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晚秋,天气一天凉过一天,冬日将近,人们赶着在第一场大雪前收割作物。五大城池作为上位者的居所,城中所有的物资皆来自氏族领地里寨子的供养。飞鸟寨临近战戈大荒,不属于任何一个氏族,但在秋收时仍需向各大城池上贡一定物资。毕竟飞鸟岐氏曾是氏族之首,而她又曾战败给了其余氏族。败了就是败了,在其余氏族刻意的打压和扶持下,飞鸟如今地位尴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岐尤慢慢走在田边的高岗上,放眼遥远的大荒。她的孩子从她的羽翼下飞出来了,她成长的太快了,好似一眨眼间就能独当一面了。是什么时候她探明了姐姐的死因?是什么时候她查明了碧天的私密?岐尤想起那天会时议岐戟的话里有话,那晚她来寻自己时的语出惊人,她是那样的成竹在胸。
我怎么就被她说服了呢,怎么就舍得让她走了啊!她只是个七岁的女孩啊,那样瘦弱啊,怎么舍得啊,我这个明祭,当真没什么用。姐姐,你说得没错,我真的是太单纯了,我真的是永远也无法挑起大梁啊。
朝阳里温柔的女子双手紧握,面具下的双眼紧闭,无助的像个迷路的孩子。
田间的水稻随风摆动,天凉好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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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已经过了滴水成冰的夜晚,凌合仍觉得冷汗结成的冰咬着他的后背,他露出的手指僵硬地扯着脏污的白袍,白袍下的冷硬身体上盘着一只粗长的蚰蜒。这一只成年的蚰蜒通体冰蓝且浑身是伤,坚硬如钢铁的甲壳片片剥落,它低低的嘶吼,凌合闻声狠狠咬紧了后槽牙。
蚁潮突如其来,马队受到了重大的打击。在他匆忙集结队伍时凌朝暮突然出手,他竟一直不知道他的人里埋了那么多钉子。腹背受敌,在死士自杀式的救援下他勉强捡回一条性命。累累若丧家之犬。
带着仅剩下的五个死士,凌合连夜奔逃,剧烈运动,大量失血,在这荒地里无处安宁。他能听到身后嘶哑的喘息,没有命蛊共但伤害,他的死士全都是强弩之末了。没有退路了,能隐藏这么久,他的好侄子不会给他翻身的机会了。“停!”凌合猛然立定,看着目光呆滞到涣散的死士们,从紧咬的牙关里抠出一个个字“就、地、休、息”。他僵硬的手直直落下,扯出罗盘,辨别着周围的地形,眼中血光愈盛,干燥的双唇上下开合“只剩最后一条路了吗,天意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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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朝暮!凌、朝、暮!”凌金目欲裂,死死瞪着马上的少年,他不敢合眼,一旦合上眼睛,那一个个枉死的兄弟就仿佛出现在他面前,他能听到他们死前的嘶吼,那些不甘的冤魂将永远留在这片大荒。
初生的太阳将阳光铺下,勾勒出少年单薄的身影,若不是亲身经历,谁会相信这纤弱美丽的少年有着鲜红的双手?凌金浑身打着摆子,他知道身上的蛊虫已经咬破喉管爬上大脑,痛苦一路爬上头顶。他痛得全身痉挛,一句话也骂不出来。
“金叔,为什么不说呢?叔叔可是让你好好帮我呢。”凌朝暮温柔问道,他身上雪白的衣袍溅上了大片发黑的血渍,越发突显出少年眉目的干净。他慢慢伏下身子,看着蜷缩在地上颤抖的男人。
在凌朝暮弯腰的一刻,凌金有一刹那的恍惚,他好似看到了春日里神祇降世带来福祉。不对,不对!“恶…恶魔”同样的笑容,同样的!昨夜里,这个善于伪装的魔鬼笑着肢解了他的兄弟,在他的命令下,弟兄们被灌下了火油绑上了火药,逼着跑进蚁群,在蚂蚁的啃噬中,火药点燃,死不瞑目。
幸好合少爷离开了,少爷会来报仇的,会的。凌金的意识模糊起来,大概是大限将至,他的记忆开始混乱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他初遇凌合的时候。
那时他是最低等的奴隶,在一个雪天衣衫褴褛跪在雪地里,周围都是人,他们在向他扔石头,在侮辱他,明明都是奴隶,为什么要和奴隶过不去呢?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直到一个路过的天神一样的少年向他伸出了手。
他无意识地喃喃:少爷,是你吗?你又来接我了吗。
……
“大人,成了”压住凌金的暗卫低声报告,凌金的额头鼓动着,全身僵硬地摆出磕头的姿势,他被蛊寄生成功,能作为傀儡“活”三天。凌朝暮漫不经心道“问出寂灭之地方向,斥候搜查凌合,排查地形。”
他在凌合那边做了记号,只要靠近了,凌合就跑不了,寂灭之地他是一定要去的,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只不过,这蚁潮来得也太是时候了。巧合吗?还是说,竟有老鼠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窜。那他也真是安逸得太久了。
同一时刻,岐戟突然打了几个喷嚏,摸着鼻子在太阳底下烧红柳。黑烟阵阵,秃鹫们被熏得老老实实蹲在地上。看着大火,七人神色各异。
何洋这次学乖了,蹲在哥哥身边小声嘀咕“昨夜真奇怪,别说异兽,连虫子都没有一只。她怎么知道会这样,今早又烧红柳,怎么这么邪乎。”何海皱着眉头,心中转着无数个念头,只恨自己这次贪了,竟把涉世未深的弟弟带来。这一队人各个古怪,他心里一抽一抽的,这一遭,玄得紧。
“啊,啊…啊”前方的木叔突然站起,指着黑烟中的沼泽,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像锈了的铁片在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