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我一身冷汗地恍惚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突利惊惧担忧的眼睛。
“醒了!醒了!”
有人喊着。
喉间滑过腥涩温暖的液体。
穹隆之中,微闻炭火劈啪,温暖的气息萦绕周遭,想挪动自己的身体,从腹部传来的疼痛顷刻走遍全身。
“哧……”我禁不住吃痛出声。
“你醒了。”突利的声音响在耳侧。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春水般清澈的眼睛里布满了红丝,眼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下颌上有微青的胡子茬。
回过神来,他已经将稍稍我揽起,他侧坐在榻上,让我倚靠在他的怀抱里,虽然觉得这样不好,可是我却一点拒绝的力气都没有,脸上的不满,也被他无视了。
刚想说话,他的手指轻轻地在我唇上做出制止的动作。
“好好歇着。”他在我头顶低低地说。
再次醒来,依然倚靠在他的怀中,背上透来他胸膛平稳的起伏,呼吸悠长深沉,想是睡了。他的双手垂在我的身前,衣袖微缩,我无意间瞥见他左手腕下,包扎着,白色的绢布透出深红的血色。
怎么受伤了?
手指微伸,身前的双手倏地就将我圈住,身后的怀抱一震。
“你醒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
“怎么受伤了?”我的声音有些嘶哑。
他捋下衣袖,并不回答,只问道:“伤口还很痛吗?”
点点头又摇摇头。
“阿丽雅呢?”我轻轻地问。“你没对她怎样吧?”
一阵沉默。
“还活着。”他的声音不带一点温度。
每日汤药不断,还要喝一碗极其可怕的鹿血。等到我终于可以下地行走的时候,哈特曼大会早已结束许久,旷野之上,秋风开始凛冽起来,牧民们忙碌着收拾东西,驱赶马群羊群有秩序的迁往冬季驻地。
我要求突利见阿丽雅未果,便只能私下里偷偷打听,谁知道底下的人一听到阿丽雅的名字,就闭口不谈。旁敲侧击得来的消息,只是阿史那雁被突利可汗严加看管了起来,哈特曼大会一结束就被送往冬季的牧场,公主帐下有几个仆人犯了错,被可汗勒令处死。
想起突利那不带温度的回答,恐怕阿丽雅不死也会被折磨得够呛,我心中对这个女孩子无从痛恨,虽然,她的哥哥桑金确实不是我杀的,我也无意害他,可是,细想一下,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实在是因我而死,我又如何去恨一个失去亲人的孤苦的孩子。
微作踌躇,我还是准备叫他无论如何都要放了那个女孩。
掀起突利营帐的布幕,营帐中,突利站着,抬着左手,身前一个侍从躬身低头双手举着碗。鲜血从突利手腕下的狰狞的伤口滴淌进那碗中。
心头一滞,连呼吸都慌乱了起来。
他在做什么?
“突利!”我颤声叫道。
他已经看见了我,目光一闪,垂下眼睑,对着侍从说:“下去吧。”
“这是怎么回事?”我上前抓住他的左手吼着。
他微微一笑。
“这是草原的放血疗法。不过是我身体有些不适罢了。”
说完,他自顾自包扎,那手腕之下短短的一节手臂新伤旧痕交错。
“慢着。”我叫住正要退下的侍从,示意他把盛血的碗给我。
那人迟疑地看向突利。突利忽然喝道:“还不快下去!”
“你骗我!”我扯住他的衣襟。“我每天喝的就是这种东西是不是?”
“悠扬。”他轻揽我的肩膀。
挣开他,抓起他的左手,全身都是在颤抖:“我每天都在喝你的血?!”我失声哭了起来。这算什么事!
“唉……”他轻叹一声。
温暖的气息圈住了我,他把脸埋在我的肩脖之间。
“我以为——要永远失去你了。”声音嘶哑暗沉。
如春风过境,灵魂的某处瞬间冰霜消融。
闭上眼睛,双手缓缓地环上他的腰际。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低低着哽咽着。“你怎么那么傻?”
突利的身体一僵,放开搂紧的怀抱,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明媚的眼眸如迷离深重的夜色。
“知道吗?”他的声音温暖而轻柔,手指慢慢地从脸颊滑下,顺着轮廓,抚过脖颈,一路向下,指间轻触在我的胸前。“这身上现在流着的不止一个人的血。”
“我必与你骨血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