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前方的木叔突然站起,指着黑烟中的沼泽,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像锈了的铁片在摩擦。
众人闻声皆数上前,三个暗卫将岐戟护在中间。岐戟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双手环抱,紧盯着沼泽。
黝黑的泥淖翻滚,却奇怪地烧不出什么瘴气,刚刚烧过的一块地方上黑烟滚滚,隐约可见其中古怪的黑影。这黑影像一个大蛹,呈梭子状。很明显它不是什么活物。岐戟的身高只到甲一的肋骨处,她拉了拉前方甲一的衣服,抽出了一只插在小竹筒里的匕首。随着匕首地抽出一股浓浓的酒香四溢开来。这匕首竟一直浸泡在烈酒里。甲一半跪下来双手捧起一只小壶。岐戟开始放血,上辈子她可没这么好的待遇,当时放个血可是将她整得够呛。
随后在岐戟的吩咐下,一个高瘦的汉子拿着那壶血窜入黑烟,一只巨大的泥鳅傍在他身边,他看起来十分轻松。将血倒入岐戟描述的口子后,那汉子匆忙逃出沼泽,低声开口“那是一只蛊王的尸体!它对我的泥鳅有压制!”。“蛊王尸!”这回却是何洋惊呼出声,“这…这里真的是寂灭之地!”不过大家面上都是一样的吃惊神色,他也算讲出了众人的心声。
话音刚落,沼泽下突然传来巨响,大地震动,秃鹫们受了惊纷纷飞起。沼泽前以那梭状物为中心陷了下去,黑色的淤泥降得更快,已经可见泥下铺着的青色地砖。
昨夜天色昏暗再加上红柳林立,众人对沼泽只窥见了冰山一角。现在天光大亮火势渐消,沼泽退去,几人在这陷下的建筑物边就像海碗碗沿边的几只蚂蚁。一级级的台阶包围着蛊王尸呈同心圆状盘旋向上,最上一级的台阶恰好卡在甲一面前。
“直娘贼!”矮胖的独眼惊骂出口:“这也太大了。”
岐戟率先踏上台阶,“跟我来,这里只是入口,地宫还在下面。”虽然走在人群前,她却在偷偷观察那七人。暗卫与她走在最前面,随后是泥鳅傍身的高瘦汉子和他的徒弟,这二人是挖墓的好手,老的小的都姓马;接着是到处看看摸摸的独眼,名叫丁旁;他身后是何家兄弟,跟着何家兄弟的是一个全身裹着黑袍的人。断后的是木叔。
他们慢慢走到了露天大碗的底部,靠近了那梭状物。身怀契蛊的人皆全身冷汗淋漓,犹如身处寒冬的河底,冷水一波波压上身来。那蛊王尸肢体关节狰狞无比,肢节蜷缩在一起,巨大的口器犹泛着冷光。
在这一片肃杀气氛中唯独岐戟轻轻开了口“死后为地宫守尸而不得安宁,它的蛊主应该在主殿内,走吧!”她越过甲一步入蛊尸前的地道口。众人纷纷紧跟上她,踏入了能供两辆马车行驶的走道,埋藏在地下百年的地宫竟然仍能通风,甲一与木叔点起火把,火光跳跃在青石铺成的甬道里,照不进黑暗的前路和后途。
地宫巨大,出入口应该有八个,只是各个位置凶险,哪怕岐戟上辈子守过几年的陵也吃不准其中五个出口所在。这个沼泽入口便是由红蚁守卫,再加上蛊王隐藏着的威慑才让沼泽里没有其余活物。地宫是蛊皇的葬身之地,但似乎允许岐氏嫡系后人进入,入口的蛊王尸只为岐氏嫡系开门。她曾进入过两次地宫,第二次正是由沼泽入口下,那一次十分惊险,是在与人殊死搏斗中的无奈选择。
岐戟猛地捂额,不应该,是谁有本事将她逼到这一步?她眼前又浮现出来那个熟悉的身影,是他!那个杀了岐雁并与她联过手的人!在地宫里他好像得到了大机缘,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她竟记不起更多了。
“主上!”周围的暗卫忙将她包围起来,有人觉察出不对来问道:“小娘子?你怎么了?”。“无事。”岐戟摆手,“继续走。”她得到的碑文与记载不完善,不知道那个传说里阴晴不定的蛊皇为何要准许岐氏后人打搅他的安眠,这地宫危机重重,不能再分神了。
走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走道到了尽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装饰满了壁画的大殿,岐戟幽幽开口“马氏师徒,开路。”
马三连忙摸出家伙上前,他倒了一辈子的斗,如此大手笔的地宫还没碰到过,这会儿正心痒难耐,早就想出手了。
大殿地上铺满了赤金色的地砖,竖着六根巨大的呈圆形排布的石柱,每根石柱需三个成年男子方能合抱。大殿不进只有一个入口且形状奇特,非圆非方,所有壁画全是以黑色基调为主,黑色与金色向交,在高贵的背后竟有一种诡异的魅力。勾得人不由自主想要仔细看看壁画。
上辈子岐戟在性命攸关的时刻进入这里根本无法分神细看,随后更是在打斗中掉入那人无意间开启的地道。这一回有机会深入了解蛊皇的事迹自然不会放过。
这些壁画一幅连缀着一幅,都是叙事的画面,它们主要描绘了一个伟岸的男子,他所到之处黑夜降临,所向披靡,尸骨堆成了高山,鬼怪在黑暗里扭曲出古怪的花纹。画师用金粉将他描摹了一遍又一遍,又用暗红色的颜料绘出阴影,杀伐暴虐的气息简直是扑面而来。岐戟一遍看一遍暗忖,这男子想必就是蛊皇了。
突然,岐戟双目圆瞪,震惊地看着最里面的一幅壁画:同样的风格,但浓浓的黑暗里却没有任何鬼怪,纯粹的黑色不仅烘托出金色的半跪在地上的男子,还烘托出了他面前的一轮雪白的明月,那明月里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衣决飘飘。岐戟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这女子定是岐瑢!明月蛊能发出耀目的银光,她身后的月亮定是由数只明月蛊盘旋而成的!她绝不会看错。蛊皇怎么会向岐瑢下跪,他与曾经的飞鸟岐氏到底有什么关系?
无疑,其余人也被这独特的壁画吸引,丁旁摸着下巴率先开口“哎呀娘啊,这月里美人儿莫不是蛊皇相好吧,啧,怎么连个娘们也压不住。若是…”他突然意识到岐戟尚且在场,连忙刹住了话头,嘿嘿地猥琐笑起来。“你嘴放干净点儿!把你瓢里腌臜的东西掏干净!”何洋看不惯独眼侮辱蛊皇,憎恶地甩出话来,刚说完又被何海拉住。丁旁闻言大怒,翻卷着白眼阴阳怪气地回嘴“狗杂种,寻死寻到爷这儿来了。”正说着就向何洋甩出一丸药,何海一把拉过弟弟,只见何洋刚才落脚的石砖竟开始发黑。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马三在六根柱子当中激动地唤道“门要开了!小娘子你来,下面我们——啊——”听到他的惨呼,岐戟大惊转头,瞳孔缩了缩。
马三已经被从天而降的巨刃劈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