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可可!”
好黑……好亮……
“可可,起来了,放学啦。”
非常现实的声音传来,我眼中出现的是郭月和铃灵的脸,两人凑得那么近让我一时间不知所措。然后我终于发觉从手臂和脸颊处传来的不协调感。
“好麻啊……”
“麻什么啊?中午放学啦。”
铃灵苦笑着,却立刻转变为担心的表情,拍着我肩膀说:“可可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啊?”
“哭?”
听她这么问,我眨眨眼,的确觉得有些稍带黏糊的液体在眼中存在;仔细感觉的话脸上也仿佛被这液体打湿,几道水印让双颊觉得不大协调。
我什么时候哭了?在梦中吗?
“出什么事了吗?”正当我奇怪的时候郭月让我把注意力重新转回来,我连忙笑着让她不用担心,虽然我自己也知道没什么说服力。
“那么回去吧,再晚点就没时间睡觉了。”铃灵留下一句“我在门口等你”之后就走了出去,她一向不大喜欢郭月,仿佛班长的存在会让她相当厌恶,所以像这样避开也是出现过多次的事情了,尽管班长并没有对此在意。
“真的没事吗?”
我再次笑着说:“没关系的,只是想起了一点以前的事情罢了,做梦而已。不用担心我啦。”
毕竟一年多以前才让程平乐他们那样担心,我不振作点可不行啊,虽然不是郭月,不过我也可以拿出一些营业性笑容吧,至少也要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才对。
“是吗?”很干脆地,郭月说出这句话就背上书包走开了。我不禁在心中怀疑是不是惹她生气了,可在我印象中,生气的郭月简直不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生物,我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出她生气的样子。
真是犯傻。我想到这里得出了结论,便拿起书包向着在门口等着我的铃灵走去。
学校规定的午休时间是两个半小时,也就是从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半。几乎每天我都认为这个休息时间实在是太短,又有些太长;若是一个小时的话我们可以完全放弃午睡时间,倘若是三小时那我们就能安安稳稳地睡个午觉。但两个半小时实在让人在时间安排上有点不知所措。可今天,躺在床上的我确实觉得两个半小时实在是漫长到难以忍耐。我就这样躺着,脑中毫无睡意,要说为什么的话那就是整个思维几乎都被早上的梦境搅乱成一团了。现在我除了回想过去所发生的那一幕幕之外根本找不到逃离内心中那逐渐浮出的空洞感。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轻声言语,用右手遮住了双眼。
在那年夏日第一天之后,我仍旧和杜雷坐在一起,不同的是在我们的心中都出现了别样的悸动。当然了,除开铃灵和程平乐之外,我对其他人都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也使得每当周末要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我都必须以铃灵为借口去面对妈妈。
“你家里人知道了吗?”有一次我问他,他面无表情的回答有些奇怪:“谁知道呢?”
“这是什么回答啊?”我把脸对着他想看清他的眼睛究竟想说些什么,可他就这样看着我,根本让人不觉得他有隐藏什么。
“我的确不能说他知不知道,不过我也根本不在意,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啊,我们不是一样过得很好吗?”
我大概知道他在说什么。那天之后不到一个月,初一的最后一次考试就来到了我们面前。在那之前我清楚的记得妈妈是怎么对我说的,所谓不成功就连仁也成不了,也无怪她在看到我第一学期成绩之后会说出这样的话,就连我自己都很担心在这样的情况下会不会有什么问题。然而毫无预兆的,我得到的是一个连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好成绩。而且在那以后每次考试我都比以前轻松很多地名列前茅,就连一向挑剔的妈妈看到这种情况也开始把笑脸挂在我所能看到的地方。讽刺的是就是在这些成绩的背后,是我和杜雷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虽然并没有砸很多时间在学习上,可我总觉得效率比从前提高了许多,至少在看书的时候我不会再想要往电视旁边跑了。
“说的也是,优等生的话不管干什么都没关系吧。反正他们都是按照成绩评定好坏,就这样下去谁都不会说什么。”
这天正下着雪,十二月十八日,周六下午的公园里几乎没有游客,偶尔才能见到一两个孩子在铺满白雪的草地上嬉戏。我和杜雷就坐在路旁的长椅上,抬头看着顶棚外不断飘落的白雪和在那之上灰暗的天空。洁白而又沉重的音符落下,平日所想的浪漫雪景有时就会像现在这样使人心情沉重,仿佛所有不祥的预感都猛然间在心头被感觉出,心弦时刻绷紧似的。
“怎么了?”杜雷或许看到我有点不对劲吧,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啊。”我把朝向天空的视线拉回到面前,微笑着告诉他。我确实没问题,仅仅、仅仅是有点烦闷吧;这样的感觉一定很快就会消失不见的,或许等我站起来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已经无影无踪了。事实上,这种感觉在下一秒就立马不见,剩下的只有嘴唇上传来的柔软感触——他就这样吻住我,待我几秒后反应过来他正好离开。从我这里可以清楚看到在白雪映衬之下他泛红的双颊,如果从他那里看来我的脸也应该像西红柿一般吧。我想就算是长江某一天向西流了我也不会忘记这一天,毕竟是他第一次吻我的日子,虽然因为太突然而让我吓了一跳,但并没有任何让我反感的因素在内;至少在那一刻,我感觉十分温暖。
啾——
一个轻吻。然后我就这样靠着他,看着窗外在晚霞中金色的世界,享受着时间的流逝,倾听着来自不远处那球场上的喧闹声。
好想这样一直睡过去啊——
“可可。”一个温柔的呼唤声将我唤回——这两年来也许是和我熟知的缘故,杜雷的声音比起一开始要缓和了很多,在面对其他人时也是这样。尽管对班上的人他还是以冷淡的态度对待,不过现在已经没人会觉得这样的态度让自己不爽了。这些都是进步吧。
“嗯?”
