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夜晚是宝县最热闹的时候。这颗战戈大荒边沿上的明珠,是商队旅人必经的休整之地,她白日里风沙大作但在夜晚却气候宜人。是以商旅皆在白天里休整,在夜晚交易赶路。在这个不夜城,光是夜市就占满了半个城市。
在这个四方交汇的地方,夜市可以用“包罗万象”来形容,不管是琳琅满目的珠宝锦帛珍馐香料,还是暗地里见不得人的奴隶禁术药物信息。只要你有足够的钱,买一颗头颅也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
黄虎是东宝巷最大的地头蛇,只要顺着他背后那个主子的意思,他的日子可以过得很舒坦。这个城市的夜市被划为东西南三大块,每一块都有固定的暗中生意,约定俗成了彼此间的规矩,井水不犯河水。
黄虎的爷爷曾经也是东宝的帝王,但是到了黄虎父亲的那一代时黄家已经不满于只涉足东宝,他们也不愿意听令于那个主子。野心的膨胀将黄虎的父辈千刀万剐,在这个黑暗的角落,他们只能沦为神仙打架的炮灰。于是黄虎屈服了,失去了主家的庇护,他们,什么也不是。
今天又是黑市进货的日子,黄虎要先一步留下最好的,他此时已经坐在厢房里翻阅拍卖会参与者的名单了。
“大人,您看这次您勾出来的好东西要不要摆上了卖?”胖胖的下属点头哈腰,谄媚地看着黄虎。
“这是段氏的厢房?”黄虎皱着眉勾出名单上的一栏。
“正是。听说这次来的还是段家的嫡系哪!”
黄虎闻言一咬牙:“都摆上!”那胖子得了令立刻弯腰退出厢房。黄虎独自一人坐在厢房中央,盯着未拉开的帘幕,久久未语。
从来是背后的斗法要转到明面上了吗?五大家族之一的段氏与他背后的主子是什么关系?这一次是巧合还是试探?他在这个位子干了八年了,那种趋利避害的直觉此刻不停在他耳边叫嚣。
宝县的天要变了,大陆的势力的斗争又要涉及这里了吗。
大概一炷香后,喧哗的大厅安静了下来,帘幕一重重拉开,灯火一盏盏打亮,所有客人已经各就各位,拍卖会,开始了。
环佩叮咚,穿着火辣的美人在台上夸张地娇嗔,一件件宝贝像耀眼的洪流川行,气氛越来越火热。黄虎满意地听着每一个报价,下面将是奴隶的拍卖,也是这次拍卖的高潮,黄虎对这些新进的好货寄予厚望。
就在火辣美人扭腰甩臀掀开盖在笼子上的披帛之际,正对站台的位子上站起一个单薄的少年,他好像一点也不好奇笼子里的美人,转身就欲离开销金窝。黄虎心里已经不满于这个不懂规矩的人,没想到突然又发生了件让他勃然大怒的事情。
那关着美人的笼子竟然没锁住,笼里的尤物突然冲出笼子,撞倒了拍卖师,摔下了展台。她恰好扑倒在那少年面前,也不管面前是谁,跪下就哭喊着:“救救我!我是被骗来的,我阿爹是寨主,他有很多钱,求你救我!”
这少女狼狈地扑倒在黑色的地板上,全身除了华丽繁多的首饰外再无它物,一眼看去只见一抹雪白覆在大片的漆黑上,像黑水潭中浮上一只雪白的莲花,花瓣上有金色的水珠滚落。因为地板冰冷,少女浑身泛着嫩粉,她嘴唇湿润脸颊绯红,藕臂颤抖着试图遮住自己的****。
她湿漉漉的双眼正望着单薄的少年。
旁边着皮甲的侍卫们不由分说就冲上来要抓住少年,他们甩出一张带铁钩的大网,那铁钩虽然短但却被喂了药,若是被大网罩住只怕是公牛都能放到。而少年只是轻轻挥了一下广袖,一道银光闪过,铁质的大网分崩离析,所有侍卫腰间的短刀连刀鞘一齐拦腰而断。
那地上的绝色少女眼中划过喜色,扑上来就要抱少年的双腿。哪知道少年一脚踹在她的肩窝。随着少女痛呼着落地,两个声音同时传来。
“小公子留情!”“混蛋!住手!”
前面一句自然是赶到楼下的黄虎,后一句却是一个红衣的少女,她单脚踩在二楼厢房的栏杆上,直接跳落到地面,踩着鹿皮小靴蹬蹬蹬跑过来拦在了****的少女面前,随手扯过一张锦袍盖在了少女身上。
黄虎却重点关注眼前单薄的少年,只有站在他面前才发现他十分面嫩,看起来大概就十来岁的样子,他额头饱满且纹有银白色的蛊纹,发顶已有淡淡的银白色,五官寻常却双目潋滟。黄虎立刻判断这少年应敌手段老练且易了容,只能是各大势力培养的子弟。
少年早已不耐烦了,冷冷撇了黄虎一眼,身姿轻灵须臾间就离开了现场。
红衣少女约摸十一二岁,刚将目光移开****少女时已经找不到那个少年了,只能瞪着黄虎气冲冲道:“你们怎么能拐卖人口!信不信我……”
“云浣!”那厢房里又走出一个高大的少年,他打断了妹妹的话头,盯着云浣一字一句:“云浣,你回来,这女人我们要了。”
不过他话音刚落周围就有色中饿鬼不满了,黄虎立刻向前一步,高声道:“段小公子呈惠了。”这回在场的人都噤了声,高大少年在一群侍卫侍女的拱卫下稳步下楼,拉起他的妹妹转身离开。
这一系列的事情让拍卖会彻底冷清了下来,黄虎上台向所有人致歉,体贴地送客并承诺补偿。清场后,他笑眯眯地召集了所有拍卖会上他的属下与侍从。
第二天早晨,乱葬岗上又多了几具鞭死的尸首,在风沙里呜呜地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