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都有人丧命,营头把广宁和尚也叫去了校场,让他给这些横死的囚犯念念往生咒。
当晚,蒙川忧心忡忡。他知道,他和营头有过节,营头巴不得他被人打死,肯定会给他安排最强的对手。他问广宁,如果遇上了那几个煞星,如何才能多一点胜算。
广宁毕竟是大家,只看了一场,对这几人的武功路数已了然于胸。
他逐一评析道:“这五人中,武功最高的当属那个军官。”“他叫盛庸。”蒙川插口道,营头念名册时曾把军官的名字念成了“盛唐”,所以他才记得。“盛庸?没听过。此人内外兼修,似乎是八卦门的弟子。他唯一的弱点是过于稳重,你遇上他,若能剑走偏锋、出其不意,或许会有两成的胜算。”
“武功其次的,应当是那个黄脸汉子。这人练的是纯正的黑沙掌,功力超过二十年,应当是铁掌门申元霸的嫡传弟子。”“没错,这人也姓申,好像叫什么申老六。”蒙川印证道。“练黑沙掌通常有个罩门,在膻中穴下二寸。”广宁和尚话音未落,忽地凝指向蒙川人中点来。蒙川下意识地身子向后一仰,一手护身,一手抓向广宁手腕。广宁招式用到一半,不待和蒙川手掌相交,手臂一转向,已在蒙川膻中穴下方连点了三次。这几下快如闪电,声东击西,防不胜防,蒙川惊愕过后,佩服不已。“人家的罩门,自然不会轻易让你碰到。这招投石问路,你只需知其意,不必学其式。跟他对敌,你还是只有两成胜算。”
“再其次的,恐怕是那个独眼儒生。此人一身邪派功夫,甚是狠辣,最厉害的是他的指法,眼睛未盲时,你对上他,一成胜算都没有。”“怎么,大师您认得他?”蒙川听他这么说,似乎对此人颇为了解。“我不认识他。不过广成师弟曾跟他交过手,他那只眼睛便是伤在广成师弟手中。”“那这么说,广成师叔的武功要远胜于他了?”蒙川把广宁当作师傅,心里不自觉地就把广成和尚看作是自己的师叔。“五招。”广宁只说了两个字。
“啊!”蒙川听懂了,一下子就泄了气,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广成只用五招就能将其打败,自己哪年哪月才能练到这地步啊。广宁见状,连忙安慰道:“你也不必丧气,此人被广成师弟重伤后,功夫已大不如前。你和他对敌,还是有三成把握能取胜的……”
蒙川越听越失望:“大师你直说吧,是不是遇上这五个人,我都是非败不可?”
广宁思索了一下,答道:“也可以这么说,也不能这么说。”
蒙川一听,似乎还有转机,忙问道:“怎么讲?”
广宁说道:“单论武功的话,这五人中最弱的应当是那个安花魁。他擅长的是轻功和游走突袭,戴上脚镣后功夫大打折扣,你和他应当是伯仲之间,甚至稍强于他。”
蒙川大喜:“这么说,若是我遇到安花魁,还是有机会的?”
广宁摇了摇头:“错!你和他对敌,一成胜算都没有。”
“可是,你不是说……”蒙川有点糊涂了。
广宁说道:“没错,你们二人的武功确实是不相上下。但是你却胜不了他,不是你打不赢,而是你不能赢。”看见蒙川有些发懵,广宁反问道:“你没看出来么?安花魁的武功路数像谁?”
蒙川听他这么一说,回忆了一下安花魁的招式,似乎真的有点熟悉,但像谁却说不上来。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安花魁一定是安指挥使的子弟或门徒。”一提到指挥使大人,蒙川恍然大悟,那晚指挥使大人和广成交手的场景历历在目,现在回想起来,安花魁和指挥使大人的武功路数的确是如出一辙。那这么看,这次从囚犯中选拔卫队长,说不定是指挥使大人特意安排的一个局,其他人不过是陪榜的,安花魁才是主角。“所以,和他对敌你只能是有输无赢,你若将他打败,指挥使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广宁接着说道。
蒙川不得不重新端详一番广宁,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老和尚绝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这一件小事便足见其眼光毒辣、心思缜密。不过想想也是,若他真的愚钝、软弱,又怎么当的上少林寺达摩院的首座。
既然上面四个对手自己都没戏,那就只剩下食肉佛了。一想起食肉佛,蒙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食肉佛本名叫蒯秃子,身高九尺,天生神力,一身外门功夫,浑身筋肉如钢似铁,近乎刀枪不入,虽然也是光头,却绝非是翟秃子之流能比的;最为可怕的是,这个秃子是吃肉的,而且爱吃人肉,所以才有了这个绰号。蒙川从前做捕快时便听过此人的恶名,虽说如今自己武功大进,可是要和这样一个魔头对敌,心里还是一点底都没有。
他问广宁:“大师,我听人家说,高手往往形貌奇特、异于常人,就像食肉佛这般。我这凡人之躯,如何与他相抗?”
广宁变得严肃起来:“你又说错了。第一,这等人虽然天赋异禀,但往往只是有一技之长,而真正的高手恰恰是那些看起来最普通、最寻常的人,世界万物亦是如此,越是自然、越是均衡的东西,才会存在得越长久。第二,你修炼的易筋洗髓经是何等的高深,假以时日,莫说这些江湖草莽,便是指挥使这样的高手也不会是你的对手,切不可妄自菲薄,畏葸不前。那个‘食肉魔’虽然强悍,但亦有其弱点,我原本想指点于你,现在看来,还是你自己去摸索吧。若连这样一个坎都过不去,将来还如何卫道除魔,还谈什么扫除不公、伸张正义?”
被广宁一番训斥,蒙川赧然汗下。唉,该来的总会来的,管它明天遇到谁呢,一拳一脚地干就是了,自己本就是个阶下囚,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