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芷涵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因为方杰的突然离开;因为尚舒官口里的那句“觉得亏了”;还因为,她那不争气的身子。
她本欲去储酒室探探他究竟如何,却没曾想到自己先成了那体弱的人,她不知道他何时结束了那惹人迷醉恼恨的吻,更不知道她何时失去意识,只知道醒来以后自己便又一次躺在她房间的床上了,而守在床边的人,已然变成了李姐。
汪芷涵看着她规规矩矩立在一旁,仿佛又变回了初时那般不被轻易看出隔阂的亲切,眼里的神色,却又在看到她醒来时乍然间喜忧参半。
她憨实一笑,轻唤了一声“汪小姐”,汪芷涵眸光微动,死死压下了意欲破出喉咙口的那句“他呢”。
心里却是一遍遍嘲笑着如今的自己,只想着那不争气的,又何止她的身子!
是啊,她确实如他所说,觉得亏了,只不过说起那所谓的赔偿,倒不见得他们之间究竟谁欠谁多一点。
她只知道方杰于她而言的意义;她只知道就算不爱她他这些年来也在折磨他自己;她只知道,无论是谁,爱上了,就终究会注定了要做好将来一无所获的准备……她只是想,他尚舒官能为了那个他藏在心尖上的女人画地为牢,那么,哪怕互相折磨,她也倾尽所有,陪着他在牢中慢慢变老!
哪怕是白天,房间里冬天屋里的灯光依旧灰暗得很。她让李姐去打开灯,李姐依言做事,转身又过来扶她坐起,汪芷涵浑身乏力地靠在软枕上,就听她说,尚先生临走前吩咐了,这段时间新城不平静,让她待在樽憬新苑别出去。
汪芷涵一听,刹那只觉得这突然打开的灯光着实刺眼,竟使得她眼睛酸涩饱涨得紧,眨一下都疼!
他的话,她一向妥协,也只能妥协!
妥协?呵,确实如此,可这样的结果,不该是她当初一眼沦陷时就做好心理准备的吗?更何况如今这般风口浪尖。
三天以来,他每天凌晨出去,半夜才回来,这中间来来去去多少纠葛,她日日夜夜痛彻心扉,她刻意等到深夜,熬得时时刻刻分分秒秒是漫长,却终究只换来他一句,十天之后,让她走。
这话的言外之意,她懂。
十天之后让她走,而这十天之内,她哪儿都不能去。
之后她再追问再多都是无济于事,他选择什么都不告诉她,后来索性小艾可的学都不上了,她越发心惊。
直到有一天他一如既往地夜半时分回来,却是被人扶着跌跌撞撞进了门,汪芷涵想也没想的冲下楼,入眼即是他手臂上长长一道刀口,血淋淋地掩映在脏污不堪的衬衫破口下,他喘着粗气跌靠在沙发上,触到她的目光也不闪躲,江晟深夜赶来为他包扎,伤口太深,加之流血过多,他在还没包扎完之后就晕了过去。
汪芷涵一阵阵的痛,趁此机会辗转问路东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也被他含糊了回来。
他终于醒了过来,她憋了一肚子火,想朝他大喊大叫,想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想问他方杰为什么会死,想问他今晚为什么没有保护好自己……
她想问,那么多!却最终都只能暗暗吞进心底。
终于江晟回去了,路东盟也回了卧室,他突然撑起身子,艰难地挪动起了步子,一步一拖地往楼上走去。
汪芷涵沉默着,只在心底一遍遍重复着胆颤心惊,直到他在转角处的一个重心不稳,她再装不下去,心底一团乱麻,脚下已经冲了过去。
谁都没说话,她扶他进了房间,刚为他脱了鞋子正待要为他盖被子,却被他拦腰一把卷到了身上。
她惊魂未定,他呼吸浓重,柔和灯光里的空气有些凌乱。
他终于呢喃出声:“小涵,别走……乖……让我抱抱!”
他的声线哑得疲惫,说完,又将手臂收紧了些,几乎在这瞬间,她的泪就涌了出来。
尚舒官,你明明心里有别人,你明明为了她作茧自缚,你将自己的心禁锢住,却还要要求我全额付出,你怎么这么狠心……你怎么可以!
她被他卷在怀里动弹不得,她心里顾忌他的伤势,更是越发不敢轻举妄动,由而只得侧躺着靠在他的肩膀,泪湿了他大半个胸膛。
好不容易睡了过去,梦里却全是他与人打斗的场景,他的车被人逼至绝境,那些人将手里长长的刀全往他身上砍去……
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她突然惊醒过来,偎着被子深深吸了一口,口鼻间尽是那人的气味,淡淡的鸢尾花香味儿,真的很清淡,不注意或许也不是没有忽略的可能,如那人的情感一般,瞧瞧自己何尝不是沉溺在他温柔的眼眸里那么久,又那么久……
不知不觉便忆及那一年的夏季,她应邀来到他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