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友雅带回来的时候,穆芷璃因为太疲惫,早已昏睡过去,直到第二日晌午,才懒懒的起身,一切都交由了友雅和墨白打理,此刻穆芷璃又懒懒的躺在榻上,怀里抱着装满桃花酥的檀木盒子,一边细细的咀嚼,一边有意无意的瞟了眼不远处案几上摆着的两盏茶水,忍不住想起,刚刚离开的华颜,“真是。。。”不禁摇头。思绪又再次回到刚刚华颜在的时候,有意潜开了周围的人,只留下华颜一人,穆芷璃举杯淡笑:“这段时间有劳华公子了,这次也是。”
“公主过奖,华颜不过恪尽职守而已。有劳,实在不敢当。”华颜语气恭敬,却似乎与平时有些许的不同,穆芷璃只觉得奇怪,华颜也只是清抿了口茶,看这架势,怕是公主要指派他去做一些麻烦的事了吧,应该和昨天的事情有关,昨天的事情,一思及此,心里倒多了几分玩味,几分敬意,自从成为公主的侍卫长,与公主朝夕相处,对于这个公主,华颜却多了几分探究,她不仅不似那些传闻般疯癫痴傻,有时甚至有些难得的机智敏锐,见解独特。
总是能敏锐的察觉到很多事情,又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解决很多复杂困难的事情,虽然有时有些不懂礼仪,不讲规矩,在自己宫中甚至连基本的尊卑都不分,常常和下人们闹在一起。可是不知为何却让他在内的所有人,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一种温馨而放松的舒适,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靠近,想要依赖,这么一路走来,无论是知道自己生母遇害后的淡然豁达,还是救左贤王时的果敢利落。无论是面对宫闱中的明争暗斗的置之一笑,还是总会想尽办法晃过他们偷溜出宫时的狡黠机智,都让他忍不住的暗暗赞叹,忍不住的去探究,她和宫廷贵族中的女子完全的不一样。
充满生机,单纯而机智,那种出自心灵的纯净和豁达是那样的让人心生敬畏,出自心灵的高洁。就像昨日,降服那个黄氏马贼团时一样,他知道是她聪慧的,可是没有想到竟聪慧到足以震撼所有人的地步,那样凶险的情况下降服了穷凶极恶名震江东的黄氏兄弟,放眼天下有几人能够做到,怕连左贤王也不一定,昨日听的入神被感化的又何止是那些盗贼,连他也沉默在她的故事里,开始思索起自己来,她讲得对于他来说那何止是一个故事,更像是一个启示,是何等的智慧,能想出如斯高绝的故事。若不是女子,她可堪称一代不可多得的谋士,她真的是那个大燕人尽皆知的呆公主吗,她究竟是何人。
“你觉的昨日,那个马贼团如何。”看着华颜若有所思,穆芷璃开口打断道。“公主的人,自然是好的。”华颜目光如水,一脸平静。知他是在敷衍自己,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笑道:“若我交与你打理,如何?”“蒙公主抬爱,华颜不才,只想安心做好侍卫长一职。别无他求。”华颜垂首到。“你还是一样的怕麻烦啊,不是本职的事情,就不屑一顾,若这个不是一个命令,抛开我和你的身份,只是一个请求,你如何呢。”穆芷璃淡淡道。
“请恕华颜不才。”华颜依然垂首到。“给我一个理由吧。一个你不愿意去的理由。”穆芷璃轻轻抿了口茶水。“华颜自幼身带癔症,朝不保夕,平日在家,也是长卧病塌,敬候天命而已,因为知道自己身子不会长久,对于生死早已看开,对于这世间更是无欲无求,机缘巧合成为公主护卫,已让华颜自顾不暇,更不想再沾惹其他。请恕华颜不才。”平静的声音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华颜的脸上依然没有过多的表情。
穆芷璃只是轻轻叹口气到:“还记得,那日选侍卫长,你不是武功最好的,也不是最博学多才的,身量也不出众,可是我还是选了你呢。不仅仅是因为你对我无欲无求,你无心于侍卫长这个位置,不会是任何一方势力派来的缘故,也不是什么机缘巧合,只是因为你的眼神,看到你的眼神后,我才很确定你是我要选的人。沉默的骄傲着,含蓄却锐利,这可不是一个对于世间无欲无求的久病之人会有的眼神哦。还有华颜一身让人佩服的功夫,若不是苦练,可不会到如今的境界的,我可不认这会是一个天天混沌数日子的将死之人会做的”
