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雨的青城，空气里像是含着薄荷的清气，我贪婪地大口呼吸，想把胸里的一口闷气吐出去。
被设置成静音的手机屏幕亮了又灭，是老高的未接来电和短信。原来已经傍晚六点半了，我居然一个人走了这么久。
知觉回来了才觉得脚上酸疼，我就近找了一家小面馆，点了一份牛肉面，加了许多许多辣椒。
“喂，老高，”我从筷篓里抽出两根筷子，在等着我的面。
“你在哪呢，电话也不接。”
“你们收工了？”
“没，还得好一会儿，鹿衍让我问你在哪，还有等一下收工之后吃什么。”
“老高，”我犹豫了一下，“听说你们一个高中同学从外国回来了？”我终究还是沉不住气。
我完全可以当这事不存在，装傻到让鹿衍觉得对我亏欠，装傻到保护住自己的身份，直到……直到鹿衍选择离开我那天。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你怎么知道了？”
原来你们知道。
“有人想让我知道，我怎么能不知道。”想想自己现在的举动，完全在林淇的计划之中，我有点烦躁。
“兆珃，”
我打断他的话，“我只是想知道你们知不知道，没别的意思。你们收工时间太晚了，提前告诉我，我带吃的回去吧。”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被端到我面前，我被香气唤醒了味觉，也幻灭了理智。“牛肉面上来了，不跟你说了。”
挂上电话的瞬间，面好像失去了味道。我明明很饿，却边单手托腮边用筷子轻轻敲着面碗的边缘，吃不下去。
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如林淇所愿，高风亮节地跟鹿衍说，“你去追寻你的真心吧”，然后骄傲地转头离开，才对所有人都好？
说到底，我对自己没有信心。也是对鹿衍没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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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挑起一根面，放在嘴里细细地吸食，尽量放空自己。
吃完面，我走出门，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停在火车站，我下车进门排队买回BJ的车票。在候车室的时间里，我一个人带着钱包，轻便而孤僻地坐在一角，看着旁边一家三口在吃着热腾腾的泡面。
我恍然，我这是又要逃走了吗？
马上到检票的时间了，我站起身，电话这时开始震动。
“喂，你在哪呢？”鹿衍的声音里有点哑，这一天他也很累吧。但是语气还是活泼的，我猜老高没跟鹿衍说。
“我在，在外面拍风景呢。拍摄结束了？”
“嗯，好累，想先回酒店睡一觉，你什么时候回来？”
沉默数秒，我把掌心的车票揉成一团。“等下，我带虾蒸饺回去。”
那头鹿衍轻笑，“你今天是不是吃了好多，还有胃口吃晚饭吗？”
我附和地笑，“是啊，我吃得好饱。”
“你能找到回来的路吧？”
“我又不是路痴。”
“你不是？”
“那要看是哪个‘鹿’了。”
“嘿嘿嘿，”听到他满意地笑，我直接扣上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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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衍睡了吗？”我粗鲁地把装着两大盒食品保温盒的塑料袋放到老高房间的茶几上，坐到沙发歇歇脚。
老高看样子是摸不到我的套路，愣愣地看着我。
“怎么了？被我惊艳到了？”
“兆珃，”他不跟我装傻。“谁跟你说的？”
“跟你说你都不知道有多巧，我刚出酒店门就碰见了林淇，神奇吧？”
我不再看他，伸手去取下塑料袋打开保温盒。虾蒸饺的香气立刻在我附近打转。“香吧？”
“林淇跟我说过要来玩，我没想到她会去找你。”
“跟你？那就是鹿衍不知道了？”我往嘴里扔了一个蒸饺，抬头示意他也来吃。
老高点点头，讪讪地坐下，像是思考该不该吃。我从另一盒里拿起一个，“啊，”
他倒是听话。我往他嘴里递过去。
“咱俩好多帐没结呢吧。”我突然坏笑，“这个蒸饺里下毒了。”
他立刻眼泪涌了出来。
“为你特制的，芥末馅的虾饺。”
“你就知道欺负我，”他口齿不清地说。
“哈哈哈哈，”我出了气，心情也通畅多了。
“你这个欺师灭祖的死孩子，跟谁学的越来越坏，非得让鹿衍训你不可。”等平复了一点之后，老高忿忿地跟我说，虽然还是带着一丝心虚。
“那要是鹿衍问我为什么，我怎么回答呢？”
沉默了三秒，老高瞪了我一眼。“就你聪明。”
“隔着房门我都闻到香味了，”鹿衍一脸惺忪地推门走了进来，看到老高的表情一脸懵。
“老高你怎么了？”
“托某人的福，吃到好吃的蒸饺了。”他恶狠狠地加重了“好吃的”的音，让我的心情变得更好了。
“不谢不谢。鹿衍，你早就饿了吧。”
鹿衍狐疑地看着我，“你怎么这么乖今天。”
我笑，“哎哟，我哪天不乖。”
“这蒸饺下毒了吧，”鹿衍边在我旁边坐下边用手夹了一个蒸饺往嘴里送。
老高再一次目瞪口呆，“你们俩还真是有默契……”话音未落，鹿衍的眼泪也涌了出来。
“嗯，”我认真地回答鹿衍的问题，带着谦和的笑。
鹿衍迅速占据有利位置，开始蹂躏我的脑袋。
老高估计还在心虚，不敢帮忙，只在旁边呐喊助威。
我也不甘落后，紧紧贴住鹿衍的胸膛，不让他揉。鹿衍的动作渐渐越来越温柔，最后竟是以抱住我收尾。我伏在他膝盖上，仰脸看着他，居然傻傻地笑了出来。
“这孩子疯了，彻底疯了，”老高摇摇头。我反脚一踢，正中他的膝盖。然后我又乖乖地往鹿衍身上靠了靠。
鹿衍温柔地帮我梳了梳凌乱的发丝，警告似的朝老高看了一眼。
“鹿衍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啊，”
“我以前难道虐待你了？”
“有事儿没告诉我？”我不理他，继续开玩笑地说道。
老高脸色一变，看向鹿衍。
鹿衍仍旧一副宠溺的样子，神情一点都没变。“这是在讨好你，看不出来吗？”
我低头，终于无声地笑了。“那你再吃一个蒸饺吧，”
鹿衍微微一愣，爽快地往前倾，压着我又去拿了一个。
我抱着他的手制止性地紧了紧，“你这么好，我不放手啦。”
“那最好，你敢放试试。”
老高脸色有些不好看，也没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