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的那场生日晚宴,就像一剂迷魂汤,将少奶奶灌得如坠五里雾中。假日过后刚一上班,“半吊子”就领着婆婆,带上房产证、户口本等一应证件,直奔孝媳湖区房管局,以赠予的形式,将房子过户到鲍存孝名下,还去公证处做了公证。
人心不足,得陇望蜀。房产证过户了,“半吊子”仍然不肯罢休,处心积虑地实施第二个步骤—“撵”。
重阳节前日是个“雾霾”天气,整个天和市乃至更大范围,被笼罩在朦胧之中。它不仅阻碍了人们的出行,更重要的是败坏了人们的心情,同时也掩盖了某些人的卑劣行径。
吃过早饭,少奶奶刚把锅碗勺筷洗刷完毕,拖着疲惫的双腿倒在铺上,准备休息一会儿好再拖地,“半吊子”就进了卧室。
“娘啊,赶明儿是个嘛日子呀,你忘了?”“半吊子”装出一副笑脸,格外温柔、格外殷勤地问婆婆。
“俺不‘搁尔’这个,谁知道是个嘛日子啊。”少奶奶面朝墙壁,侧卧床上,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
“哎吆,这么大的节日你都忘了?今儿个九月初八,赶明儿就是重阳节,是老年人的节日。”
“管他这个节日那个节日啊,反正俺也没有过过,它愿意是嘛节是嘛节,俺才不管这个哩。”少奶奶不冷不热地说道。
“娘啊,重阳节也叫登高节,是专门叫老年人登高和赏菊的。俺听说天龙山庙会上搞了菊花展,俺打算拉着你到天龙山爬山赏菊去。”
少奶奶二十年前赶过庙会,这些年再没去过。听了“半吊子”的话,有些诧异:二十年了,突然要拉着俺爬山赶会,葫芦里到底卖得嘛药?老太太并不糊涂,而且蛮有警惕性的。
“甭价,今儿个雾气瘴瘴的,怎么去爬啊?”鲍昆祥一脚蹅进门来。鲍昆祥在水泥预制场打工,负责夜间巡逻,刚下班回来,在门外听见老婆说爬山,这才插了一句嘴,哪知挨了一顿呲儿。
“卯里不知榫里事儿,别在这里胡咧咧,快着上厨房馕搡去。馕搡饱了好陪着咱娘爬山去。”“半吊子”的两句话,呛得鲍昆祥哑口无言。也是习惯了,鲍昆祥二话不说,撂下手中的充电手灯,脱下油炸滚儿一样的破军大衣,乖乖的去了厨房。他心中不免犯起嘀咕,她想干嘛?
“半吊子”转身对婆婆说:“娘啊,你起来准备一下,等他吃了饭,俺俩陪你爬山去。”
“甭价,这么大的雾,天又怪冷的,俺的腿还疼,俺不爬去,俺也爬不上去。要去你俩去吧,俺个人在家歇歇哩!”少奶奶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又弄不清是福是祸,所以来了个以静制动。
“半吊子”的真实目的是,哄骗婆婆去爬山,一旦上车,一路开到华龙湾,将她丢在大姑姐鲍昆祺家,自己跑路。可惜,少奶奶不肯上套。
一计不成,又生二招。
“娘啊,忘了给你说了,夜来过晌存孝他大姑捎信说,叫你到他家住‘一闷儿’。你拾掇拾掇,俺开车把你送过去。”“半吊子”铁了心要把婆婆撵出去。
“人家存孝他大姑跟咱不一样,人家地多,柿子、山楂、花椒嘛的,正是摘的时候,哪里有闲工夫伺侯俺呀。不去。再说,天越待越冷了,她那里又没暖气,光到那里挨冻去呀?咱不能放着暖气不使,上那里受洋罪去。”少奶奶倒有铁主意,死活不离开有暖气的新楼房。
“你知不道嘛?社会不同了,男女一样了,闺女也得养着老的。你不光生了昆祥,还有俺大姐姐哩,也得叫她养着你,你不能一个老钱的夯,在俺这里死盯呀!”“半吊子”原形毕露。
“俺知不道嘛社会不同了,俺光知道养儿防老,俺就叫昆祥养着俺,吃糠咽菜喝凉水俺也不嫌。”
没想到老太太如此难缠。“半吊子”除去生日晚宴那次,从未跟婆婆这么客气地说过话。她忍了再忍,再次找了个理由:“存孝的对象说来,准备过年的时候结婚,人家要求先把房子装修一下。这么着,你先到她大姑家里待上‘一闷儿’,等把房子装修好了,就把你接回来。赶明儿俺就去找装修队。”
少奶**脑非常清醒,什么事她都知道:“咱这是新楼,才装修了不过年把半载,干嘛再装修一遍啊?想结婚就结在这个大房间里,又省钱,又省事儿。”
“哎,怎么这么矫情啊?这是人家存孝的房子,人家愿意装修就装修,你管得着嘛?你看你这个腻歪劲儿。”“半吊子”有些不耐烦了,狠狠踢了地上的小板杌一脚,只听“呱拉拉”一声怪响,小板杌翻了几个跟头,钻到床底下去了。
少奶奶被吓得“噌”的一下在床上坐了起来,差点儿张到地上,多亏一把抓住床头。她定了一下神,反问“半吊子”:“你说这楼是谁的?阖孝媳街的人都知道是俺的,怎么你说是存孝的?”
“告诉你,听清了,记住了,现在房屋实行实名登记制度,房产证上写的谁的名字,房子就是谁的。你别忘了,这楼房的房产证上,写的就是鲍存孝,所以,这楼房就是存孝的。”“半吊子”把从律师那里咨询的知识,原封不动地卖给了少奶奶。
“甭给我来这一套。改房产证的时候不是说好了吗?改名字是为了叫存孝的对象看看,房子还是我的。这不是你亲口说得吗?俺都记得清清的。”事到如今,少奶奶还坚信“半吊子”说过的话呢。
“少啰嗦,房产证是受法律保护的。现在是法治社会,房子不是你的了,叫你走,你就得小孩儿拉粑粑,挪挪。”“半吊子”显得底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