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来,这八辆挂有铜钱镖旗整齐有序的车队,可谓是马踏长安,从福隆帮出发后,直冲冲的开向贤王府邸,纵使是在早市开始行人渐多的时间点上,也丝毫没有放缓速度的迹象,就这样嚣张跋扈的绝尘而去。
早起上街买早点的行人纷纷惊恐躲避,跑到墙角处,目光忌惮的看着这八辆目无王法的马车,却没有一个人敢大声斥责其违反长安法例,甚至脸上连恼怒的表情都不敢有。
我滴个乖乖呦,前面七辆马车都毫无例外的挂着福隆帮的旗招子,敢招惹长安城第一大帮?莫不是嫌脑袋在脖子上挂的太结实了,想吃一记福隆帮弟子腰间的宽刀?即便是那些穿着补服拿着玉简的官老爷们看到这八辆马车都只能忍气吞声,装作没看见,咱们这些市井小老百姓干脆就当个睁眼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青衫男子依次走过七辆黄旗招展的镖车,在七名马夫接连凝目注视中缓缓走向最后一辆。
他微微抬头,看了那名紧握马鞭的锦衣汉子一眼,有些微诧。
“是你?”
锦衣汉子抱拳,一改初次见面威武暴烈的脾性,动作恭敬,言语真挚。
“请李公子上车,宋公子早已等候多时。”
李玄霄压下心中诧异,随着锦衣汉子掀起车帘,抬腿进入车厢。
一名眉宇不掩傲气的白衣男子懒洋洋的倚着车壁,修长双腿随意的放在座位上,正在悠然自得的咬着一个苹果。
苹果是辽东道的贡品--火龙红苹。色泽鲜艳,质地良好。
白衣男子手中这个苹果真的是果中极品,看着很红。
红的好像涂了一层鲜血。
白衣男子看到李玄霄面容诧异的弯身站在车厢门口,迟迟不肯进来。他慢悠悠的咽下口中残留苹果,清了清嗓子,才又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在等人?”
李玄霄有些不明白白衣男子为何会这么问,他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没有啊......”
宋明哲闻言微怒,提高嗓音轻咤一声。
“那还不赶快进来!在等本公子搀你?”
李玄霄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伸手指了指宋明哲身侧的座位。
那个座位上有两条腿。
两条腿的主人都是宋明哲。
宋明哲有些尴尬的抽了抽鼻子,将双腿放下来,坐直身体,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现在可以了吧?”
李玄霄点点头,放下车帘,坐到宋明哲身侧的位置上。
车帘之外的管杨云听到这里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思万千。
里面这两个人,白衣宋明哲他相对熟识一些,虽然年纪轻轻武境修为就已达到太阴境中品,可无奈性子太过高傲,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记得奉师爷之命第一次见到宋家璞玉的时候,这位面目英俊脾气却恰恰相反的宋家公子看到自己的福隆帮标志锦衣后,还没等自己说出缘由,就要拔剑相向,口中还叫嚣着打过再说。
自己太阴境下品的功力又怎能打得过位居“风流郎”第七的宋七郎?一顿拳打脚踢之后,管杨云才在宋明哲怒气稍散时,鼻青脸肿的说出原因。
宋七郎听到是自家师爷想要见他,才面色不改矫揉做作的道歉说如果有机会肯定让自己打回来。
这让管杨云有苦难言,自己早就过了而立之年,才堪堪跻入太阴境的门槛。虽说在江湖上也算是年轻俊彦,但自己这种不堪入目的年轻俊彦放在宋七郎面前,那可就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及冠之年便以一手霸气绝伦的“剑碎昆仑”,以无名之辈的身份一夕之间荣升“风流郎”第七。
其武境之高深,真力之浑厚,在同等年龄间,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只怕也就只有那几位人中龙凤的前六名了。
还假惺惺的说有机会让自己打回来?您可别闹了,宋家风流郎!
您这武境修为一日千里,哪是我们这种普通江湖中人可堪比肩的?即使您修为停步不前,也许十年后我才能勉勉强强的接住那招真力绵延如大河的“剑碎昆仑”!这种永远无法实现的道歉跟放屁有何不同?
但是没办法,一来宋七郎是自家师爷的朋友,自己总不能带着三百锦衣杀到师爷朋友家里去吧?二来宋明哲的武境修为稳稳压住自己一头,单兵作战能力比自己高上一个等级,自己总不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吧?
没办法,受了委屈的管杨云忍气吞声,只好找了几个帮中兄弟喝酒诉苦,打碎了槽牙只能往肚里咽。
可是他有些想不通,让自己堂堂福隆帮三百锦衣的头领去护送宋七郎也就算了,说出去能给“风流郎”保驾护航,也不算是丢了自己脸面。也许回来以后还能在帮众老兄弟们面前吹嘘一波--咱可是能跟“风流郎”一同并肩作战胯下有鸟的爷们儿,不信是吧?不信去问问这趟押镖的七名伙计,都能给咱老管作证!
给宋七郎当护卫也就算了,可是那李玄霄又是哪根葱?
武境说高不高,在万千修行者中只能说是中等之资。虽说家世显赫,是明摆着的皇亲国戚,但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现在贤王解甲归田,贤王一脉在朝中又无根基,可以说是只占富贵不沾权势。有权有势的五品官老爷们见到自己都要点头哈腰客套寒暄,你一个一没品秩二无实权的虚名世子就能让我老管高看一眼?
呸!啥驴蛋玩意!
若不是自家师爷给自己将功赎罪的机会,你以为我管杨云会恭恭敬的喊你一声“李公子”,别你-娘-的做春秋大梦了!
管杨云心中骂骂咧咧的想着,脸上却丝毫没有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一直都是面色平静,毫无表情,就连握着马鞭的右手都没有颤动分毫。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把心中所有烦躁的情绪吐出,既然师爷给了自己这个机会,也甭管护送的是谁,咱老管只管照做就是了,所有人的话都能不听,师爷的话咱老管还能不听?
轻轻一抖右手,手中马鞭顺势挽了一个极为漂亮的鞭花,然后落在前面纯青色骏马屁股之上。
“啪”
这声鞭响好似是一道命令,前面七辆马车同时传来马鞭与马股抽击时发生的清脆声响。
令人惊讶的是,这七声鞭响竟仿佛是同一人挥出的,除了声音同时响起,甚至就连声音大小都出奇的一致。
车轮滚滚,八骏东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