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水面上,一座楼船驶来,船上多是白衣打扮的女剑客,一个一个英气逼人。而传闻中的梦仙子则站在人群中央,一袭绿柳色长衫,是那般的明亮耀眼。
这是一位古典古香的美人,仿佛从尘封千年的古画中走出。青丝如墨,腰间配着长剑,神色淡然而又悠远,好似寒阙仙子临尘,又要乘风归去。
“好一位佳人!”贾宝玉由衷感叹。
尚青则早就看出来了,那梦仙子正是李梦柯。相比几年前,如今更加大方美丽,出尘无暇。
吟——
梦仙子李梦柯一露面,长江河畔响起一道剑鸣。
“是无情公子……”
有人惊呼!
苍白的道袍,神色冷峻,一双眸子冰冷无情。他随手拔剑斩落两根手臂粗的翠竹,一脚踢飞一根,一手持着一根。
那根被踢飞的竹子如箭一般射落进湖水中,又“嗖”得一声,冲出湖面。其人也如飞燕点水般,稳稳地踏着那冲出湖面的竹子,朝李梦柯所在的楼船赶去。
大约距离楼船百丈有余之时,无情公子将手中竹子轻轻一抛。
似乎也知道无情公子打算,李梦柯脚尖在船头一点,人随风起,轻飘飘地越过几十丈湖面,落在那根抛落在湖面的竹子上。这一手轻功,足以羡煞旁人。
“揽月剑宗李梦柯。”李梦柯的声音清脆悦耳,仿佛西域大漠中的风铃,有种让人心醉的感觉。
无情公子面对美丽难以言表的李梦柯依旧神色冷漠,一对狭长的剑眉更是冷冽如刃。
太上忘情剑典,天下间最为绝情绝欲的剑法。正所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太上忘情,则无碍其私。一个真真正正的剑客,唯有摒弃七情六欲,成就太上,方能一心为剑,一心用剑。
“太一宫张忘虚。”无情公子的声音正如这湖面寒风,冷冽地几乎要结成冰渣一般。
“请!”“请!”
两者同时道了一声“请”,刹那间,剑鸣声如龙吟一般。
湖畔的人们只觉双眼生疼,见到两道亮光仿佛闪电一般在空中划过,李梦柯的剑飘逸如仙,正是揽月剑法中的“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而张忘虚的剑则如要离刺庆忌,荆轲刺秦王一般,长虹贯穿日月。
两人的造诣相仿,剑法绝伦,剑光舞动,仿佛闪电惊雷,常人隔得近时,双目生疼,双耳震鸣。
张忘虚的剑直来直去,没有一点花俏,剑光一霎,如霹雳横空,激荡的剑气将潮浪劈开。李梦柯面对这般冷厉的剑法也只能暂避锋芒,一退再退。她脚下的翠竹仿佛游蛇一般,乘风破浪,四处游走,端得是好功夫。
“梦仙子的情况看起来有些不妙呀!”贾宝玉说道。
在他身旁的乔老没有做声,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贾宝玉虽然没发现,但尚青自从百脉俱通,真气大成后,三丈内的蚊蚁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自然发现了乔老的异样。心道:“这老者果然非一般人,能看出来李梦柯虽处于弱势,但是并没有慌乱,还远远未到落败的地步。”
“太一宫的剑法确实是凶厉到了极点,稍有不慎就是你死我活。”尚青回应道。
贾宝玉笑了笑,说道:“那依尚兄所见,该如何破局?”
尚青不假思索,笑道:“若以我真武教太极两仪剑法,可轻易取胜。太极两仪者,阴阳并济,可刚可柔。无情公子剑法刚强,则以柔克刚,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的语气自信而又张扬,丝毫没有平日的随和。这也是身为真武教弟子,自然不能向其他门派示弱。
贾宝玉被他这么一说,也不由多打量尚青几分。无情公子与梦仙子同为江南十大年轻剑客,剑法之精,世所罕见,虽比不得老一辈一流高手,但也居身二流,假以时日,皆是江湖顶尖之辈。尚青纵然是武林圣地真武教之人,与之相比,怕也逊色三分。
更何况,自剑仙宁不归作乱真武,真武教圣地之名几乎名存实亡。近些年年轻一辈也唯有真武七侠略有薄名,其中可没有尚师道此人。
“无情公子的剑法可不仅仅是势大,他的剑更是快到了极致,像梦仙子这般防久必失。”贾宝玉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你说他的剑法刚强,以柔克刚,但是他的剑那么快,你根本防不住。
尚青摇了摇头,缓缓道:“贾兄此言有理,不过,想必贾兄未曾见过我教的两仪剑法。以柔克刚,以慢打快,料敌于先机,后发而治人。”
贾宝玉正准备反驳,那乔老突然道:“那依小兄弟之言,如何破此招。”
只见李梦柯被张忘虚逼得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江心岛。他们在江面上过招,李梦柯自是不可能退到岛上去,那般纵然是胜了,也脸上无光。所以,此时,她几乎退无可退。
“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尚青随口说道,“再取哑门,肩井二穴。”
他话声刚落,李梦柯猛然踏空而起,如平步青云一般。张忘虚一剑仿佛刺中了虚影一般。说时迟,那时快,李梦珂已经到了他的头顶身后,手中长剑一舞,如天火流星,直刺张忘虚后脑处,正是尚青所说的哑门穴。
张忘虚只觉脑后寒气逼人,不待多想,如鲤跃龙门,身形旋转,欲要翻身躲避,再做反击。
“呲”得一声,长剑划破了道袍,正中张忘虚左肩。索性张忘虚躲闪及时,也只是一点皮肉之伤,鲜血溢流。但即使如此,也已经败了一招。
“张师兄,承让了。”李梦珂抱剑拱手道。
张忘虚未有作答,脚尖一点,翠竹如箭,朝江岸飞驰而去。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惊讶无比,张忘虚一直力压李梦珂,怎么就受伤落败了?
