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人生南柯梦
烽烟顾盼昨日路
沃土千里榆花飘
青纱五谷万里香
童年伙伴今何在
沧桑额头忆他年
兴安往事写不尽
夕阳载去许多情
本小说作者－－内蒙古呼伦贝尔学院姜绍忠
我的老家座落在东北平原上松花江边那一片片榆树花年年开放的地方，那里五谷丰登，人杰地灵。黑黝黝的土地上，拉林河在那里流淌，不知那拉林河的河水已经歌唱了多少岁月，演绎着东北平原上发生的故事。记忆中的家乡座落在那片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在那片平原上到处是年年春季漫天飞舞的榆树花，郁郁葱葱的榆树岁岁年年年年岁岁的在那里繁衍着。我自己就是那无数的随风飞舞的千万朵榆花中的一朵，在那岁月的秋风中飞向高天，不经意间飘落到大兴安岭林区这片沃土生根发芽，经受这大兴安岭的雪雨风霜的历练，艰难中留下自己一个个具有深刻文化内涵的年轮。
自从13个年轮的那年随家搬迁到这个兴安岭的林区小镇，感受到了太多的背井离乡的痛苦。对这些难以忘怀的往事每每回想起来，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这滋味可能有相同经历的人都深深的体会得到。
那是70年代的第一次背井离乡，由于母亲这方面的亲属都在林区，那时正值林区开发，那时大兴安岭的原始森林还在，林区的经济状况很好，大兴安岭的深山中到处是一片沸腾，林间的采伐工手里油锯的马达声此起彼伏，伴随着树木倒下发出的喀嚓喀嚓的声音，储木场的原木堆成了小山。在储木场上随着绞盘机隆隆作响，一节节的火车皮装满了木材。在春节的天空里，小镇很热闹，爆竹声响彻云霄。那时的小镇可谓是八百里烟花还有那三千粉黛。每到月底开工资的时候，家里工人多的家庭由于计件工资多都要拿着面袋子去装工资，那时的粗线条的林区生活带着浓厚的关东人的文化。
早在1958年的时候，我的家就在乌尔其汗居住过一段时间，因为当时在东北老家居住的奶奶有一种很怪的想法，总是担心当时的中苏关系紧张，一旦发生战争博克图的山洞被炸毁，铁路被截断，怕我家被饿死在大兴安岭。现在想来可能是奶奶经历过那战火纷飞的年代，深知那战祸和匪患带给人类的灾难太残酷的缘故。总之，奶奶是千方百计的把我家搂在她老人家的身边，爸爸是一个大孝子，非常听奶奶的话。我家就又迁回老家并且一直在那个东北平原居住，在东北农村的日子也很红火，因为我家是个大家族，父亲这一代兄弟哥们五个，都很勤劳，默默的在那片土地上耕耘着。记得没到冬季，家家都要用大缸发上黄米面，要蒸出一个正月的粘豆包。很多家一家一家的包好蒸出来冻到外面。那一锅又一锅的粘豆包，金黄色的粘豆包，香喷喷的让人一见就有食欲，一个正月里家家都吃着这样的主食。每当到入冬的季节，家里要杀一口大肥猪，爷爷奶奶、叔叔婶婶还有兄弟姐妹们全家几十口人要吃上一顿绿色的肥猪肉，那农家的杀猪菜和家族的和谐气氛，让我忘记不了，因为那是我记忆中最美丽的画面。
由于我母亲这方面的亲属都在大兴安岭，在75年的时候我的家就在我奶奶去世后才重新搬到这个叫做原始森林的小镇。
那年我本应该去离家五里路的镇里读初一，可是三姨非说大兴安岭的中学教学质量高，硬是逼着我休学一年。那一年我的同学们都到离村五里地的乡所在地读初中，我在羡慕同学读初中的目光中走过了365里路。命运安排我每天在田间地头去放我家的那四只绵羊，在放牧的日子里打发时间。不久那四只绵羊都生了羔，家里就有了8只绵羊。生活给自己带来了欢乐，劳动给自己带来了成果。后来由于乡政府知道了我家有8只绵羊的事，说养羊是在走资本主义道路，逼着父亲把这8只可爱的绵羊卖掉，否则就要被批斗。在记忆深处，那8只绵羊吃草和路上可爱的样子，总是浮现在眼前。童年时放羊的那块湿地，当年是郁郁葱葱的一大片柳树林，林中是绿茸茸的野草，草丛中点缀着各种野花，五颜六色，仿佛那上天赐给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林中很多地方还经常有水在流动，在那流水的小水沟里，泥鳅鱼三五成群，特备是在下过雨之后，那些泥鳅鱼都从泥里钻出来。