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深山里已经生起了迷雾,呼啸的风如刀子般,透着刺骨的寒意。
漆黑的丛林间,安静地可怕。树梢上一只猫头鹰双眼泛着微黄的光芒,它的眼珠一直在打转,突然一抹红色出现在它的视野。
仿佛一阵清风,从它身旁掠过,它都来不及飞离,那抹红色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扑哧——
它比较谨慎,还是决定远离这个地方。
但它刚飞起,又有一道模糊的身影仿佛山魅一般,突然出现在那儿,又突然出现在这儿,它唯有惊慌的鸣叫。
乔珠儿一路飞奔,速度很快,如离弦之箭。按理说,欲魔宗的迷踪步并不擅长逃命,但二十年前天魔宗覆灭,欲魔宗从中占了不少便宜。而现在乔珠儿施展的轻功正是其一,天魔宗的追星逐日。
这使世间最快的轻功之一。
从出道以来,乔珠儿也经历过无数次危机,但凭借着这一门轻功,几乎每次都让她化险为夷,甚至从一名一流高手手上成功脱身。
所以,在逃离了金霞洞之后,乔珠儿心情总算畅快了许多。心里想着日后总要找回场子来,寻那小道士再斗上一斗。想到这,她又有些疑惑,这小道士年纪不大,剑法确实厉害,不知道是哪家门派高徒。
她向北逃了大约十几里,又朝东赶去。
此时,天空渐渐明朗,乌云不知何时被寒风吹去,明月洒落银色光华。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她来到了一座山谷。这座山谷地处偏僻,谷口多是乱草荆棘,不仅人烟罕至,甚至连野兽都较少。不过,谷内倒是别有洞天,有一方清澈的池塘,池塘边是一间淡雅小筑,整体用翠竹搭建,屋身四周缠绕着常青藤,屋顶栽种了一些绿草红花,也不知是何品种,正值冬季,竟然如此鲜艳。
乔珠儿来到这儿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推开竹门,但只打开了一半的时候猛然惊道:“谁……”
说话的同时,整个人仿佛后面有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般,轻飘飘地向后飞了起来。
而在竹门后面是一道剑光,如冷冽的月光一般,直射乔珠儿面门。
“是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乔珠儿俏脸上全是寒意,红袖中露出一把弯刀。刀锋在月光照耀下,光芒闪动如同流淌的碧水,绿油油一片。
“——当——”
刀光与剑光交织在一起,红袖翻飞间,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相随。
这也是一名女子,穿着黑色的紧身衣,脸色苍白如寒霜,眼神平静无波,竟没有一丝丝色彩。
她的剑法诡秘异常,指东打西,忽南又北,往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对手。而乔珠儿的刀法如其步法,飘忽不定,似梦似幻,时而红袖翻飞如龙翻身,时而弯刀出袖如龙探爪。那黑衣女子一直占据着上风,但乔珠儿身法更快,一时间两人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两人你来我往交手了几十个回合,乔珠儿毕竟左肩有伤在身,终于被那黑衣女子抓住一个破绽,将她的一只长袖削了一大截,露出白皙的臂膀。
顿时,双袖成了单袖,刀法也没有了先前的神出鬼没,乔珠儿渐渐不能抵挡。
她不由叫道:“萧人凤,你这个疯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痛下杀手!”
那黑衣女子却无动于衷,出剑更加迅疾,一副趁你病要你命的样子。
乔珠儿见了,咬了咬牙,叫道:“你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这疯子好过。”竟然不再想着躲避,宁愿以伤换伤,也要砍那黑衣女子一刀。
这时,那黑衣女子却是有些束手束脚,明明可以击杀乔珠儿的时候也不得不顾忌乔珠儿那把绿油油的弯刀。
“砰——”
又游斗了一会儿,那黑衣女子终于一剑将乔珠儿的弯刀击飞,长剑直入,正要刺入乔珠儿胸膛。
那一瞬,剑尖倒映着乔珠儿惊恐地脸庞,她似乎不相信会这般死去。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乔珠儿毙命之际。黑衣女子突然眉头一皱,“叮”得一声,她的长剑竟然被打偏到一旁。
而乔珠儿的眼角闪过一片半黄的树叶,击偏长剑后,余势不减如同飞刀一般插入一旁草地里。
黑衣女子二话不说,长剑入鞘,人如惊鸿朝一旁掠去。
“是你?”乔珠儿一脸惊讶,“别让她跑了,她就是覆灭金霞洞的人。”
尚青饶有意思地看着露出一只光膀子的乔珠儿,淡淡道:“她是与不是与我何关,倒是你一介欲魔宗弟子,竟然在此搭建了住处,是有何居心?”
