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九出了酒楼,一路东,浑没有刚才狼狈模样。
经过菜场还和一些鱼贩子随意打着招呼,转了几圈,最后走进一家药店。
大约半刻时候,又匆匆离去。
“掌柜的,一枝香,二叶律,三白草,四季青,五味子,各三两三钱。”何老九刚走没多久,一位年轻人走了进来。这年轻人长相英俊,气质儒雅,却偏偏穿了一身天青色道袍,腰间挎着酒葫芦,背负斩妖宝剑,看起来像是一介游方术士。
那掌柜的是一名四五十岁的高瘦男子,看起来普普通通,但眼神异常明亮。他仔细打量了年轻人一眼,缓缓道:“客官所说的这五种中药小店只有一种,你不如去其他店瞧瞧。”
年轻人听了,也不急不恼,笑道:“那我只要一种,四季青。”
“四季青本店还有少许,十两起价,上不封顶。”掌柜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四季青在江南随处可见,价值低廉,他却说十两起价,还上不封顶,常人听了得骂死他这个奸商。
但年轻人却是笑了笑,只道一个字“可!”
那掌柜见此,也露出了笑容,将他请进后屋。大约半刻时间,年轻人走出了药店。
等年轻人走后,那掌柜的独自进入后屋,朝着一间密室,恭敬地说道:“圣姑,我已经按你吩咐,将金霞洞的地址告诉了那小子。”
里面传来一道慵懒的女声:“知道了。”
巢湖城西六十余里,有座白洋山。白洋山山脉绵长,又比邻巢湖,山高水广,一般少有人踏足。
更别说此时月黑风高,除了偶尔一两声寒鸦啼鸣,山间静的可怕。
那身穿淡青色道袍的年轻人从药店离开后,一路向西,独自进入了这白洋山,堪称艺高人胆大。巢湖草寇林立,可谓是整个徽州最乱的地方。所有商旅几乎夜不外宿,纵然是白天,也是凑在一块前行,哪里还有人敢独自上路。
再看这年轻人,在崎岖的山道间行走,不急不缓,步伐异常稳健。乃至仔细打量,便会发现他行走的每一步距离几乎分毫不差,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但更不可思议的是,此人竟然眯着双眼,隐隐睡着了模样,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判断方向,如何躲过山间树木阻碍。
此人正是从陆家集赶来巢湖的尚青。
他在酒楼就感觉何老九这人不对劲,后来一路跟随他进了药店才想起江湖上一个秘密组织四季青。
四季青不是一家门派,历史并不悠久,崛起于六十年前。它是一家专门从事打探消息,乃至暗杀的组织,整个大虞朝,乃至北面大蒙帝国也都有它的据点存在。也曾有正道中人设法将之剿灭,但都一一失败。
当然,这也是四季青一直以来未曾传出有做过什么大恶大非的事情,各大正道宗门也就不愿耗费精力去处理。而且四季青的存在,对于某些门派来说利大于弊。
尚青虽是正道中人,但也并不排斥这种秘密组织。就像这次,如果不是无意中发现了四季青的存在,他想打听到金霞洞在哪几乎难上加难。
尚青一心二用,一边赶路,一边运转着睡经进入臆想的梦境。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大漠孤鹰常摩诘,他的大漠第一剑被宁不归赞为江湖十大剑法之一。
梦境中,在尚青看来,这一剑也达到了道的境界。大道至简,这一剑也简简单单,划出一道圆,刺出一条线。但就是这一圆一直,一静一动,攻防具备,几乎没有任何破绽。
这一剑怎么破?
自从尚青步入睡经第三境界,真气贯通周身,修为几乎进无可进。唯有破茧成蝶,以后天之身,逆反先天。但先天之道,整个江湖也没有几人。至今,他也未能勘破先天之密。唯一能做的就是打磨自身剑技,以技化道。所以无数个时辰,无数个梦境他都在与人对练,破尽天下无数剑法。但常摩诘的这一剑,他破不了,一圆一直,浑然天成。
“有血腥味……”
尚青从梦境中惊醒,双眸开阖间,目光熠熠,仿佛射出两道精光,照亮了黑夜。
这晚刮得是东南风,尚青加快了步伐朝东南方向赶去。越前进,那血腥味越浓烈,隐隐约约他也看见前方的数点星火。
一座座参差不齐的简陋房屋,灯火闪闪,让人恶心的的浓烈血腥味就是从中散发而来。
这是金霞洞?