当然有时也会遇到蜥蜴，因为自己年龄小，看到那四条腿的蜥蜴感到很害怕，因为大人们说蜥蜴会咬人的。水塘里有鲫鱼和老头鱼，那种老头鱼也叫做阴阳鱼，因为不管冬天水是否冻透，只要不漏气，这种老头鱼就会活过来。老头鱼的身上有细细的鳞片，鱼的肉质口感特别好，吃一口非常鲜。小的时候我经常能捉到一些泥鳅鱼和老头鱼。听别的小伙伴说，他们有时会找到野鸡蛋，一窝里有四五十个。由于那片柳树林太大了，我是不敢走进它的深处，所以那片记忆中的神秘的柳树林，让我一直感到它的神秘。后来，人民公社的领导决定开渠放水，那一片片的柳树林消失了，长大以后才知道消失了的那些柳树林叫做湿地，湿地的消失，家乡也就连年出现干旱。家门前不远处的那个小水库，经常掀起片片涟漪，在那细细的暖风里泛着太阳的光辉，就像那银色的海洋。不知为什么，大队领导决定用炸药炸开了那道大坝，从那以后那个小水库没有了。记忆中的童年，童年留恋的那片故土，现在是面目皆非，沧桑变幻。这些在童年里遇到的憾事，让我记忆到如今。
还有一件令我至今痛心的童年旧事，更让我神伤。当时家里养了两条狗，一条叫阿黄，它的儿子叫小青，这两条狗很厉害，看家护院没得说。就在搬家的前夕，我到田野里玩耍，它们两个紧紧的跟随着。不知是什么时候，有个叫张中的和另外一个人，他们手里的枪一直没有目标，就把我的两条心爱的阿黄和小青当成了靶子。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的，只是听到一声枪响，我顺着枪响的地方望过去，发现张中的枪口还冒着烟，我明白了原来是他们用他们手里的猎枪向我那条可爱的大黄狗开了一枪，大黄在痛苦的嚎叫。它的儿子小青就拼命的向那开枪的人狂吠，另一个人就向它又开了一枪。实在是太突然了，我的两条可爱的大黄和小青就这样含恨的离开了这个它们留恋的世界，它们可能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它们的主人我没有保护住它们的生命。为这件事我一直在忏悔，因为我的能力小而没有保护住它们。后来父亲知道后要找张中他们拼命，那两个人说不知道是我家的狗并道歉等等。这件事让我痛苦至今，我内疚为什么没把那两条狗留在家里。我更为自己的力量的渺小而痛苦。后来在大学里，我的大学系主任鲁柏林一直对我们很关爱，当有人攻击他对我们实行放纵法，就在他在领导岗位受到边缘化的时候，他曾深情的对我们说：“同学们啊！神也有恶神和善神，神也有落泪的时候！”当时我不太理解系主任的话，后来看了电视剧《封神榜》知道世界上一旦出现了姜子牙，就会马上出现一位申公豹。当我看到雷震子等牺牲在诛仙阵时，我才知道神也有落泪的时候。每当我想起大学系主任的话，就能接受人世间的许多无奈。今天写这篇小说，顺便纪念我的两条爱犬。农村有些年轻人很不讲究，他们有时夜晚就去偷邻居家的海棠果和杏树上的杏。还经常去同生产队瓜地里的瓜。特别是在秋季，那些年轻人就会去玉米地里偷玉米，他们拿着麻袋，一袋一袋的往家里扛，用玉米喂他家里的肥猪，亏的是生产队和全队的农民。上小学时一到秋天，就会听到各种恐怖故事的传说，不知是谁编造的，说一天的夜里在老刘家的门前，有人发现一片红光，再细看那街道上出现了一个大红花被，把谁谁谁都下病了等等。大队在远离村子几公里外的地方建了一个果树园，每当秋天到来时，那红红的果子挂满枝头，沉甸甸的，树枝都被压弯了。这时，有人又在传说，说那个晚上值班的，在夜里听到敲门声，出去看看还没有人，回来刚想睡下，又听到敲门声，最后吓得不敢出去了。还听到老头的咳嗽声，说听到的声音格外清晰，那值班的被吓的辞去了工作等等。总之，这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在那晚秋的季节，伴随着沉甸甸的果实一起来到了这片土地上的小村庄。我每当听到这些恐怖的故事，就吓得黑天不敢出屋，从那时起，在那个小村庄里，就出现了一些神秘的地方，例如大红被出现过的刘家门口，还有那大队的果树园等等，这些地方我白天也不会去那里，成为了人生的禁地。现在想来，有的人制造这些恐怖的故事，为了自己偷东西方便而已，因为在那没有阳光的夜里，在那没人敢去的地方，见不得阳光的事情办理起来会更方便的多，更不易被人发现。所以我们会看到电视剧里那些特务的接头地点或者是暗道的出口都选在墓地附近。包括神雕侠侣里的小龙女师徒把修炼的道场选在古墓里，为的是练功闭关时不易被红尘中人所打扰。