而在凤凰台二楼的贾宝玉更是目瞪口呆,愣愣地望着尚青:“你,你怎么意料到的?”乔老眉头更紧了,他虽然感觉尚青这年轻人有些本事,但没想到见识这般惊人。如此人物竟然还没有在真武七侠之列,看来真武教远远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早已经没落。等回去后一定要禀告宗主,如若南下必先注意真武教。
“料敌于先机,才能后发致人。”尚青话还没说完,许资阳就从窗外溜了进来,“师叔,你说什么后发致人?”
尚青见许资阳来了,也不便多说,笑了笑说道:“吃饭。”
“尚兄高见,若有机会还得多向尚兄请教。”贾宝玉笑道。
吃饭也算高见?许资阳有些无语,又想到刚才梦仙子最后那一剑的风情,不由道:“你们都看见没,刚才那一剑真是太惊艳了,绝地反击呀。”许资阳大大咧咧地坐下,先喝了一碗酒,笑道:“剑美人更美,如果能邀得梦仙子共度晚餐就再好不过了。”
“咦,你们怎么不说话呀?”许资阳笑道,他看了看众人,又自顾自说道:“不说就不说呗,吃饭吃饭。”
饭毕,尚青与贾宝玉道别,和许资阳骑上大马,一路边睡边赶路,朝陆家集赶去。
陆家集,这个江南的一个小镇,十年前什么样子,十年后依旧什么样子。
不过,时光恼人,这世上春去秋来,多半物是人非。周正清看起来比以前更加苍老了,霜雪爬满发梢,唯一没变的是那挺拔的脊梁,锐利的双目。
“先生,我已经打听过了,前些日子被黄公子送进衙门的正是巢湖三十六洞金霞洞洞主的小儿子。”梁褚虽年过半百,但仍然虎背熊腰,凶煞之气不减当年。
周正清听了,眉头紧皱,露出思索的神色,这事还真有些棘手。
“先生,我看我们不如寻个机会赶紧去神京吧,正好黄公子也好参加明年春天的省试。”粱褚说道,“这儿还不是他们巢湖的地盘,趁着他们还没有大举出动,我有八成把握避开他们,将先生你和小姐,还有黄公子送到神京。”
周正清摇了摇头,神京他不想去。再则,尚青应该收到信件了吧,他也该回来了。想到尚青,他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先生……”粱褚见周正清有些失神,不由提醒道:“先生还请早作决定,巢湖那帮人无恶不作,小人倒是不惧生死,唯恐不能保全先生与小姐。”
“尚青该回来了。”周正清摆了摆手,说道:“你先下去吧。”
尚青,那个聪明的小娃娃,粱褚猛然一个机灵。对呀,我怎么忘了,尚公子可是武林圣地真武教弟子,还是现任真武教掌教的师弟。有尚公子在,任巢湖那帮人有十个胆子也不敢乱来。
陆家集以北八十余里是陈家镇,这日,这个偏僻的小镇也迎来了一群特殊的客人。
一匹匹高头大马,马上之人多披头散发,身穿短褂,腰跨刀剑,神色凶厉,一路横冲直撞,惊吓得人群哄然而散。
“妈妈,妈妈……”
混乱中与妈妈走失的小女孩蹒跚着走到了路中央。
眼看着马匹奔驰,就要撞上小女孩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资阳!”
声音未落,一道人影闪过,将小女孩抱起。
“都给我闪开,不然惊扰了你大爷我的马,小心要吃我刀蹦子。”马匹嘶鸣,绝尘而去,只留下一些污言秽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