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是一个人吗?”服务生很有礼貌,微微欠着身子说话,语气很轻柔,脸上的笑也毫不紧绷。
“是,就我一个,我的朋友来不了了。”百鬼用摊开的左手中指敲打着椅子扶手,很随意地说道。
服务生继续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那么您需要从您的菜单上划掉一些菜品吗?本店的菜品分量都很足,您……”。
百鬼伸手打断了服务生的话,抬头仰视着这个年轻的小伙子,眼角憋出了一丝笑意:“照单全上——一个都不要少”。
服务生很有礼貌地摇摇头,无奈转身离去。
仅仅十分钟之后,一张圆桌已被缤纷诱人的食物覆盖满满。
百鬼在肢解一只龙虾,他放弃了刀叉,短粗的手指拨弄着肉与骨壳,嘴里含着的虾尾发出吮吸之后的与牙齿轻微摩擦的声响。
服务生仍然微笑着注视着百鬼,心里想道:“这位先生可真是个饿汉!”
百鬼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虽然他已成了整个餐厅的焦点——精致复古的装修风格并不能掩盖这家餐厅紧缩的空间,周围的客人虽然不多,但仍旧让人觉得拥挤,欧洲人的吃相一般都很文雅,百鬼这样的食客确实少见。
一位绅士打扮的客人终于忍不住从角落里站起身来,朝着百鬼走来。
“该死的,你什么时候才能收起你那难看的吃相,变得绅士起来?”小胡子绅士径直坐在了百鬼的对面。
百鬼抬头瞥了他一眼,把整个硕大的龙虾头毫无风度地丢在餐盘里,又低头继续嚼起了一块牛里脊肉。
“哦……我以为你……能忍到我……吃完这桌菜,没想到你……这么沉不住气。”口齿不清的百鬼用牙根抵着难嚼的牛肉,调侃着说道。
“亲爱的弗洛多,你这样怪骚地难为我并没有什么用,自从你走进这家餐厅,我就猜到了,嘿,我的朋友,你是与半个世界为敌,从东拉比牛斯山到埃蒙尔塔略,几乎已经看不到什么人影了——所有夜枭全都像被烧掉尾巴的公牛,横冲直撞地践踏了整个欧洲的土地,妇孺皆兵,兄弟,懂吗?妇孺皆兵!”小胡子绅士摇头晃脑地神情突然激动起来。
百鬼依然低着头咀嚼着食物,看不清脸部表情,指部捏合着瓷质的茶盅反复摩挲着,仿佛安静的大卫。
小胡子绅士更加急不可耐:“你已经功成名就了,兄弟,呆在神秘的东方,没人能把你怎么样。可以喝喝下午茶,想吃多少动物的内脏都可以,哦,天呐,这是个恶心的习惯。”顿了一顿,再一次加快了语速:“旧事如云烟,你们东方人常常这么说,没有什么比自己活着更重要,没有!不值得的,弗洛多,如果我是你,我会把这件事当做东欧晚报上的一条加印新闻一样随意粗读一下,然后继续我悠闲的度假时光。”
百鬼依然无动于衷地享受着美食。
小胡子绅士突然觉得,跟眼前的朋友说这些大道理实在是一件很愚蠢的事,他放弃了劝说,转而用一种很丧气的语气:“好吧,我知道说这些并没有什么用,你来都来了……”。
“想知道些什么?我会尽可能都告诉你的……谁让我们是好朋友呢”,小胡子绅士无奈地摊摊手。
百鬼把牙缝中的碎肉剃干净,突然决定说些什么来安慰,或者是解释给自己的老友听一听。
“哈瑞,也许你是对的,我已经老了,伤疤无数,病痛缠身,荣光不再,这个时候卷进风暴,不是一件聪明事。但是有的人,生命伊始,并不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很多东西是大过生命的,为了一些特殊的东西,黄金已经不再是黄金,尘土也不仅仅是尘土了。我来之前用了三天时间思考到底要不要蹚这趟浑水,但只用了三秒我就决定了,所以我明白我所做的事,心之所向,老朋友,心之所向,不要为我而感到惋惜,好吗?”
小胡子哈瑞点点头。
“那么,请你告诉我,杰卡琳留下的那个孩子,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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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圣罗纳多教堂。
一位白发苍苍的白人老者站在耶稣像前,抚摸着自己胸前的骷髅吊坠。
“亨利,孩子们有什么好消息传过来吗?”老头轻声细语地问道。
阳光透过五彩玻璃照射进来,让地下光晕一片,古色斑斑的石柱旁,阴影里走出一个面色苍白的金发中年人。
灰色的瞳孔看着老者的背影。
“父亲,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只是,只是听阿比落斯他们传来的消息说,好像神秘东方的老朋友,也来到欧洲了。”
老人眯着眼睛,面色看不出什么表情,冷冷的说道:“意料之中,告诉孩子们,先不要招惹他,谨记自己的任务。”
“可是,如果他真的想要参与到这件事里来,我们还要把那个孩子活着带回来吗?”亨利面露犹豫之色。
“那么你的意思呢?我的孩子”。老人沉声问道。
“我的意思是,在他找到那孩子之前,就先杀掉那个杂种!”亨利回到。
老人猛地转过身子,淡金色的他双眸光华大胜,“你真是个蠢货!”
指了指头顶的耶稣神像,老人用十分严肃的语气警告道:
“不要在这里提起杀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