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雅生辰之日日,绣月帮穆芷璃用瑶池水沐洗头发,习秋替穆芷璃换上新做的淡紫罗绫裙,头上梳了个新巧的发髻,髻上戴着的白兰,轻描画眉,抹上脂粉,微点绛唇、额上印上淡粉,最后又用凤仙汁染了指甲。一边无精打采的任由她们打理,一边看着铜镜。“公主这般摸样儿,真真标致。”绣月在一旁温柔的笑道。
“是啊,是啊。要是一会儿要王爷见到,定会吃惊的。”习秋忙附和道“他身边那么多美人,哪有空看我啊。”穆芷璃笑着摆摆手,却不禁瞟着铜镜窃喜,这两个蹄子还真是有一手,看着镜中,肤光胜雪,眉目如画的灵秀女子,穆芷璃几乎是抱着脑袋在感叹,这个真的是自己吗,自己也可以这么美吗。
“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我会的发髻不多,要是茜淑那丫头在,就。。。”习秋在一边小声道,见到绣月使眼色便忙住了嘴,却还是入了穆芷璃的耳。
茜淑。。。么。穆芷璃的思绪回到一个多月前,那晚月色皎洁,明亮异常,还在养伤的穆芷璃因为梦魇,吓出一身冷汗,不觉惊醒,看着寝殿内昏暗的烛火,已经三更天了吗,忍不住喊习秋上水。透过层层的帐幔,看着恭敬伸进来的托盘,穆芷璃皱了皱眉,端起茶杯,淡淡开口到:“习秋人呢,怎么是茜淑姐姐守夜了。”“回公主,那蹄子睡到半夜,肚子疼的厉害,到我房中求我替她守下半夜。”帐外茜淑颇为无奈的回到。
“嗯,那她可好些了?”穆芷璃看着杯子道。“这,我也不清楚,许是吃坏了东西,应该没什么大事,劳公主挂心了。”“嗯,友雅的兰侧妃是一等一的至香高手,没想到还普通医理,这兰心绵,主要以铃兰入药,据说长久服用,会使人心力衰竭而死,这些天,你总是司机在我的饮水和药中加入少量,依你所加的分量,大概再过一个月我就会因为心力交瘁虚弱而死,到时候就算御医也查不出身,本救左贤王已使我元气大伤,查到最后也不过是认为我终究是救左贤王伤了根本,不治而死。柔妃她们到聪明了不少,如此也算看的起我了。”说着穆芷璃下床,将茶杯顺手砸在茜淑的身上。
其实柔妃她们的暗害,她早已习以为常,只是令她愤怒,令她不寒而栗的是现在匍匐在她脚下的茜淑,那个平时和她们闹在一起温柔开朗的女孩,那个曾经看着她不顾礼仪胡闹,怕她受罚,急的团团转的女孩,那个陪着她在大雪天不怕冻的站了好久的女孩,她只大了穆芷璃两岁,回到大燕皇宫的日子里,比起那些骄矜的贵族女子,身份复杂的绣月,茜淑习秋单纯善良的个性让穆芷璃仿佛回到了现代,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忠心纯真的女孩,却如此缜密的算计着她的性命,她看过先关的宫斗剧,和史料记载,对于宫闱的斗争,她是知道的,有时候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妹尚会互相厮杀,又何况她们,可是即使如此,当真相血淋淋的摆着面前的时候,她依然无法接受。
穆芷璃只是复杂沉默的看着匍匐在脚下,那个温婉可人她当做姐姐撒娇的女孩,冷声到:“我倒是不知道,你和柔妃她们还这么亲厚,只可惜,你毕竟还是你,想的倒是缜密,只是做起事来到毛手毛脚的,要不是你这几日总是魂不守舍,行事怪异,恐怕我这回便真有载在你手里了,不过,很可惜呐,你一开始投毒的时候,我就已经发掘了,所以,我一口都没有碰。不知道你那主子知道了,会作何表情。”看着茜淑的身子明显颤了颤,穆芷璃以为她是吓得不轻,继而冷声到:“念在你我主仆一场的份上,我便给你个机会,只要你去皇上面前指认了这件事,我可饶你一命。”穆芷璃的心已经一片冰冷,最是无情帝王家,在这个华美而冰冷的皇宫里,什么情谊都不过是一场虚伪的游戏么,她终究也逃不过如此的命运吗,她的身边她究竟还能相信谁。
“谢公主不杀之恩,只是恕奴婢不能如此,能服侍公主一场也算奴婢的造化了,公主是大善大德的,是奴婢心存邪念,忘恩负义,必要除之而后快。既然公主已经看破,奴婢甘心伏诛。”茜淑倒是出乎意料的冷静,没有意料之中的痛哭求饶,茜淑只是满眼含泪,笑容灿烂,有那么一瞬甚至让穆芷璃产生了她们只是在玩闹的错觉,在穆芷璃愣神的时候,茜淑先一步,将袖口藏着的一小包药粉倒入口中,昏厥过去,唬得的穆芷璃忙跑上前去探她鼻息,发现气息微乳,穆芷璃也顾不得夜深人静,自己只着中衣,扛起茜淑一路飞奔找墨白。