我家搬到林区时，那时我读五年级。后来我发现大兴安岭的学生根本就不学习，每天想办法把上课的老师气走，那带头的同学的父亲是民政助理。记得有一位同学，在老师被气走后就把黑板推倒在地上，然后用木棍把黑板敲碎，破坏公物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我接受不了他们的行为。有时他们想打那个同学就打一顿，那些不听头的话的是被修理的对象，规则和电视剧里的黑社会一样，等级森然。记得有一天我们班换了11位班任。第十一位班任是位女老师，说话很泼辣，跟那些当政府官员都很熟，我们班的男生都被她给归拢的消停了。但是，在这次严肃纪律的时候，我一不小心成了牺牲品。那时班级男生都是事先约好的，都不和女生一座，谁要是跟女生一座，他们下课就起哄，还踢你打你，说你和那位女生如何了等等。总之，你若听老师的话，跟女生一座，下课后你就会万劫不复。那位老师偏偏第一个调我的座位，我就是不服从她的安排，于是她就训斥我，我记得当时这位老师说的话太难听，所以我被批评的痛哭流涕的。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那位老师是半夜里摘柿子挑软的捏，是在杀鸡给猴看。童年的记忆实在是太深刻了，我现在想起时，会感到我的老师对待学生是多么的不公平，这种不公平主要体现在老师戴着的有色眼镜，而这付有色眼镜可以分辨出每个学生家长的经济地位和政治地位。
我家祖辈生长在农村，爷爷和父亲都是善良的农民，用诸葛亮的话讲是：“吾本布衣，躬耕于榆树林”。由于社会的进步和人类社会生产的分工，人世间很早就出现了等级，贫富贵贱的词汇很早就出现在我们的词典里，由于历史上封建文化的影响，农民虽然通过自己勤劳耕作五谷，保障了各行各业人们的衣食，但是中国的农民阶级仍然是社会的底层。封建文化形成了“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士七猎八民九儒十丐”的等级和阶层，制约着人类社会化的范围。明太祖朱元璋为了自己的帝位得到臣民的认同也要宁肯牺牲自己父亲的名誉，把那顶绿帽子戴在他父亲的头上，为了说明自己身体内流的是高贵的血液，编造出自己的母亲在太湖边和蛟龙如何如何才生出他的荒唐事，给自己罩上真龙天子那种高贵而神秘的光环。陈涉在起义前也要心腹之人半夜扮作狐狸叫：“大楚兴，陈胜王！”还要写好丹书放到市场的鱼腹里。关羽那么讲义气却落得个身首异处的结局，小说的作家为了安慰善良的人们，只好让他最终成了神。岳飞那么精忠报国，最后死在奸臣秦桧手里，作者只好说这是因为金翅鸟和王八精前世的恩怨而已，这都是封建文化在作祟，总是在替那些恶人找借口，总是在为人世间的不公平现象的存在编理由。现我们会发现，哪家的红白事如果有一位大领导参与，就评价人家的事办的有层次，有档次。当那个大领导的父母去世时，你会发现最艰巨的守灵时间都被抢走。种种原因，导致考公务员热一浪高过一浪，这是文化的力量使然。
记得以前在《家庭》这本刊物上看到这样的事，两个人闹离婚的原因是－－－－这家的男主人翁很会过日子，花钱非常仔细，他在买菜时由于那些有点发蔫的时间长一点的菜比较便宜，他就经常买这样的菜。他的妻子就非常不满意，有一天就发起火来骂了他一句：“你天生就长了一副农民的肚子！”这位男士出身农民家庭，大学毕业留在了城里，他听了这句话感觉到很伤自尊，就回敬了他妻子一句：“我天生长了一副农民的肚子，你长的是什么肚子？你爷爷你奶奶是不是农民？他们长的什么肚子？”他妻子就以此事为由说没有共同语言，遂申请离婚。其实，农民出身有什么不好？在国外你还当不上农民呢！看了这个故事，我仔细想了想，男主人翁说的有道理，如果向前追溯几百年我们的老祖宗都是农民，可偏偏这些农民的后代非要把自己所在的群体分出等级来。