穆芷璃笑着顿了顿继而到:“华颜想要的是何物呢?华颜想得到的什么呢?可否告知与我。”华颜的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温文尔雅笑的却发自内心的舒畅。忍不住轻轻道:“不愧是公主,果然目光如炬,明察秋毫。”见华颜不再说什么,许久的沉默后穆芷璃开口道:“既然华颜不愿相告,我也不勉强,只是,无论华颜你想得到什么,你不够强大都是不行。而且很多事情也不是凭借一己之力就能成功的,我虽不知你想要的是什么,但是你帮我打理马贼团,亦也是帮你强大起来,无论你承认与否,现在的你都不够强大,不是吗,虽然马贼团降服与我,但交由你一手培养,亦会成为你的力量,无论你想得到什么亦会成为你的一份助力。在我看来,人的一生不是用长度来衡量的,而是看谁活的更有深度,华颜以为如何?”穆芷璃缓摇香扇。一边看着华颜的表情,一边斟酌着下面该如何说。
“华颜领命便是?”“哎?!”似乎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说服华颜,穆芷璃反而有些意外。“不愧是公主,如此下去,华颜迟早会被公主说服。不如现在就领命。”华颜笑着,看了看穆芷璃。“有劳了,以后马贼团就更名清尘阁吧,由你全权打理了。”穆芷璃笑着摇摇头到。“是,臣不在的时候,会派人在公主身边。”华颜到。“嗯,若没事,便可下去了。”穆芷璃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要歇下了。就这么一直回想着,直到自己慢慢的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等穆芷璃再次醒来的时候,视线渐渐清晰,竟是友雅专注看书的神情,借着投射进来的阳光,一袭黄衫的友雅,肤光胜雪,一双如千年寒潭的凤眸,纤长的睫毛在细雪般的脸上打下一层细细的阴影,薄唇清抿,周身似乎散发着淡淡的华彩。在这燥热的下午竟是那般的静谧优雅,清冷中有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温柔。穆芷璃只是愣愣的盯着自己上方的友雅,“你醒了?”察觉到穆芷璃的视线,友雅回头,唇瓣微弯,微微一笑,却是绝世的风华。好一个如天使一般的美男子。穆芷璃忍不住在心里暗叹。
“嗯。。。”思绪被友雅唤回,才惊觉自己正枕在友雅的腿上,不免红了脸,却私心不想离开。“你还真是让我惊讶啊,你到底是怎样的女子呢,璃儿?”友雅只是低头注视着穆芷璃。看着友雅专注认真的眼眸,穆芷璃有些发愣,友雅这话怎么听着像表白似的。。。难道。。。他昨日也被我降服马贼的精彩演讲给震撼了?!终于被我的智慧勇武给俘获了,也终于拜倒在我的裙下了。。。“睡了这么久,居然还能睡着,还这么贪吃,居然睡着都要抱着桃花酥,你是有多贪嘴。真是跟其他的女子都不同。你到底是怎样的呢。”友雅无奈的摇摇头,打破了之前穆芷璃所有的幻想,穆芷璃只觉得无比尴尬又不必羞愤,忍不住都囊到:“哼,我就是能吃能睡,怎么了。”一个人抱着装满桃花酥的盒子,坐了起来,真恨不得给他一拳,自己太天真,以为他会来个深情表白什么,完全忘了这位仁兄的脑袋绝对和正常人构造不一样。
只会对自己呼来喝去,恶语相向。完全是个变态。穆芷璃一个人窝火的腹诽。却不料,友雅的手猛地伸了过,在穆芷璃还没反应的时候,已经先一步用帕子将穆芷璃唇角的残屑擦掉。“哎,吃完也不记得擦嘴。怎么有你这样的姑娘。”一边自顾自的摇头,一边说道。穆芷璃只是撇撇嘴,心理却异常的柔软。开口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用完午膳,处理了些事情,就来了。看你睡的太香,就没吵醒你。怎么忽然爱吃起桃花酥了。“友雅放下书道。”中午的时候,碰巧吃了些,觉得不错,就叫御膳房多送了些,啊对了,昨天,我的演讲精不精彩,你有没有被我感动到。“穆芷璃忍不住把她和琴瑟遇难的这几天她的事迹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当然把为救琴瑟,抱着琴瑟睡了一宿的事完全略过,结尾还兴奋的追问友雅,自己厉不厉害,却不料友雅只是耸耸肩笑道:“这些事情怎么可能,肯定是你夸大了。”
