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过后一日,窦皇后一大早就遣人接我进宫。待我进了皇后殿就发现来的还有正端坐在下座的长孙无垢。
正要拾步入殿,冷不防从侧里跑出两个小人儿窜到跟前,倒唬得我身形一顿,深怕撞到他们。
“承乾!不得放肆!”无垢低叱了一声,急急地走了出来。
我倒是看清楚了这两个衣着锦绣的小孩子,大的一个大概**岁上下,乌发纶成发髻,俨然是个小大人,小的一个似乎才学路不久,蹒跚摇晃,口中呀呀稚语。
他们两个被无垢这一吆喝,有些发愣地站在原地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我,小的那个挣开小哥哥的手摇摇晃晃地径直向我扑来。
“抱……要……抱抱。”小家伙揪着我的裙摆口齿不清地说。
“稚奴!”无垢朝我尴尬一笑,就要上前拉开这小家伙。
我弯下腰将他抱起来,他的小手抓着我的衣服咯咯地笑起来。
“承乾,还不块见过太子妃娘娘。”无垢轻声提醒愣在一边的小大人。
“你就是承乾?”我微笑着看他,又指着怀里的这个一直玩弄我的衣裳头发的小孩子说。“那么这个就是你的弟弟李治了?”
无垢忽得问道:“哪个治?”
我不假思索地就回答:“天下大治的治啊,还能是哪个。”
无垢欣然看着我,转而低语说:“李治?真是个好名字。世民一直未给稚奴起名,今天要多谢悠扬赐名了。”
……!我不由蹙眉,一不小心竟给唐高宗起了名字。
“承乾?”承乾还是呆呆地盯着我看,无垢不由地轻推了他一把。“快给娘娘行礼。”
我笑着向他伸出了手,承乾毫不犹豫地攀上我的手臂。
“姐姐是从父王书房的画里走下来的吗?”他仰起小脑袋痴痴地问。
“承乾!不要乱说!”无垢声量虽低却十分严厉。
低下身子,在承乾额上轻轻一吻。
“乖孩子,以后在谁的面前都不能说那样的话,知道吗?不然姐姐会被咔嚓掉的。”说完我做了砍头的手势,那孩子果然噤声了。
窦皇后在殿中早已经看见我们,大概见我们言笑宴宴的样子,也就不多加理会。待我和无垢行了礼,她吩咐我们坐下,便只是奇怪无垢的两个孩子为何与我亲密。我心里也是奇怪得很,也许是因为来这个时代之间曾经当过老师的缘故吧。
话题围绕着子嗣的问题开始,我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无垢会在场,原来窦皇后把秦王妃作为贤良淑德的榜样,要我这个大儿媳好好地象她的二儿媳学习,早点给他李家生几个孩子,还要敦厚宽容,与府邸里那些嫔妾要处好关系。一番话下来,听得我甚是烦躁。
“儿臣禀告母后,太医说我没法生育。”我逗弄着趴在自己膝上的李治,云淡风轻地说。
此言一出,窦皇后和无垢的脸色都变了。
“本宫不是听说只要调养得当,再过一两年也就平安了?”窦皇后盯着我看。
小李治扯着我的衣裳,直往我怀里钻,口水都沾上了,承乾则是气鼓鼓地偷偷把他的弟弟往外拉,看他们两兄弟的斗争,我不禁觉得好笑。
抬起头对上窦皇后的视线,平静地说:“儿臣以为太医不过是捡好听的话说给母后听而已。”
砰……桌上的茶盏倾倒在一边,窦皇后冷冷说:“太子妃既知如此为何还让那些嫔妾迁到别院?”
敢情是怪我霸着她的儿子,不让他去生小孩啊!
“母后。”无垢陪着小心说。“儿臣想此事怕是与太子妃无关的。”
我起手阻止了无垢再说下去。
“儿臣自请迁去别院,换那些嫔妾回来,也好传宗接代。”我扯着嘴角,忍不住就想笑。“母后下旨,太子定当会遵循。”
窦皇后沉吟了一阵,缓缓说道:“元吉说你失了调教,本宫原以为不过是一句戏言,今日看来果真如此。这圣上怎么就让你入主东宫了?”
“皇后娘娘圣明。”我很爽快地称颂了她。
窦皇后轻叹一声后严厉地说:“太子心如今都系在你的身上,别仗着这样就不知好歹。”
“母后言重了,太子妃不是这样的人。”无垢啪得就跪在窦皇后面前。“太子妃少年之间便与儿臣相交,最为聪慧谦逊,虽屡为朝廷立下功勋,却从未恃功劳而傲,自隐于民间,实在不是母后所说的如此。”
“无垢。”她竟为我说出这样的话,我不由心生感激,只得抱开李治,跪了下去。“悠扬狂妄了,请母后惩处。”
承乾哇地就哭起来。
“皇奶奶——不要打——姐姐!”
这一声不要紧,流着口水的李治也呜哇不休地坐在旁边地板上大哭起来。
窦皇后只得细声安慰自己的两个孙子,悻悻地对我说:“太子妃就在宫里陪伴本宫几日,也好学些礼仪。”
我只得点头称是。
无垢正准备告辞,门外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宦官,虽是深秋天凉,却满头大汗地就跪伏在地上,用抖颤的声音报说:“娘娘,天策上将遇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