当墨白披着外衫从内寝走出时,正好看见肩上扛着一个丫头的穆芷璃,一脚踹开自己厢房的大门。面色焦急的央他救人,见此架势,墨白稍愣了愣,忙将穆芷璃肩上的丫头,安置好,进一步检查,穆芷璃一边在旁边给墨白打下手,一边焦急的等待着,直到3,4个时辰后,穆芷璃才终于坐在踏边休息,“没看出来,你倒是护这丫头护的厉害啊。居然帮着她掩饰。”墨白在一旁一边配药,一边有意指刚刚穆芷璃只对外报茜淑抱病的事实。“这么晚了,实在不想把事闹大。”穆芷璃抿着茶苦笑。“还好她吞噬的兰心绵量不是很多,不足以致命。看这样子一会儿便会醒了,你且回去再睡一会儿吧,等她醒了我叫你。”墨白道。
当穆芷璃再次醒来的时候,已不知是何时,换上一袭绣着凤凰花的罗裙,便向着墨白的厢房走去,却没想才出殿门,便瞅见不远处池塘边站着一女子,那女子约莫14,5岁,一身葱绿的罗裙,面朝池塘,竟与满塘的莲花交相辉映,只是那抹背影看起来却是寂寥的,清冷。穆芷璃忍不住走了过去,虽然步子很轻,那少女却异常灵敏,匆匆回首,却让穆芷璃不觉呼吸一止。面前的少女面容清丽,趁着那葱绿的衣裳好似清水芙蓉,然而让穆芷璃愣住的却不是她的面容,而是她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眸,完全不同与她的实际年龄。
明亮的眼眸里带着说不出的东西:悲伤,冷漠,戒备,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杀气。这真的是一个少女该有的眼神吗,穆芷璃自问这些日子在宫闱之间见过太多的美人,无论是蕙质清雅的云薇,还是梨花带雨的清语,或是妩媚动人的柔侧妃,还是光鲜艳丽的慕容令月,亦或者是玲珑剔透的兰侧妃。。。宫闱之中的美人数不胜数,又各具特色,然而此刻饶是穆芷璃阅美人无数,依然还是被眼前的少女惊艳到了,她和自己遇到的所有女子都不同,她的容貌虽然美丽却并不绝世,但是她那种凛冽而遗世的气质却叫人生生的移不开视线去,仿佛雪山顶端盛开的一朵雪莲,孤高而绝世。
“你是。”同样的声音响起,不同的是,相对于穆芷璃,少女的声音清冷的没有温度。“我是穆芷璃。姑娘是?”穆芷璃先开口到。“连莲,奉颜大爷之命,特来护卫公主。”少女扶礼到。“原来,你就是华颜派来的,还真是意外。既然如此,以后你便做我的贴身侍女吧。”看着面前清冷的少女,穆芷璃这样开口道。
到达墨白厢房的时候,穆芷璃出乎意料的带着连莲走了进去,刚进去便看见已经神智清醒的茜淑,茜淑见时穆芷璃,忙下床叩拜,求穆芷璃赐死。穆芷璃却只是坐在一边,静静的喝茶,摇头无奈:“我从来都是见人求主子饶命的,却不想你一心求死,你这唱的是哪一出。”“茜淑自觉罪该万死,只求主子赐死。”见茜淑伏在地上,良久沉默后。
穆芷璃才缓缓开口到:“我刚刚回宫的时候,那时,我因为失忆,一切事物都不在记得,我还记得,那时姐姐怕我学宫中礼仪太苦,熬了一夜,给我做了两个轻巧的垫子绑在膝盖上,冬天的时候和习秋她们打雪仗,弄破了皇后娘娘新送的裙子,也是姐姐熬了两夜才给我补好的,那时姐姐怕皇后娘娘瞧出破绽,每针都很是仔细,最后熬坏了身体,得了风寒躺了好久,如此这些实在多的不胜枚举。”看着茜淑的身体有些颤抖,穆芷璃继续道:“姐姐的好,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我私心也是将你当做了我的姐妹,我并不认为你真有害我之心,既然,你连死都不怕,那么你怕的是什么。”“公主。。。”茜淑哽咽的抬起脸来。
“我招,我都招了,只求公主念在以前的情分上不要再计较此时,就让茜淑承担一切吧。”茜淑近乎乞求的看向穆芷璃。“我答应你。”穆芷璃淡淡到。“我原本是大将军阳裕家的家养丫头,我娘是给将军看院子的老婆子,10岁那年,总管瞟着我摸样长得清秀,刺绣手艺好,就挑我去伺候二小姐,后来没过几年就给小姐做了陪嫁丫头进宫,小姐做了左贤王的柔侧妃后嫌我嘴笨不会哄人,没有其他丫头机灵,便打发我做了个粗使宫女,后来机缘巧合,我给小姐绣的帕子被皇后娘娘看中,小姐便做人情将我送给了皇后娘娘,再后来就是皇后娘娘瞧着我绣工不错送与了公主,自伺候公主开始,我就一直庆幸自己有福气。
