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跌倒在地的春姨娘已被携风而来的三先生扶起。
原本惊魂不定的春姨娘看到眼前男子后,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原本惴惴不安的情绪瞬间平复下来。找到靠山似得躲在身形笔直的男子身侧,眼帘微垂,轻轻呼出一口气。
三先生凝重的看了一眼身侧精神稍作放松的春姨娘,一顿波折,她头上青丝散乱如麻,一根根秀发胡乱地披散在额前。
似乎是察觉到臭棋篓子注意到自己如今的凄凉姿态,春姨娘方才六神无主的落魄形象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一股恼羞成怒的神色爬上她那风韵不减的姣好面庞。
她俏生生的仰起头,不耐烦的拨开额前的乱发,狠狠瞪了一眼身前的臭棋篓子。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恼火道;
“老娘我都快死了,你知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说,你是不是巴不得老娘快点死,好去找以前的风骚婆娘快活江湖?告诉你,没门!老娘可没那么容易死!”
站在二人身前冷目盯着邋遢老头儿的李玄霄嘴角抽搐,脸上神情尴尬无比。心想都到这时候,春姨娘你还关注这些空穴来风花前月下的风流事,是不是有些未雨绸缪,不符合此刻大战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
即便是面对春姨娘的胡搅蛮缠,三先生仍是一如既往的面不改色。好似铁浆灌注的面庞上没有一丝波动,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待觉察到眼前女子身体无碍后,三先生这才稍稍有些烟火气。他平静如水的眼神轻起涟漪,泛起一丝遮掩不住的歉意。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他对着仰头瞪着自己的春姨娘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是知晓春姨娘内心的想法,左手微不可查的紧了紧。
他的手心之中有一柄长剑
方才自北山之上飘摇而下缓解这场危机的碧绿春风,便来自于三先生手中这柄碧波盎然的古剑春生。
自从邋遢老头儿踏进学府的第一步起,在北山之上无名黑石前端坐悟道的三先生便已察觉。即便知晓邋遢老头儿的真实身份与恐怖实力,但他始终闭目凝神不为所动。
因为邋遢老头儿的出现,并不让他意外。
相反,感觉到邋遢老头儿的到来后,三先生原本有些担忧的一件事情也随之尘埃落定。
因为他是二先生花费巨大代价请来的人,请来为此届学府守府人--李玄霄开山铺路保驾护航的高人。而所付出难以估量的代价,从二师兄的口中说出后,甚至就连心境坚定的三先生眼皮都有过一阵抖动。
所以三先生才会放任邋遢老头儿在学府之中恣意任为,但没想到退隐江湖十五年的邋遢老头儿仍是本性不改邪气不减,竟然一言不合之下就要暴起杀人。
幸而此处为东池学府,占尽地利优势的三先生假借七十二贤者剑阵之威,一剑开身门,剑气连绵如春风,浩荡滚滚下山来。才迫使邋遢老头儿的桃花枝收住不见血不回头的嚣张势头,缓解了李玄霄的燃眉之急。
听到三先生的道歉后,春姨娘先是有些出乎意料的一愣,然后才收起怒气冲冲的眼神,只是依旧撅起嘴巴,似乎是还在埋怨他来的太晚。
三先生默不作声的转过头,伸出右手搭在李玄霄的肩膀上,轻声道:
“我来了。”
一直紧盯邋遢老头儿生怕他复起杀人的李玄霄,闻言松了一口气。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的身体,如释重负松懈下来后,李玄霄这才感觉到因为长久无言对峙的压迫,此时脚跟竟然都有些抽筋颤抖。
虽然三先生的话很少,但他却明白这三个字的含义,以及其中的重量。
我来了,所以这个担子由我来扛。
于是三先生站到了李玄霄的身前。
李玄霄咧了咧嘴角,看向站到自己身前的笔直背影,小声问道;
“这老头儿什么来路?怎的出手这般犀利,一招一式都透着一股似正不正的邪气?”
三先生眼神平静的看着前方,邋遢老头儿正自顾不暇专心对付着手中金丝酥凤,吃相夸张满嘴流油兴致盎然,似乎对于己方三人不屑一顾丝毫不放在眼中。
他眯了眯眼睛,看着掰下一根鸡腿囫囵吞枣塞进口中的邋遢老头儿,沉声说道:
“黄放生,人称‘剑邪’,比名扬天下的剑神李忘生都要高出一个辈分的江湖老人。当年以一手臻于化境的‘九极剑意’,将声名鹊起的长生宗上下三千一百二十八人屠戮殆尽,坐稳天下第二的宝座......
