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倔强
狗赖小小的心是愤怒的。很多人都认为大哥就是他的爸爸,长兄如父嘛,狗赖也愿意有怎么一个人守护在身边。可是总觉得哪里别扭。每每有人错误的以为大哥就是他的父亲时,狗赖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大哥那晚衣衫不整的样子。也许那晚是个分割点,将亲情的冷暖分开来,现在的狗赖只感觉到冷,就像血液里夹杂着冰渣,让人寒切心骨。
就拿今天来说,狗赖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家了,他没有来得及怪罪大哥的食言,就被大哥踢了一脚,而且这一脚要比男恶鬼狠的多。狗赖心里委屈,就算把刀偷出来是有错在先,但这样的错误最多训斥几句就好了,干嘛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让他出丑,他可是刚刚被老师第一次奖励!
狗赖只想快快的拿到刀,把这事给抚平了。现在是在李家沟,不是在家里,大哥发起怒来,老妈可保护不了他。然而事情没有狗赖想的那么顺利,胖子的爸爸说什么都不愿意将刀还给狗赖,他拿着一把更大更锋利更耀眼的刀递到狗赖手中,说他愿意用这把刀换狗赖的那把刀,还声称他花了好几百买的。
狗赖坚持不过大人,就只好拿着那把更闪耀的刀去见大哥。他觉得这么换一下也无可厚非,毕竟原来的那把刀只是用来杀猪杀羊的,现在这把刀去杀猪的话,应该更得心应手。但是他错了,王玉峰拿着不一样的刀,脸色变得铁青,当狗赖把事情的缘由解释清楚时,王玉峰的嘴唇竟然变的没有了一丝血色。
但是王玉峰没有打骂狗赖,只是怒气难忍,拉着狗赖的手攥的死死的。狗赖感觉到手上的那股粘汗,但他不敢说话。他在忍,忍到老妈那里,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跟王玉峰这王八羔子干。
他相信,老妈也一定会向着他。
进了村,狗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麦厂,它比原来更乱,比原来更加破旧了。那破败的房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老鼠在挖洞寻找早些年存起来的口粮,或者是某种鸟在里面搭建起了新窝在那里欢快的跳舞。绕过麦厂,狗赖竟然惊喜的与二丫相遇了,她似乎是跟谁吵了架,嘴巴嘟的老高,眼圈也红红的。
狗赖本来想打招呼,可是二丫看了他一眼,然后翻了一下眼珠子,这明显是不待见他。狗赖觉得二丫太小气了,二狗那怂样,怎么能保护她,他连他自己的都保护不了,要不然也不会的落得这个下场。狗赖又觉的这样幸灾乐祸有些无聊,但愿二狗不是传言那般不幸,虽然活着对他没有什么益处,但死了二丫也不会再对他好。这猪啊羊啊活蹦乱跳的到死能痛的哭叫几声,何况是一个会说话的人。狗赖可不想二狗死的的时候喋喋不休的骂他,毕竟这事情源头还是因为狗赖。
进了院子,看到了那棵枣树。狗赖本想着回家跳上树摘些透了深红的枣儿来吃,定清看时才知道这个时候的枣儿透着全身的绿,只有米粒那么大。
狗赖失望了,他对这次放假回家是失望的。因为老妈从门里出来的时候拿着鸡毛掸子,而且是实实在在的打在了他的屁股上。本来王玉峰那王八羔子的一脚还在隐隐作痛,现在又被手指般粗的竹竿打了屁股,就更痛了。
彻彻底底的失望让眼泪成了一切。狗赖站在那里任由老妈打,他第一次没有跑,他第一次没有哭出声,他第一次死死的盯着那棵枣树。
一把刀,何至于这样?如果非要找出理由,狗赖觉得这一个月来老妈变了,变得更向着大哥。大哥的计划实现了,他把他从老妈的身边推开,为的就是让老妈不再向着他,这样王玉峰那个王八羔子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来折磨他。
“把刀拿回来了没有?”李惠兰怒气冲冲的问到。
狗赖没有回答,他得忍着,忍那种从屁股传到大脑的痛,忍那种血液里混着冰渣的冷。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就因为自己是个小孩,他们就可以随便的拿起家伙来揍他,不给他时间去解释,不给他机会针锋相对。他是最被动承受的那个,仿佛世间的一切不如意都是他的错,任何人都能上来骂几句,动手打几下。这也就罢了,他还不能申辩,必须乖乖的,要不然连流出来的眼泪都会被他们看作是最懦弱的抵抗。
王玉峰把那把新的刀拿出来扔在了地上,向李惠兰无声地表示狗赖犯下的“滔天大罪”。李惠兰仿佛更加生气,她拿着鸡毛掸子不停地抖动,最后落在了狗赖的胳膊上。
狗赖感觉了钻心的疼痛,他死死的抱住被打的地方,然后从手指缝中看到一条凸起来的深红色的印记。
王玉峰一把抱过狗赖,躲过李惠兰第二次落下来的种罚。
“妈,你这样打狗赖,会把他打死的,打孩子怎么能在胳膊上打!”
狗赖挣脱王玉峰的手,他太过用力,指甲在王玉峰的手背上划出了一道血口。他看见大哥呲了一下嘴,另一只手捂住了伤口。狗赖想大哥应该冲上来,把他狠狠的踢几脚来解恨。
但大哥没有。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狗赖,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就露出了最痛苦的表情。那种痛使的王玉峰的脸开始变得像纸一样白。
狗赖仰着头,走到老妈身边,抬起来两只胳膊。一只胳膊上的那道凸起来的印,已经从深红变成了黑紫。
“狗赖,你怎么不跑了,你跑啊!”王玉峰跺了跺脚,急的把那憋着好多年的屁给放出来了。也许他希望狗赖还是那个不经世事只贪玩的孩子,现在在看来,这个孩子成熟的太快了,至少他在今天有了脱离了最原始的天真的那股倔强。
他在深深的记住这个倔强,这是一个死结的开始,随着时间,越拉扯越解不开,直到最后,只能将一根连着的线剪成再也连不成最自然的那个样子。
李惠兰的重罚毫不留情的落在了狗赖的胳膊上,她一边打,一边囔囔着,“我叫你偷,我让你拿不回来,……”
狗赖静静的站着,眼泪模糊,他看不清自己的胳膊,只觉得麻木一片,已经不能确定它还在不在自己的身体上。也许,这是信徒的报复,他要被废掉双手。
直到狗赖倒在地上,王玉峰也没上来阻止。这个男人的血足够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