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兴镇过去是穷乡僻壤,自一座钢铁厂落户于此,这个地方便渐渐抖起来。这座大型钢铁厂对新兴的经济发展起了决定性作用,但不可否认的是也破坏了此地的环境。在大多数人看来,空气不清、饮用水不洌,根本算不了什么,有钱才是王道;一部分环境意识较强的人们,因要靠人家致富,只好作这样的自我宽解——“有得就有失,好事哪能都让一个地方沾尽。”
随着新兴钢铁厂的不断发展壮大,傍靠着它的几个村庄,身价也逐步上升;村民不用再为儿子找媳妇之事发愁,有女儿的人家更是得意——只要想留女儿在身边,自有小伙子心甘情愿的当上门女婿给养老送终。身为此地的坐地户,一些人的优越感相当强烈;说句玩笑话:凡是那种说话高声大嗓,走起路来有点儿螃蟹姿势的,十有八九是周围村中的人。这份优越感深深的烙在了某些人的心上,无论何时何地都忘不了;若在新兴镇以外的地方被问及是哪里人,其便以神气十足的口吻报出所在村庄的大名(仿佛已天下闻名),若碰巧问话的人“不知有汉”,其便会补充这么一句——“新钢就在我们村!”。
不只是人心所向,就连远处的山峦都羡慕钢铁厂周围的那些同类,倘若它们有腿,定会来瞧瞧这烟熏火燎的热闹景象。相比来说,那些被钢铁厂包围或者包围着钢铁厂的山岭,则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它们无比的羡慕远处的山峦,只盼着愚公再世帮它们逃离这片烟囱林。
钢铁厂在初建时曾从本地招了一大批工人,进入九十年代,有一部分老工人从岗位上退了下来,他们的子女有的进厂接了班。李星便是子承父业,在厂动力部当上工人。
李星的家就在附近村子,因此不在厂里住宿。这天早晨,李星下夜班后正走在回家的路上,自行车突然掉了链子;距此不远便有一家自行车修理铺,李星懒得自己鼓捣,就推着车子往前走。
作为钢铁厂的主要运输干道,这条路通常是车轮滚滚,尘烟飞扬。此时厂内的货车还未出动;没有风的戏弄、车辆的蹂躏,尘灰变得较为驯顺,因此还没现出前面所说的那种景象。
李星觉得两手握着车把,显得他有些呆,便把左手插在裤兜里,只拿右手推着。这样走了几步后,他又觉得自己看上去不够潇洒,于是撮着嘴吹起口哨。李星自我感觉良好的一边吹着《清晨听到公鸡叫》,一边打量从对面过来的行人。一位穿连衣裙的肩背斜挎包的年轻姑娘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遇见那姑娘不是一回两回了,每回都见她步行。大概李星的举止太“酷”了,那位姑娘朝他看了看。
除了那位姑娘,引起李星注意力的还有一位青年所驮着的一大袋东西。李星正猜测着袋子里装的何物,听到后面响起车铃声。他回头看到一位中年男子驮着垛篓,便往路边上躲了躲。当这个往北去的中年人和那个往南来的小青年走个对正,李星清清楚楚的看到,他们驮着的东西亲密接触了一下。往南来的青年就跟没觉察到似的,继续蹬车子,往北去的那位却跳下车子不干了。
“你瞎眼吗!”
往南去的青年不甘示弱,立即调过头来还了一句;接着,两人便“婆说婆有理、媳说媳有理”的争竟。
那位背斜挎包的姑娘驻足观望;李星则上前劝道:“这事儿谁都不怨,就怨这条路不够宽。看在我的薄面上,二位都少说两句,该忙啥,忙啥去吧。”
“你算哪畦里的蒜?!”先开骂的中年人眼看着就要把对方驳倒,由于李星的介入前功尽弃,因而更加恼火。
“我是这畦里的蒜。”李星指指前面的村子不气不火地说,“名叫李星,在钢铁厂动力部上班。你要是愿意的话欢迎到家中喝杯茶。”
“没那闲工夫!”中年人甩下这么一句骑上车子走了。
“真是啥样的人都有啊!”驮袋子的青年道,“你看你好心好意的给说和,他却……谢谢了!”
“没什么!”
李星吹着《清晨听到公鸡叫》继续前行,往南去的那位背斜挎包的姑娘回过头来又看了他看。
……
“李月!”李星正在村头的修理铺修车,看到妹妹李月骑着自行车过去,便叫了她一声。
李月闻声下来车子。
“干啥去?”
“去小姑家。小映快要开学了,我去和她玩几天。”
李星和他的妹妹李月是双胞胎,但长相及性格无丝毫相似之处,别说是外人,就连他们的爹妈有时候都会忘了两人是双胞胎这回事。李星中等个头,生得较为敦实,成天价就像被春风吻着脸一样,又精神又喜气。李月肤色白净,身形也苗条,看上去比她哥哥小的多。她从一所商业中专毕业一年多了,想找份正式工作,至今未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