尚青有些惊讶,随而又释然。草寇之所,怎么可能和宗派相比。往往是官兵来剿,就逃亡大山深处,住宅自然不可能建造的华美舒适。
他一步跨越十丈之远,仿佛鬼魅一般,瞬息间就来到了一间房屋面前。屋中鲜血溅洒了一地,几张床上的草寇怕是在睡梦中被人割了喉咙。看着这一幕,尚青微微皱了皱眉。不过,他并没有为之愤怒,江湖从来都是杀人者人恒杀之,落草为寇,善恶也终有报。
这下手之人不大开杀戒,他来了也怕是一样要为民除害。
他一路走过去,处处都是血流遍地,这金霞洞上百草寇都被屠戮一空。
究竟是何人?
他已经走到了尽头,那唯一一座有些像样的大殿,这里应该是金霞洞议事之地。
“嗖……”
尚青刚进入大殿中,就见眼前亮光一闪。眉间生寒,好快的利器。
若是许资阳在此,怕是避无可避,黯然丧命当场。但尚青一路走来,早就有了戒心。那暗器虽快,他的速度更快。
“——吟——”
长剑争鸣,剑光直刺大殿上头梁柱上。
“咯咯……”
伴随着女子的笑声,一阵香风袭来,这香气如婴儿乳香,渗人心脾。红裙飞舞,一袭长袖飘飘洒洒,这是一位绝美的女子。不仅绝美,而且诱人。****半露,一抹白皙如玉,常人见了都要脸红耳赤,这女子却百无禁忌,一脸笑意盈盈,两个小酒窝甚是灿烂。
“你这小道士怎得如此不体贴人儿,你刚才差点就弄疼奴家了。”
声音甜腻,落在尚青耳中,竟然浑身又酥又麻。尚青正值年轻血气方刚,何时见过这等阵仗,看也不好,听也不好,所幸闭上了眼睛。
他这一闭眼,那女子笑声更甜,“小道士果然是真君子,奴家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人了。”声音恍恍惚惚,仿佛有种洞穿灵魂的魔力。长袖翻飞,袖中飞出两道红绫,穿梭在尚青周边,卷起一阵一阵香风。
“嗖……嗖……”
红绫猛然如蛟似蛇,翻腾着长长的身躯,朝着尚青卷了过去。
那女子似乎看见尚青被擒拿的样子,心道:“这小道士还真有点儿意思,待会先不要他的命,擒拿下来带回门派给姐妹们好好瞧瞧。”
但下一刻,那女子脸色就变了。
刷刷刷,剑光如繁星闪烁,红绫瞬间碎了一地。那把剑太快了,女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快的剑。那人就更不可思议了,闭着双眼竟然还能感知周身一切。女子想都没想,赶紧逃,但终究晚了一步,剑光闪过,浑身寒毛耸立,她只来得及往地上一滚,长剑划过她的肩头。
鲜血洒落,女子心中满是寒意。
“好狡诈的小道士。”女子心中暗道,不过表面上却是一脸楚楚可怜的样子,娇声道:“小道士,你这下真心弄疼奴家了。”说完,一双杏眼,泪水涟涟,真个是一枝梨花春带雨。
尚青睁开双眼,嘴角噙笑,淡淡道:“你们欲魔宗什么时候也立块贞洁牌坊,别整日弄得和青楼妓子似的,尚某可不敢消受。”
“你个臭道士……”那女子听了,火冒三丈,满脸都是寒意。她平生最讨厌人说她是**了,心想迟早要把尚青逮住,让他生不如死。
但她的话还没有骂完,只见尚青的剑已经架在了她脖子上。一丝丝寒意从剑锋上传来,她一下子就愣住了。
“你是谁,这金霞洞的人都是你杀的?”尚青问道。
女子瞧了瞧尚青,努力露出了一些笑容,娇声道:“公子你不是知道奴家是欲魔宗的嘛?”又见尚青的神色冷了下去,连忙端正表情,缓缓说道:“奴家姓乔,贱名珠儿,这里的人可不是奴家杀的,奴家生平最怕血了。”
尚青有些疑惑,“不是你,那你怎么会在此地?”
乔珠儿叹了一口气,装出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公子,实不相瞒,奴家是来探亲的,奴家未拜入欲魔宗之前正是巢湖人,有位三哥便在这金霞洞中混饭吃。谁料来晚一步,他已经被人给害了。刚才见公子进来,奴家以为公子是凶手才暗下杀手的。”
说完,她又掉下泪来,泪珠流过脸颊,落到剑锋上。
尚青眉头更紧了,他可不相信她这一番鬼话。
乔珠儿见他这模样,知道骗不了他,猛地惊叫:“我知道了,是她!”
这时,殿外传来一声猫叫“喵……”尚青不由自主地往那边看去。
乔珠儿见此,樱桃小嘴儿一张,喷出一道精芒。“当”得一声,震开了长剑,人随风起,一退几丈,双手十指扣住几个黑不溜秋的东西。
尚青见了,连忙倒退,“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大殿都化作一片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