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花厅看来似是为了梅林才设置的,铺着厚厚的质地上乘的毡席,坐在厚软的垫子上,面前的食桌上摆放着菜肴鲜果,清酒在暖炉中温着,外面雪色已住,一林子的红梅微泛幽香,正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曼妙意境,只不过这一屋子的人恐怕各怀心思,却都不在这美景之上。
酒香漫起,一时浅斟低酌,当然,我的面前只有清茶和果品。
元吉散漫地靠在芳馨的身上,尝着伊人手中的美酒,忽得说话了。
“二哥,二嫂为何不来?”
“稚奴身体不适,无垢脱不开身。”
“世民家有小儿女绕膝,倒是兄弟之中最能享福的。”建成放下酒盏,笑意吟吟地看向世民。
世民淡淡笑着,没有回答。我一直看着外面的红梅,却仍能觉察到他的视线掠过。
建成的手掌轻轻覆上我的手,温和地说:“改天也在咱们院里种个梅林吧,可好?”
“种上樱花、荷花、菊花、梅花,这样一年四季院子就不会寂寞了。”世民忽然似是无意地自言自语。
只有我知道,他说的这话便是我当年在秦王府邸上对他说的,不自觉地嘴角微勾。
“比起梅花,还是喜欢樱花多一些,花开时总从容而义无反顾,极柔弱的花朵却有最坚韧的气质,如同意志坚定的武士。”收回投向厅外的眼光若毫不在意般瞥了世民一眼。
“花亦有气质?”世民追逐我的眼光,一点也不顾忌。
“那是当然,樱花可看为武士,莲荷便是谦谦君子,秋菊傲霜独立,大有隐士的气度,至于梅花,幽香来于苦寒自当为经历劫难的大彻大悟的圣人。”
座上几人都在听我的花与人论,自是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芳卿异道:“姐姐说得有趣,只不知其他的花朵可有说法?”
轻呷了一口清茶。
“妹妹看那娇艳的杏桃,可象二八妙龄的女子?再看雍容华贵的牡丹,象不象盛装高傲的丽人?至于一树纯洁的梨花,瞧着总有那些品行高洁却有待人温和的慈霭夫子的样子?”
芳卿拍手说:“这么说来,果真是肖似。”她的媚眼流转,停在世民的身上。“不过,我看今日陪上将前来的是尉迟敬德将军,却无论如何看着不象樱花,不若传他上来,姐姐也好说说道理。
世民眉头微挑,终是一笑置之。
行了大礼,尉迟敬德如铁塔般立在外面走廊上。我打量着这个与秦琼齐名的猛将,无怪后世之人将他们两人的形象作为守护的门神,驱邪纳福,果然威风凛凛。他的身材极其高大,虎背熊腰,面容黝黑,目光炯炯,眼神虽然凌厉,气质剽悍却无狠绝之意,只觉得正气凛然。
“姐姐?”
不顾座人几人惊诧的目光,起身离座,朝尉迟敬德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唬得他也赶紧跪下。
“公子何故行此大礼?”
从那目光里觉察他似乎是认得我的,我的心里诧异,难道之前曾在何处遇见这位猛将么?为何我全无印象。
“将军勇猛海内闻名,悠扬心下折服。”我微微起身,抬起头来用崇敬地态度说:“我少年时曾无意间结识山东诸雄,后来亦曾混迹瓦岗,今日见将军神威,俨然若我那些哥哥们的英雄风采,心生景仰,如能蒙将军善意,义结金兰,将是乐悠扬此生之幸!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此言才出,座上几人一时神情各异。
尉迟敬德的大黑脸上象是浮起一点红云,我注意到他似乎瞄了李世民一眼。
“尉迟将军,在你前面的可是我的太子妃嫂嫂。”元吉似是打翻了酒盏。
尉迟敬德却毫不理会元吉的话,只认真地看着我说:“叔宝和世绩都曾跟末将提过,当年贾家楼结义有双生四十六弟,一武一文,皆有不世之才,乃当世之少年英杰。末将曾在晋阳与公子有一面之缘,公子仁义大才,敬德仰慕已久,今既公子不弃,敬德愿与公子金兰结义!”
“尉迟大哥!”
“悠扬小弟!”
我们执手相看,当真是喜不自胜,却忘了座上有人已经怒火中烧了。
“将军白捡了一个兄弟,当真好运气,如何感激我这个东道主啊?”元吉有些阴阳怪气的说。
“恭喜将军。”建成温柔地看向我。“也恭喜悠扬了。”
“谢太子殿下,齐王殿下,末将是个大老粗,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两位殿下,今日观雪赏梅,饮酒正酣,末将就在这舞一道剑法给殿下们助助酒兴权当谢礼。”说完,他一个纵身就跳到雪地上,梅林边。
“等等……”我喊住他。“尉迟大哥舞剑,小弟我就唱个歌为你助兴吧。”未等他们发表意见,我已经走在走廊之上,缓缓启声。
“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韵依依/一声声如泣如诉/如悲啼/叹的是/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韵依依/一声声如颂如歌/如赞礼/赞的是/将军拔剑南天起/我愿做长风//绕战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