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杯委实叫我难受,才坐下不久,已经有些眩晕。那边的突利依旧边喝酒边唱歌拒绝那些情窦初开的姑娘们。我深怕一会再来一个就麻烦了,找了个理由,赶紧撤离夜会。
迎着夜风,越加头晕目眩,回头看去,那夜会的篝火明亮得照明了一角的天空,歌声,喧哗声便随着我的脚步淹没在夜色之中。
走向马厩,便听得身后有人焦急地喊我。
“大人救命!”
回身一看,阿丽雅衣裳有些凌乱地跑过来,好像有人在追赶着她。
情形不对,我赶紧跑上前去。
“阿丽雅出什么事了?”
她扑进我怀抱。
“你们要做什么?”我朝她身后的两个追来的年轻男子喝道。
话音未落,腹部剧痛,一种尖锐的东西狠狠地刺进去了。低头一看,阿丽雅一双小手握着一把匕首,锋刃已经没入我的身体,只留着把手。
用力推开她。
“你……你是……?为什么……”
腹部一阵抽痛,那刀刃没入的伤处,鲜血汩汩冒着,血流蜿蜒渗出我紧紧按在上面的手掌,在白色的衣裳下摆上犹如深冬的寒梅。
“大人还记得桑金吧。”她退后几步,神情极其怨毒。“他是我哥哥。”
他们的身后,缓缓地走出盛装的阿史那雁,她手上依旧拿着马鞭,眼光斜睨而来。阿丽雅和那两个年轻男子对着她恭敬地行礼。
“阿丽雅,桑金……我没有害他!”我已经站不住了,跌倒在草地上。
“乐悠扬,你本来不该出现在这草原上。”阿史那雁冷冷地说。手一抬,那两个年轻男子驱身上前。“你们,送唐使回去!”
“是,公主!”
那两人便朝我走来。
“公主可知道谋害唐使会给可汗留下什么罪名?”忍住一阵阵袭来的痛楚,我异常镇定地问,仰着头朝着她微笑。
那两人已经制住了我,两臂被扭到背后,几乎将我吊了起来。
“你——死吧,这样,我大哥才不会受迷惑!”
“公主,可汗……。”后面又跑上一个女孩附在阿史那雁耳畔低语。竟是刚才那个在我面前唱情歌的女子。
原来,这一切,竟都是阿史雁的计划。
痛,伤口的血一直不停,衣裳都被血浸透了。
阿史那雁却不做理睬,径直就朝我走来,俯下身子,一把扯住我的头发,看着我的眼睛,冷笑着。“唐使,这草原的狼群可是经常出没的。”她在我耳边轻笑着说。
“阿丽雅,把匕首拔出来。”她放开了我的头发,迈步走开,朝阿丽雅冷冷地命令道。
阿丽雅显然有些怯怯,我这一身的鲜血,这匕首若是拔出来,恐怕这血肯定喷涌而出,性命不保。
“阿……丽雅,你哥哥桑金确实……因我……而死,可是……我并……没有害他!”我努力地抬起自己的头。难道我竟要丧命在这草原之上!
那孩子的手已经按在匕首之上。
“若我……死了,桑金大……哥能……活过来,你就……动……手吧。”
她的手颤抖着,却使得刀刃愈加深入我的身体,痛楚无以复加。我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随着这一点点加深的疼痛一丝丝地与我的肉体分离。
世民!我竟回不去了!
一声马匹嘶鸣。
“雁儿!你们干了什么!”突利近乎咆哮的声音传来。
“住手。”我艰难地挤着一句话。
阿丽雅瘫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看着眼前凶神恶煞一般的突利,纤细的脖颈在突利青筋**的大掌中,宛如暴风雨中的幼嫩枝条一般的脆弱。
“她还是个孩子!”腹部一阵抽痛,那刀刃没入的伤处,鲜血汩汩冒着,阿丽雅的手竟还紧紧地握着匕首。
“悠扬!”突利回首望来,明艳的眼波中倒影着我苍白的脸庞和一身的血腥。
“别伤害她!”
阿丽雅绝望仇恨的眼里渗入一丝不可置信,紧握匕首的双手松了下去。
“桑金确实……因我……而死,可是……我从……没……有想……过害他!”
“女人,不要说话!”突利厉声地喝住我。
腹部痛到极致,牵动了胸口的旧患,咳的一声,一口鲜血溢出嘴角。
“悠扬!”突利狠狠地丢下阿丽雅,抱起我。“不要说话!”
好冷!初秋的草原突然怎么就如深冬般的冷,我都忍不住发抖了。
突利的手伸向我腹部的刀把,却停在半途,他的手在发抖,他在犹豫。
“别……会……痛。”我觉得灵魂正随着身体的血液一点一点抽离自己的身体,口中的血水正不受控制地呕出来。看向突利,春风般的容颜已经在视线里模糊了。
“送……我…………回长………。”最后一个字终是淹没在满口的鲜血里。
世民,我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