最后还趁穆芷璃不备弹了一下穆芷璃的脑门。严肃警告到:“以后不许再有这样的事了。”穆芷璃很是挫败的抱着头,撅嘴应道。“以后别再这么疯了,我不能时刻在你身边。”友雅转过头,淡淡的看着窗边。他这是在担心自己吗,穆芷璃忍不住凑到友雅面前,厚脸皮的追问道:“没找到我的这几天,你是不是挺担心我的。”友雅也不理她,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书。穆芷璃再接再厉的抱住友雅的手臂摇晃道:“你是不是怕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了,所以昨天才那么着急的?”终于受不了穆芷璃的喋喋不休,友雅抽出手臂,一边替穆芷璃理了理睡的有些松散的发鬓,一边叹气道:“你呀,这几天遇到这些事情,回来又竟背着你那些丫头偷吃些油腻的,也不怕身子吃不消,从今日起,我亲自看着你用膳吧。”
“友雅。。。”看着近在咫尺,那张古雅芳仪的脸上显而易见的温柔,穆芷璃只觉得整个人都不自觉的柔软了起来,,忽然想起什么,忙起身对着友雅笑道:“我有个东西要送你的,等等。”说着下了塌,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一旁的小柜旁,取出一个紫檀木纹的盒子,向献宝似的捧到友雅面前。友雅定睛一看,正是昨日穆芷璃在黄氏兄弟面前使过的红色的珠子,“再过不久,就是你的生辰,当众送你终归不妥,刚巧你今日在,我不能时刻在你身边,这个东西刚好代替我守护你,就是如果有一日,我不在了,或者我必需离开,它也会替我护好你,我的一点心意。望你笑纳”穆芷璃看着友雅笑道。
终于还是下了决心,他无法为她做到孑然一身,无法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么她就助他完成心愿,然后毅然离开,去寻一个能真正陪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虽然还是会不舍会苦涩。“你竟胡说些什么。”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被他恼怒的揽进怀中。“公孙裴,不也说过我命短,活不过35么?”穆芷璃笑着敷衍到,尽量不去看友雅的眼睛,她怕敏锐如他,会看出她好不容易下的决心。
“别跟我提那些,打量我不知道到你想的是什么,告诉你,想逃离我是不可能的,只要我慕容友雅还在世一天,我便不会让你从我身边离开,35年又如何,天长地久尚可尽,只要你在,我便要与卿共此一生。”“呵呵,那就这么说定了。”穆芷璃笑着附和道,知他此刻正在气头上便不再去招惹他。友雅只是越发的将手收紧,长久的沉默后,幽幽叹气道“璃儿,别人皆道我是个冷酷无情的人,我虽不甚在意,却不得不承认传言也有些道理,我自觉太过理智的去衡量很多事情,起先知道与你的婚约,本也无甚在意,直到你是他派来制衡我的棋子,后来遇见你之后,你总是有意无意的接近我,你做的那些许事情,我不是没有看见,只是我无法不去怀疑这一切不过都是他的授意,这一切不过是你要接近我,取的我信任的手段,直到古庙里,你拼命救我的时候,我才开始迷惑,我开始反思,才惊觉你的初衷,这些时日的的朝夕相处,让我觉得这么多年,我虽然恨他,却真的要谢谢他将你送至我身边,哎。。。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性冷如我,也终是为你而消融。”
“友雅。。。”穆芷璃忍不住想回手抱住友雅,却不慎碰到了怀里的盒子,两人都是一愣。穆芷璃笑道:“对了,这个东西我还没有取名,呢,你觉得叫友雅一号好不好。”穆芷璃抬头满含期待的看着友雅