乔珠儿神色微微一变,又瞬息恢复平静,娇声道:“奴家不是说了,奴家本来就是巢湖人,从欲魔宗出师后自然是回家乡生活啦。”
尚青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看未必。”
他一边说一边转过头去,丝毫不在意乔珠儿会不会逃跑或者偷袭,“我一直很好奇,小小的巢湖竟然有什么三十六洞草寇,还一直未有被正道门派覆灭,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又回头朝乔珠儿道:“你说呢?”
乔珠儿一副茫然的样子,说道:“奴家不知。”
尚青笑了笑,说道:“我小时候就听人说,朝中有人好做官。我们江湖也一样,小门小派多是后面有人扶持才能立足。这三十六洞后面究竟都是谁,我不想知道,我只想问一句,王成恭现在在哪?”
乔珠儿眼神闪烁,迟疑道:“王成恭是金霞洞洞主,奴家怎么会知道他在哪?公子说笑了。”她看了看尚青异常平静的神色,又继续说道:“不过奴家倒是听说他前些日子得罪了人被送到金陵城牢狱中了,最近几天也在疯传他逃了出来。说句实话,奴家并不相信,王成恭他能从金陵城的牢狱中逃出来。”
“真的?”尚青似笑非笑,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他走到一旁,捡起那把绿油油的弯刀,慢慢道:“好毒,好毒,可惜了这把好刀。”
乔珠儿一时间也弄不清楚尚青什么意思,只好苦笑一声,心道:“今天是犯了什么太岁,怎么遇到那疯子,又碰到这么个奸诈的小道士。”
“单凭王成恭一人肯定是逃不出去的,但是,如果有人帮忙呢?比如说你……”
尚青这话一出,乔珠儿心头一震,喊冤道:“公子太瞧得起奴家了,奴家一介弱女子,怎么可能从金陵城大牢把那么一大活人弄出来。”
“这江湖上除了你们欲魔宗,还有哪门哪派擅长迷惑人心?”尚青淡淡地看了乔珠儿一眼,伸手屈指一弹,落在弯刀上。那弯刀咔擦一声,从中断裂开来。“在金霞洞我只是怀疑,所以才放你离去。现在你如果还不说实话,尚某也只能辣手摧花,让你自己尝尝你这柄弯刀了。”
乔珠儿早在尚青屈指弹断弯刀的时候,整颗心都提了起来。那柄弯刀虽不是神兵利器,但也是百炼精钢,这小道士怎么如此厉害。又想到他刚才以落叶击偏萧人凤的长剑,她彻底服输了。这等手段,她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但是,她不想死。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能放过我吗?”乔珠儿咬了咬红唇道。
尚青瞥了她一眼,“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乔珠儿听了,似乎又急又怒,说道:“我虽然出身欲魔宗,但并没有伤害任何无辜之人。”说完,她猛地扯下胸前一抹衣衫,露出白花花一片。月华下更显得晶莹洁白,但尚青眼中却是盯住了那洁白上一点朱红。
那是朱砂痣。
各门派都有各自的朱砂痣妙法,来证明一个人的贞洁。
尚青也没想到,乔珠儿这么一副****打扮,又是欲魔宗之人,竟然还保留着处子之身。这点确实让他非常惊讶,不由重新打量了乔珠儿一番。
此时乔珠儿衣衫虽然凌乱,但神色中有种破釜沉舟般的坚毅,她咬着红唇,几乎渗出血来。
乔珠儿也发现尚青在注视着她,她缓缓将衣衫拉起,盯着尚青的眼睛说道:“你如果放了我,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惊天的秘密。”
尚青摇了摇头,说道:“先告诉我,王成恭在哪?”
乔珠儿看了看一脸淡漠的尚青,似乎下定决心说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他。”说完,站起身来,朝山谷外走去。
“等等……去里面换身衣服。”
乔珠儿身子微微一颤,心中生出一种别样的滋味。
巢湖青云客栈,黑衣女子换下紧身衣,擦拭着长剑。剑刃光滑,纵然刚才与乔珠儿的弯刀相互碰撞,都没有任何损伤。但剑身上赫然有一道浅浅的印子,正是被那片落叶击中的地方。
“好一手落叶如刀,这人端得厉害,莫非是欲魔宗长老下山了?”她平静无波的眼神在这黑夜越发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