公主从不摆一点主子的架子,完全将我们当成了姐妹,我一直觉得能伺候公主一辈子当真是我的福气,可是一个月前,没想到柔妃娘娘找到我,要我毒害公主,我本是不从,却不想柔妃娘娘绑了我娘亲来要挟我,若我不从,她便要杀了我娘,我与娘亲在阳府相依为命,我无法不顾及自己的娘亲,但是我私心也不想害公主,可是柔妃娘娘见我许久不下手,便折磨我娘,还放话说若再过一个月听不到消息,便要杀了我娘,我实在无法。”茜淑一边哽咽,一边陈述着事情的原委。
“每次看见,娘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我便只能下狠心,可是每次当看见公主对我笑时,我都下不去手,这样,真的好痛苦,一边是含辛茹苦将我拉扯大的娘,一边是待我亲如姐妹恩重如山的公主,幸好公主及时察觉,没有吃下,茜淑不至于懊悔而死,最后茜淑终于想到了两全其美的方法,只要茜淑死了,一切便都结束了。”说着,茜淑又要寻死,被一旁的墨白及时拦住。
“怪道,你素日办事最为稳妥,这一段时间却总是毛手毛脚的。你既然欠我一条命,你以为你一死百了,你的一条贱命就抵得了”穆芷璃一边说着,看向茜淑若有所思的脸笑得:“3日之内,我会派人救出你的母亲,你这个奴婢,我断不能留在宫中了,我会将你送出宫外,到时候你去品茗轩找那的老板,他会安排你做事,你要记住了,你欠我的,就拿替我做事来偿还吧。”。
之后几天,在反复问过茜淑藏她娘亲的地方及各项事宜之后,连莲将茜淑之母成功救下,穆芷璃便派人将茜淑之母悄悄送出宫与茜淑相会,之后连莲补了茜淑的位置。回忆至此,穆芷璃扶着连莲香扇微遥出来的时候,便见到友雅已一袭云锦黄衫的立在树荫下等她,遥遥看去,风姿玉秀。似乎周身也在散发着淡淡的华彩。
友雅牵过穆芷璃,含笑凝视良久。“我脸上有什么吗,你看了这么久。”对着友雅温和含笑的眼眸,穆芷璃脸红的玩笑道。“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我在想,璃儿原来也可当称佳人。”友雅笑着回答,语调轻柔。“切,我虽然比不得,你宫里的那些个美人,但是我好歹也算个美女。”穆芷璃头偏向一边,撇撇嘴道。“这话听着像在吃味了。”友雅打趣道。“我才没有呢。”穆芷璃忙挥手道,不了却被友雅抓住,只见友雅缓缓解下常年带在腰间的,德惠皇后遗物—龙凤绯玉镯,去了绑在两头的璎珞,带在了穆芷璃腕间。
“德惠皇后娘娘的东西,这个使不得。”穆芷璃忙急着去退腕间的手镯。“璃儿,带着吧,这是我给你的。”友雅笑着按住穆芷璃的手。“友雅。。。”只觉的满心的温暖,忍不住,穆芷璃伸手,紧紧的拥住友雅,将头埋在友雅的胸膛里,友雅却是一愣,随即才缓缓的拥住穆芷璃,嘴上却忍不住调笑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不怕吗。”“有什么怕的,反正我喜欢你,人尽皆知,抱一下又如何。”在友雅的怀里,穆芷璃喃喃道。友雅笑着遥遥头摒退了一旁的下人。
“没看出来,璃儿倒是大胆的很。”“对了,你怎么在这里,今天不是你的生辰么。”穆芷璃抬起头看着友雅道。“怕你贪睡,就先来接你去我宫里,果然还是起的晚。”友雅看向一边,神情有些不自然。穆芷璃忍不住在心里偷笑,瞧他这样子,分明就是早早的来接自己,还找借口,真可爱。遂开口笑道:“周围的下人呢。”“我让退下了,你这丫头太不知避嫌了。”友雅依然看着别处,脸颊上却微微有一抹红晕。“哦。”穆芷璃点点头,瞧着周围没人,飞快的在友雅唇上啄了一吻。看着友雅吃惊的脸颊。穆芷璃笑道:“既然你摒退下人,那我就要好好利用一下了。省的白费了你的苦心。”“你呀,走吧。”友雅遥遥头,牵起穆芷璃向沐雪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