“假如我们都考上了这里,我们还能够像现在一样吗?”
“这里”指的就是我现在就读学校的高中部,在全省也是升学率最高的高中之一;我和杜雷约好了一起填报这里作为第一志愿,以两个优等生的实力根本不愁有什么意外会发生。
“你怕我会离开吗?”我为了逗他,故意这样说道,同时也忍不住笑意便偷偷笑了起来。
“要说不怕那是在说谎。不过我最想知道的是,当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担心过有一天我会离开呢?”
他一本正经地问出这个问题,我当即就开始动摇:难道说杜雷想要离开我吗?为什么呢?直到现在我们不都是很好的在一起吗?
“为什么要这样说?难道你不愿意和我一起了?”
“当然不是!”杜雷一听有点慌了,不过马上又恢复过来,“我只是想要问问看,没有其它理由的。”
“是吗?”听到这个我稍微放下心来,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为了方便说话,我坐直起来,将靠乱的马尾捋顺,霎那间仿佛思路也被理顺了,我就这样想起来不久前程平乐告诉我的那句话:
“我们两人以后在一起。如果你是这样希望的,那么我也是。”
他当时还说了另外一句,不过我并没有同样搬上来:“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一个人那叫单相思,三个人是三角恋,两个人才是恋爱。”看来的确是这样,人既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那么一头热就是没有意义的,彼此确认对方的心意才重要。现在对于我来说,无疑是想要和他一起的,可我也知道,要他也这样想我们才会有未来。
杜雷看着我没说话,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不管以前关系多么好我现在也无法压制住心中忐忑不安的感情,生怕听到类似“对不起”之类的话语。在我正等着的时候,比话语先来到的是杜雷突然的拥抱——他就这样把我一下抱住,从背上传来了他双臂不断加深的力道,差点让我喘不过气。就是这样的状态,他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希望从今以后,我们能够一直在一起。”
“你真的是这样希望的吗?”我试着反问了一句,换来的是他把我更加地抱紧。
“我就是这样希望的,不会改变的希望。”
霎那间我觉得鼻子一酸,眼泪不知怎的就从脸颊旁滑落,冰凉的触感如此真实。我可以肯定的只有我那份心情——那绝不是悲伤和难过,哪怕一点点也没有;所有的都已经化为了快乐,甚至于感动的幸福感。我稍微推开他一点,在他的表情转变为疑问之前又凑了上去,和他吻在一起。
十五秒。
中考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当晚霞染红了整条林**,我们就在教室里这样拥吻着。十五秒,随后便分开来,只有这唯一一次,即使走过了林**说再见的时候也没有再来一遍。
最后的,最长的一个吻,成为了永别。
闹钟响起的时候,泪水已经浸湿了枕头,我这才拿起身旁的纸巾将仍在流下的眼泪擦干。站起来,开始向洗手间走去。
“让我怎么能放手啊,铃灵?”洗完脸,抬头望见镜中的自己,一点也不漂亮,毫无生机的一张脸。心情依旧沉重,根本提不起兴趣去学校,然而这不是我所能选择的。我把头发随便地一扎,仅仅让它不会散开,就这样垂在背后。眼睛有点红肿,我再次用毛巾冷敷了一分钟,随后便背上书包走出家门。
铃灵有一次问过我为什么会喜欢杜雷。我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但最终给出的都只有一个答案:如果要说表面上为什么,那就当我觉得他冷淡的样子有着忧郁的感觉很好吧;如果问我真的为什么喜欢他,那很简单,因为我从一开始就被他吸引了。
就是因为这么简单,我到现在也不能前进,世界和我都变得复杂了,只有回忆,永远都那么简单。如今夏天早已过去,林**的梧桐也开始准备过冬。萧萧落木下,只有我一个人走在这长长的林**上。
十一月的雨终于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