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所公立医院。前座是门诊楼,门诊楼的旁边是技术楼,后一座是住院楼。从门诊楼到住院部前的水泥地中线就是“水”字中间那一竖,两边花园种的花草钩出的造型,正是“水”字左右那柔软的两笔。在这肃穆得近乎肃飒,淡素得近乎凄凉的氛围里,医生护士仿佛行走水字的两端起笔上,从容淡定,病人走在一撇一捺中,时东时西。也就是可怕的生死之间。有的人在此一去不复返,如水东去。有的人在此扬帆驰航。这天早上,李亚男心中总有一股不安地躁动,感觉就像有只无形的手搅得我心绪不宁。心里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但还是按部就班来到自己的科室,与往常一样换上工作服到小会议室开早会。每天都一样,在当班护士介绍病人入住情况时,李亚男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她悄悄地打开一看,是外科的苏医生打来的电话,只见她低下头把手机放到耳边轻声说:“你好。”
“李亚男,你爸叫李怀书是吗?”
李亚男压低声音回答:“是呀。我在开会,有什么事吗?”
“你赶快来急诊科。你爸出车祸受伤很严重,头面部受伤合并颈椎神经受伤致高位的不完全性截瘫……”
李亚男听到这,只觉脑子‘嗡’的一声响。两只手抖颤得合不拢,恐惧感排山倒海似地压迫着心脏,眼前仿佛看到一座高楼在坍塌。她也来不及与任何人打招呼,就跌跌撞撞地向急诊科跑去,奔到父亲的身旁,紧紧拽着他的手,只见父亲满脸血肉模糊躺在手术床上做清创缝合。她哽咽着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像珠子一串串滚落下来。护士吕姐拿来纸巾替她拭去眼泪,并用手肘轻轻地推了推她说:“亚男,你赶快与家人联系。”
亚男木讷地走到那雪白的走廊上。只觉得雾腾腾的东西在眼前旋转,只好左手扶着墙壁,右手按着手机健,好不容易抖抖颤颤地拔通家里的电话。从电话的那头传来硬冷的声音,这是母亲李婶的声音吗?“喂,有什么事吗?”母亲冷漠地问。这就是母亲的声音!仿佛是那么的陌生?
亚男知道自己犯的错,曾深深地伤了母亲的心才会这样的。抽泣着说不出话来。母亲听着女儿抽泣声急切呼道:“喂,喂……怎么不说话?”从电话里传来的还是抽泣声。心想:一定是出什么事?这大女儿脾气如自己一样固执、自负、倔强、任信、感情容易激动,被自己痛骂了一回,赌气地搬离家,也就没给家里来过电话。
母亲急忙说:“亚男、亚男到底出什么事?快告诉妈妈,别让我急!”
李亚男终于“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哽哽咽咽地说着:“妈……,爸……出车……车祸了……,在我……我科室的……急救室里。”
“怎么会这样,……你在那等……等着。亚男……别哭,妈就来。”电话挂断了。
李亚男犹豫片刻,还是给老公吴水挂个电话,然而电话拔通后却没人接,可能他正在上课吧,也就关了手机回到急诊室里。一会儿母亲赶到急诊室,只见她两眼红红地,泪珠还挂在眼角旁。
“亚男,你爸伤得怎么样?他在哪?”
“在手术室里清创。妈,你快坐下吧!”亚男看妈有些站立不稳,前去扶她坐在走廊椅子上。一个多小时的清创缝合结束后,亚男与母亲一起把父亲送到监护病房。看着父亲身体上插了许多的导管,粗粗细细的。看着父亲虚弱地躺在白色的床单上。觉得他像个溺水的孩子。看着他在疼痛的海洋中挣扎,作为医务人员的她,此时却也感到无助。只有趁着帮父亲倒尿液的时候,一个人躲在卫生间里号啕大哭。
这时,亚男的手机又响了。她忍住哭泣打开手机,见是吴水打来的,瞬间她的脸色布满一种无可名状的苦楚。心里好似打翻了五味瓶,真的不知与他如何说好。
“亚男,刚才我在上课,你给我电话有什么事吗?”吴水小心翼翼地问。
“我爸出车祸,已经到监护病房了,你快来吧!”亚男狂喊道。
“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吴水惊讶道,而后用平静的口吻说,“要慎重、冷静。你是医务工作者,应该比我们更明白现在的医疗水平,只要我们精心护理,爸很快会康复的。你们不要急,我马上过来。”亚男听着电话,那眼泪就像自来水打开了阀门,怎么也关不上,只好任由它默默地流淌。看着父亲无声无息地躺在病床上,脑子里闪过的是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能不伤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