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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乡生活,果然日子滋润了许多,体重首当其冲,蹭蹭地涨了五六斤。
由于在文字界小有名气,再加上郑采的推荐,我在现在这个杂志社里过得算是顺心顺意,皮肤也跟着嫩滑了不少。
我回家了。我把这里叫做家,是因为这里距离爸爸妈妈只有一个小时车程。
这一阵子网络上各种骂战轮番上演热闹无比,现实生活里大家依然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缺乏生机。
今天周一,我极不情愿地打开电脑准备码字。右下角新闻窗突然弹出来,头条依然是《新生代演员遭心机女设计,粉丝怒骂女主角维护偶像(图)》,配图是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的证件照,丑得……不忍直视。幸好照片很模糊,估计除了我,连我妈都认不出来是我。
我能得以不被过多打扰,是不是因为他的保护呢?我愿意这样想,这样会让我觉得活着有意义一些。
这一事件持续发酵,背后有许多原因。其中,鹿衍的同期竞争对手们身后的策划团队功不可没。我看着一些据说“知道内幕”的匿名网友在各大社交网站宣称“此女为神秘富二代,与某明星系包养关系”这样恶意引导的话时,我翻了翻口袋,真想让她们看看里面干净的样子。
好在他的团队一向不让人失望。舆论的风向始终把握在他的手里。虽然我第一次演正儿八经的女主角却被骂得狗血喷头。
好在没关系,我不打算出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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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住在尚未熟悉的新的小窝里时,我也会偶尔想想:怎么生活能突然变化这么大呢?
为什么离开呢?可能是那个女孩对我讲的诛心之论,也可能是记者的威胁,或者是惊觉自己投入地过于浓烈……这些理由说出来连自己都不相信。真实的原因只有一个。我很疑惑,为什么好多事他不让我知道。
最后没法自己骗自己,只能承认,不够受信任。骄傲地逃离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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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一周前,我按照拍下的名片信息联系了那名记者。
一个小时后,那名记者就在我们约定的咖啡店露面,我冲他摆摆手,随后深呼吸一下减少自己的紧张感。
“你好,董记者,请坐。”
“今天约您过来,是有事想求您帮个忙。”
“我和鹿衍虽然是工作伙伴关系,但是记者您手里有照片,要是您能在各大网站发一下,说不定您就促成一段姻缘了。钱好办,您开个价。”
“您的怀疑也是有道理的。但是我要是自己发了,那位那么聪明,一定会发现不对劲,弄不好我就得不偿失了。所以这次,对我来说是难得的好机会。”
“他是个重情义的人,我被攻击地越惨,他就越会对我有愧疚,所以我不怕。我自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钱不是问题,我愿意付鹿衍那边提出的双倍的价钱,您看,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眼看着那位记者阴恻恻地转着眼珠在思考着,我冷静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微笑地看着他,努力展现出一种腰缠万贯的气派来。
我已经赢了。
接下来,几张照片和一段录音在网络上掀起了轩然大波。照片里疑似鹿衍的男人和一个女生并肩走路,场面不算劲爆、甚至连暧昧都算不上;而录音讲述了一个声音还挺好听的女生收买记者企图攀上鹿衍高枝的对话过程。这就比较有故事可写了。
这样的局面,是我能想到的最不伤害他的一种了。
一夜之间,我开开心心地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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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去回忆,那天约我见面的那个美貌姑娘对我讲的话。因为我希望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留在记忆里的他是爱我的、我亦是爱他的。我不希望有任何事情会侵染这段感情——我仅存的拥有。
我还拥有什么样的回忆呢?
趁着夜色偷偷搬家的经历算不算?虽然凄凉了点,也不失为一个独特的片段。我当时没有开灯,在小公寓里呆坐了很久。那个房间像是有魔法一样,四处的墙壁都投射出以前生活的片段。他第一次来这里、我给他做蛋糕、我们三个人一起喝酒、他在凌晨帮我过生日……好像,那时真的挺幸福的。
可那时的我诚惶诚恐,只敢以一颗卑微的心推测计算,却总是忘记享受。
公寓里属于我的东西不多,而我想带走的更少,唯两张照片一本相册而已。
记忆,想带走、带得走、又带不走。
好像在晚上逃走,就算不得逃走一样。自欺欺人。
思绪飘回,我轻轻地关闭了新闻窗,准备写文案。“其实最后大家都明白过来,摆着小美人鱼面前的从来不是一个可以选择的情形;就好像理智能战胜的,从来不会是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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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城市,冬天来得很快。今年天气尤其寒冷,我早早地就穿上了羽绒服。
早上七点去坐唯有这个城市才有的有轨电车上班;写字累了的时候去窗边休息,能看到冬天凌厉的海在喧腾;中午到楼下去吃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吃得胃里妥帖舒服;平时逮到一点点小小的乐子就会笑到没心没肺,不知道是因为它好笑我才笑、还是因为我笑了它才显得好笑;晚上我习惯走着回家,不用说,回到家里妈妈一定又要打电话来唠叨。我有那么急着要找一个男朋友吗?我总是反问她。自从我回到家乡,她突然变得很着急。这算是我最近顺遂的生活里一点小插曲吧。
你看,我的生活过得多安稳。那个人,连一次都没有入梦过。
除了越来越排斥与其他男生恋爱以外,我还是那个我。
再大的浪潮,也有被抚平的一天。
时间迈着步子走啊走。他还是那个爱笑好看粉丝多的明星,我也变回日落而息的安静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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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要过年了,我却还在上班。不过没关系,反正我再也不用挤春运的火车了。
“珃珃,什么时候回来?”爸爸打来电话。“我做了鲅鱼炖粉条和酸菜猪肉。”
“哇,你太了解我了老爸。我这就回。”下班时间,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回爸妈家。
挂了电话却发现有一通没有归属地的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我的心突然就紧张了一下。
其实不会是他。从北京回家,我走得彻底。换了电话号码、微信微博账号都注销了。虽然在事件期间被一些粉丝挖出些以前的照片和经历,不过没翻起什么风浪,在现实生活中,这件事对我的影响微乎其微。
让我沮丧的是,面对一个普通的未接来电,我的第一反应居然还是他。
我好害怕我不能再若无其事地装下去。我觉得我前面就是悬崖。
这个时候我问自己,后不后悔?
我后悔放任自己对那个人的爱越来越深刻,更后悔,时过境迁才发觉。
新年里爆竹声声不断。我扭捏着步子,最终还是被拉进一个新的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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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惚惚日子如流水,我终于在该在的位置上好好扮演着。
可是我开始做许多梦。梦里一身白色西装的他朝我笑着缓步走来,周围好多笑脸,似乎都在恭喜我;突然好像下起了雨,有两个人在雨里狼狈地牵手跑;终于放了晴,那人却消失了;我到处找一个人,到最后都忘了要找的是谁。
这都要怪妈妈。他已经从我的生活里离开了,她却才告诉我他曾许诺一生一世。
“阿姨,我想求你把她交给我。一辈子。”
妈妈说,“你还想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早就值得了。”
那一刻,我却后悔得要死。
我不愿意承认,我自以为是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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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第一天上班的日子,真是不太好过。我在一楼露天的咖啡店绞尽脑汁地想着下段话该怎么写,突然听到背后一声轻轻的呼唤“兆珃”。
我回过头,逆光下我看不清对面人脸,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