看过动物世界的人都知道，只有那些凶惨而狡猾的东西才能称王称霸，狐借虎威者有之，山中没老虎猴子称大王者有之。如果人群也是这样，那是人类的一种退化。林区人的成分很复杂，当时计划经济的供给制在生产力水平还不是很高的时候，人们买什么东西都要票票的时候，那时的商业和粮食部门的工作人员的子女还是非常有地位的一等人，政府官员的子女是二等人，林业由于森林资源开发时期工资待遇很高，他们的子女是三等人，像我们这后来到林区的农民子女就是最后的一等了。在这样的一个群体里学习生活，体会到的是酸甜苦辣，就是老师对我们的态度也是明显的不同。我深刻的记得那一年有一次老师抽了一批人刻钢板印复习题，抽了那么多的人也没有抽到我们这些农民的子女。我对被老师抽取干活的同学很羡慕。命运也是很令人捉摸不透的，我们这些没有出路的农民子弟后来赶上国家恢复高考的政策，很多都考上了中专和大学。我大学毕业后分回家乡那所学校工作，刻了十几年的钢板，为学生印了很多的题，（后来有了计算机刻钢板的事情才成了历史）。我在那所学校里当了五年的教导主任。现在我的同学已都步入不惑之年，一有机会在一起聚会，每当提起学生时代的往事，个别同学对老师当时给予的不平等待遇愤愤不平。目前，有的老师把座位作为奖惩学生的一种工具，把问题学生放在后排，讲课时顶住那些学习好的讲等等，这都是不可取的。
第二次背井离乡，那是因为撤乡并镇。学校在镇政府撤销后，也随之撤销了。我很被动的来到所在旗县的学校。到了新的单位的感觉是：“过去的一切都成为了零，在基层学校干了20来年的工作，一切都得从零开始。”我实在是感到痛苦，都是一个教育局所属的学校的老师，为什么那些在基层条件艰苦的学校为国家的教育事业工作的老师反而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基层的学校很苦，教学环境不是很好，我所在的学校一直是冬季教室里用火炉子取暖，特别是炉子不好烧时教室里浓烟滚滚，学生老师都很受罪。每当到了冬季，老师的办公室也冷得厉害，那么大块的木头柈子很不容易的添到炉子里，根本就不起火。那木头柈子堆放在离办公室很远的地方，外面又冷，都不愿意去取，一天要烧掉很多木材。有一天办公室里没有柈子了，谁都不愿意去抱，一位老教师对年轻教师们说：“我可靠不起你们了，我冻得受不了了，我去找柈子了！”说着就出去找烧火的柈子去了。我所在的学校是2004年撤校的，那时全校也没有一台电脑，工作那么多年不知道什么是福利。新到的单位在团购住房打分时就有一项叫做校龄的分数，这一项就可以把分数拉开档次。你后来的不就理所当然的排在了后面嘛。原来学校的老师一学期听十节课，我们后来的就得听三十节。还安排年年纪轻轻的老师给我们当导师，原来我们在初中工作，一来就考我们高考题。这就是对我们过去几十年的工作的一种否定。之所以现在城里的老师说什么也不愿去那城外乡下的学校工作，因为大家心知肚明，城里学校和乡下学校的老师的地位不同。这种观念下社会环境中，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和保证教育资源共享的理念的践行任重而道远。
我深深感受到不公正对人的伤害之深之大，所以我在工作中能够一直要求自己不把学生分出等级，平等的对待每一个学生，我认为这是一位老师的起码的道德水准。从林业局的堵卡站工作的护林员，到我们人类心灵的工程师，都要提高自身的素质，这是社会进步的需要。
我常常安慰自己，要入乡随俗。多年的媳妇熬成婆，随着时间的推移，痛苦的日子会越来越少的。让我们以平和的心态迎彩霞，送黄昏，微笑并淡定的对待夕阳也是人生的一种境界。
离开那片榆树林的榆花，染着林区的色彩，又在不经意间，随风飘到了这广袤的草原。在朦朦胧胧的榆树花的梦里，记得自己为人生的目标曾经努力着拼搏着，痛并快乐着。这梦醒十分的我，不自觉得把梦里的情景和感受记录到本文的字里行间，讲述着自己：“在梦中忘却泪，在泪中寻找梦的既痛苦而又充满希望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