“只不过正值盛名的剑邪后来不知为何,自以为是趁剑意高昂御剑入长安,于金銮殿之上文武百官头顶,挑衅大唐皇帝龙椅年年转今年到我家。被后起之秀的剑道天才李忘生,以一柄出神入化可通天力的白犀灵剑,斩断朱、幽在内的四极剑意,余下残缺不全的五极剑意落荒而逃。遁隐江湖后,有传言曾有人见其南海访仙。”
说着,三先生眼神之中竟然反常的跳动起一抹讥讽之色,语气莫名的说道:
“黄老邪,不知我说的对也不对?”
李玄霄有些微惊,黄放生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丝毫不陌生。二先生三分草庐之内的书架上,“江湖”一卷为这位脾气无常杀人无忌的剑邪单门别类的列出一章,单独介绍他横行无忌的邪气生涯。
这位出身名门望族平原黄家的剑邪,佩剑“枇杷”,年轻时一人一剑一酒壶,恣意放荡江湖。
酒饱时还好,顶多便是如泼皮无赖,逮人便会在人耳边吹嘘自己手中一剑可平江湖乱世的本领,惹得听闻之人白眼不断,拂袖而去。
可若是没了烈酒管住他那横行无忌的脾性,莫说是有人对他所说之言翻一翻白眼,便是有人不给他酒喝或是无酒可给,都会被这位凶名在外的剑邪一剑削掉脖子上挂的物件,直到找到心满意得的烈酒才好。
据说长生宗被灭宗一事,便是长生宗主自恃武力,扬言“区区竖子,何足挂齿”。结果被酒渴之时的黄老邪,不,那时候应该是称作黄剑邪提剑找上门来,将整座长生宗府邸屠戮一空,坐实“剑邪”的名号。
李玄霄有些纳闷,这头拿人命当儿戏的魔物不是说被剑神李忘生断了根基,隐退不出了吗?怎得今日又出现在学府之中了?
被三先生称作黄老邪的邋遢老头儿自顾自的吮吸着手指,也没有抬头,含糊不清的回道:
“若是不说后面的话,老夫定要请你陈老三好好喝上两壶好酒。嘿!可是好久没有听到有人提起老夫年轻时的傲人事迹了,只怕现在的江湖小儿都只记得李忘生那小子的惊世骇俗剑道登顶,倒是忘了还有老夫‘剑邪’的这尊名号。”
站在两个男人身后的春姨娘,不知为何壮起胆子探出脑袋,皱着鼻子冷哼道:
“一个糟老头子也敢跟人家剑神李忘生相提并论,羞也不羞?”
三先生伸手打断春姨娘的话,不置可否的说道:
“欺负一个尚在初境的晚辈和一个柔弱无力的女子,只怕成不了剑邪前辈的‘傲人事迹’吧?”
黄老邪抬袖胡乱擦了一把嘴边油腻,然后哈哈大笑道:
“荀老头儿进土进的那么早,你陈老三又不见踪迹,能打的都不来打,可不就得挑些不能打的练练手嘛。”
自黄老邪口中听到对荀夫子的不敬言语后,三先生神色一凛,沉声道:
“黄老邪,可敢海上一战!”
邋遢老头儿扣了扣鼻屎,抹在屁股上,漫不经心地说道:
“说得这般气势凌人,咋的,以为老夫打不过你?”
三先生手腕一翻,将春生剑抛向空中,身形起于平底扶摇直上。稳稳站在浮于半空之中的春生剑身之上,儒衫浮动间,自是意气风发。
“今日便由我陈意昂,来替家师领教一下前辈的九极剑意!”
春生剑如一缕飞鸿,激射向东,留下一道残影,很快消失不见。
黄老邪看着御剑而去的潇洒身影离去后,没有急着追赶前去。而是蹲下身,脱下鞋子,倒了倒鞋中泥土,小声嘀咕道:
“现在的年轻人那,就只会用一些招女子爱慕却又没卵蛋用的花架子......不对,若是老夫再年轻个二十岁,耍这花架子定比你陈老三帅气百倍!”
穿上鞋子,黄老邪有些愤懑的跺了跺脚。感觉舒服了以后,这才脚尖连点,身形暴起,向着北山纵越而去。
路过春姨娘身侧时,黄老邪还不忘伸出咸猪手用力拍了一下她的翘-臀。感受到弹回来的惊人力度后,黄老邪嘿嘿奸笑一声,说了一句“好翘的屁股蛋儿!”,然后身形几个闪烁,在松柳梢头攒动间便已上了北山,离山入海。
感受到臀瓣传来的酥麻,春姨娘娇躯一震,竟是一时间忘了动作。
李玄霄看着三先生与邋遢老头儿一前一后飘摇而去,不由分说,拉起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的春姨娘的手就往北山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