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做完超声心动图，随便找了个借口溜到医院的小花园散步，摆脱那个整日监督我的护士。早晨的空气湿润清新，10月的晨风带着淡淡的凉意，扑鼻的青草味沁人心脾。花园的小凳上稀疏地坐着一些病人还有老人在此晨练。
蓦地，我注意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病人努力地够落在地下的书籍，我连忙上前帮她捡起。
她微愣，随即抬头朝我莞尔一笑。
那是一张天使的脸孔，那是一抹绝伦的笑靥。墨色的长发披落于肩，病态的苍白更加增添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独特气质，晶莹清澈的美眸泛着纯净的笑意，让我为之失神。
“你是下凡的天使吗？”
她浅笑，“每个女孩都是下凡的天使。”
“那为什么有些女孩要先上天堂。”
“每个天使都有不一样的使命，自然回归天堂的次序也不同。”
沉思半刻，我说：“你一个人出来的？”
“不是，我男友上去拿外套给我。”
“我帮你推车。”
“嗯。”
我推着她的轮椅，沿着公园的小径慢慢行走。起初以为她只是得了小病，后来知道她是血癌晚期的病人。
“有时候在想，既然那么痛苦，只能成为别人的包袱，也许提前结束，才是最好的归宿。”
她转头看向我，似乎我的所思所想在她清澈的双眸中毫无遁形。许久之后她才淡淡地开口，“未经努力就轻言放弃的行为看似是不想拖累他人，实则是缺乏信心，自我逃避的表现。而所谓的归宿确实是解脱，是单方面的解脱。死，有何畏惧，只怕活着的人为此肝肠寸断，生不如死。”
听到这里，不由地垂下眼睑，想起姐姐，心中一紧。
“人，活着，想为别人，首先要学会为自己。”她的笑容如阳光轻轻洒下，整个世界一下子就亮了。
也许，她说得对，既然有些事情无法躲避，那只能变相接受，抱怨天命，自怨自艾是无法解决问题的。哎，连一个血癌晚期的人都能这样积极向上地面对生活，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沮丧逃避。
眼光扫过她手臂，看到白嫩的肌肤上有一大块淤青，心疼地轻声问，“痛吗？”
她摇头，“这些与即将接受化疗的痛相比估计是微不足道，而接受化疗的痛与爱人分离的痛楚又仅仅是九牛一毛。”
“可为何你看起来还是那么开心？”
“桌上有半杯水，有人抱怨，只有半杯水了，而我则感谢，仍有半杯水。”她望向平静的湖面，神情悠远，“生存人世间的每一天都应该心怀感激，即便是明天我就要与他分离，那至少我仍有一天的时间与他相聚。”
“你们感情真好。”她男友真有福气。
她不语，嘴角衔笑，不同于天使般的纯净，终于带有人间的气息，那是恋人间专属的甜蜜。
“你舍得他看着你受病魔折腾啊？”
“舍不得，但我知道，他更加舍不得我一个人受病痛的折磨。”
这是什么想法啊？我不解地看着她。
“人生如戏，却场场不一。我不能剥夺他知道真相的权利，何况纸根本包不住火，事后知道不仅心痛，还徒增些许悔恨。我想，珍惜好现在，至少以后不会遗憾。因为，真正的情感不会因生死而淡化，它就像酒，越酿越醇，越久越香。在多年之后他想起我，快乐多过忧伤那就足够了。”
“白净！”不远处传来一个清亮的男音。
“不好意思，我想我男友来找我了。”
“嗯，是时候物归原主了。”我调皮地笑道。
白净。纯白洁净，人如其名。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衷心希望她能战胜病魔，有情人终成眷属。——10月2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