耀陆归林识海之中。这大概是陆归林第一次沟通真灵,像共鸣,如喜悦,简单,质朴。韦师的灵光一阵震动欲鸣,但又像被什么东西遮掩,依然散乱不堪,难以为续。
陆归林心神中不由得感受到一阵难受,躁动,真灵之间自然而然的共鸣被阻止,神魂自动发动,识海中归尘剑悠忽而动,悄然之间斩向虚空。
刹那间,似乎感觉到天地都在欢呼,犹如打破了枷锁,韦师的灵光一下暴涨成形,在天地间欢悦跳动,陆归林也几乎感受到同样的欢悦同步鸣动。
然后下一刹那,似乎换了世界,他接触到了韦师,他的惊喜,他的不可置信,他的一切如同自身,同时也明白了一切。陆归林神意中断然喝道:韦师,停下!
但同时宝镜却一震,明月在脑海中大放光辉,似乎一团光又好像一团火从韦师身上传来,被明月悠忽引入其中,一道明月光辉也悠然落在韦师身上。
阵法中光芒忽地大涨,陆归林觉得自己神意一阵恍忽,犹如融入柔和的温水之中,暖洋洋不知身在何处。
陆归林再睁眼的时候,发现对面而坐的韦师也同时睁开眼睛,温和喜悦的感觉同时传来,刹那间他就明白了韦师的一切想法。阵法的作用好像变异了,韦师依然健在,但是他好像能和韦师心意相通。
韦师心中的疑惑、惊喜都同时不断涌现,陆归林默默地感受着新奇的感觉,却又感觉韦师好像并不能感受到自己的感受,只是在那儿不断思索,两人之间存在一个单向的心意通道。
陆归林心念一转,心中呼唤叫道:韦师,韦师立刻面带疑惑看向陆归林,两人默然对望,双方眼中都充满了疑惑。
片刻之后,韦师才开口道:“林儿,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都还不适应现在的情况,依然开口说话。陆归林也搞不清楚,但他却依然在心底传信:我也不清楚,韦师明白吗?
韦师说道:“还是说话吧,为师不是很适应这样的情况,好似刚才阵法发生了什么变化,你我能心意相通,但是我的祭拜传功却未能成功。”
陆归林道:“这样不是很好嘛,韦师依然健在,我们却能这样神意传递。”
韦师道:“远不是这样,你且稍待,让为师梳理一下。”
韦师闭目思考,陆归林则偷偷感受着对方的一切。一切都如此神奇,两份神意同时感受到,但却丝毫不乱。
陆归林望向脑海中的明月,刚才的岔子肯定和宝镜有关,那吸入宝镜中的光难道就是韦师的神魂,但是韦师神魂却依然好好的。
韦师的情况好似有了非常大的改善,陆归林能感到他不可思议的惊喜:多年的大患忽然消失,陆归林想到通灵之时脑中那一剑的虚空一斩。
太多自己不明白的事情,但是似乎都是好事,陆归林也不多加烦恼,自己能来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最神秘的情况了。
韦师半天才开口道:“林儿,现在为师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对为师却是大喜之事。一时梳理不清楚,为师还得先感受一番。你且先回去,明日再来。”
陆归林也觉得自己有些愧对韦师,有点偷窥别人的感觉,不过他在韦师神意中感受到满满善意。
告辞离开之后,回家的路上,陆归林心中满是喜悦,韦师情况好转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拯救了一个对自己善意的老人,他有一种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