“。。。”看着友雅沉默不语,有些无奈的脸颊,知他肯定被自己的取名雷到了,穆芷璃一时起了玩心道:“那要不叫友雅二号也许。”“就叫长相守吧。”终于友雅有气无力的声音在穆芷璃的头顶响起,“长相守。。。”穆芷璃重复着这个名字,友雅的唇若蜻蜓点水般掠了下来:“愿得一心人,白首莫相离。璃儿,这一生我是不会放手了,你死心吧。”
另一边竹客居
琴瑟百无聊赖的坐在软榻上,脚下匍匐着两人,一个一袭黑衣遮面看不清容颜,另一个身形彪悍一身马贼的打扮细看去,竟是几日前打了琴瑟一拳的马贼,“回公子,前几日那些截获的商人,连同他们运送的货物,小的已经背着那两个马贼头子处理干净了。果然如公子所料,那几个商人本就是段氏皇宫里的暗卫侨办的,借着进大都行商掩盖为太后运送武器的事实。公子放心,小的已将此事完全推到了那黄氏兄弟的头上。”
“嗯,如此,很好,卫虎,你暂时便随着那些黄氏兄弟待在品茗轩吧,如今黄氏马贼团已归淳熙公主所有,你们早晚会为左贤王所有,你就尽力吧,尽量取得左贤王,黄氏兄弟的器重,伺机而动。”“是。”说着卫虎身形一闪,先行消失在竹客居中。“恭喜公子,大破太后。”另一边黑衣人恭顺到。“一个女人而已,不足挂齿,真正棘手的是慕容俊那个人。”琴瑟清抿着茶水。“不过若不是公子两月前神机妙算,要卫虎扮作江湖人士加入马贼团,后诱马贼团一路尾随,抢劫那商队,恐怕此时那批武器已送入宫中,大燕的皇上还不知该如何呢。”
“在别人的地盘上做客,自然要好礼相送了。”琴瑟淡笑到。“只是属下不懂,公子为何要带着淳熙公主以身犯险。”黑衣人道“不过是个巧合而已,却要我发现了些不错的东西吶。你手下的那几个,这次太过沉不住气,既然埋伏在山郭附近,妄图救我,如此无能而不服管教的人,我不需要,你处理了吧”虽然笑的温婉,声音却冰冷至极。“是。”黑衣人应道。“即是你调教出来的,你也自去领20廷杖吧。”依然是冰冷的没有情绪的话语。“是”黑衣人应道。
“对了,晋那边如何了。”琴瑟淡淡到。“回公子,一切皆按公子计划,王爷一直在着人给司马衍下了少许的曼罗露有一年之久,御医查不出什么,只说司马衍先天癔症,再有小半年便可成事,朝中也都站在王爷这边,少数的反对派,也清理的差不多了,王妃让您安心。”黑衣如实说到。“嗯,如此很好。大燕皇宫这边如何了。”琴瑟又淡淡的开口到。“剧回来的线人到,皇上最近似乎有些留意淳熙公主的事情,派了些许人去查。在下以为燕王也算是一代明君,自是能看出公主的不凡,断不会留公主在左贤王身边,只是现在碍于各方面面很难开口,但是迟早会废除毁约,大有要将公主赐予纳皇子之势。”黑衣人道。
“正好,我也不能再放她在他身边了,你着人去卧龙村赶在皇上线人之前,做出公主与晋皇室有所联系的迹象,切记不要太过,还有叫人放出商队被黄氏马贼团截的风声,再着人放声给太后,淳熙公主收复马贼团。”“是”黑衣人到,说着便闪身离开了竹客居,琴瑟一边轻摇折扇,一边暗暗笑道,皇上虽然英明,却终归太过多疑,怀疑芷璃与晋皇室有联系,定不会放心她在宫中。太后虽然有些手腕终归是个女人,太善妒,早就对左贤王偏袒芷璃,已经心存芥蒂,再经此事,必生嫌隙,断不能容她在宫中,看来我有必要去找找萧家老爷子和荣妃姨妈替我在皇上面前多走动走动了,芷璃,我不会放你去任何人的身边的,你很快就会来到我的身边了。
“阿钰,还真是悠闲。”门应声而开,华颜站在门前。“怎么有空来找我?”琴瑟理了理衣服。“来多谢阿钰的指点,若不是你,原本无欲无求的我,如何顺利的成为了淳熙公主的侍卫长,又如何现在成为清尘阁的阁主,好去做我一直想做的事情?”华颜随意的坐在一边到。“一切不过都是巧合罢了。”琴瑟淡笑道。“其实选侍卫长的时候,我就已觉出公主的不凡,也怪道你会和我提起她,只是饶是她千算万算,竟也逃不出你的掌心,她要是知道她出的那些刁钻古怪的题目,你竟能尽数破解,不知会作何表情啊。她要是知道,自己千辛万苦选出了的,竟也是你刻意安排在她身边的,不知又会作何感想啊”华颜看着琴瑟笑道。“阿颜惯是爱说笑。”琴瑟淡笑道。“连我们都觉出她的不凡了,皇上必是看的出了,断不会再放她在左贤王身边,你若不行动,小心她做了纳皇妃。可别到时候找我借酒消愁。”华颜看着茶杯淡笑到。“阿颜何时这般为公主着想了,真是难得的主仆情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