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之内,红绿蓝三人在讨论。
蓝衣道:“大哥,咱们赶紧把小主人带回去吧。”
红衣靠在浴桶边上,若有所思:“小主人虽然认出了血印,但体内鬼族的记忆却没有苏醒,就算把他带回去,恐怕也……”他说到一半,忽然打住话头,向绿、蓝两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三人屏息等了一会儿,便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和朱伯的声音:“少爷请几位到前厅用晚膳。”
前厅
红绿蓝三人进入时,只见秋踏雪、夏寻梅、周沛云和心英已坐在桌旁。
红绿蓝三人换上了朱伯准备的汉人衣裳,顿时变成了三个长得很像的异邦人,让人难以辨认。
秋踏雪道:“你们几位该如何称呼?”
蓝衣气:“阿罗多!”
绿衣淡淡道:“农奇。”说完又指了指红衣:“他是我们榆勒大哥。”
秋踏雪点点头,一摆手:“坐。”
红绿蓝互相使了个颜色,坐下。
秋踏雪拿起筷子:“随意。”
蓝衣道:“谁知道有没有毒。”
心英闻言正要发作,秋踏雪却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其意不言自明。
接着他又给心英、周沛云和夏寻梅各夹了一筷子菜:“来,尝尝朱伯家姑娘的手艺,比宫里的御厨只好不差。”
红绿蓝三人经过刚才一番打斗也早已饥肠辘辘,看他们三人如此,便也端起碗吃了起来。
秋踏雪边吃边寻思要怎么从那哥仨口里套话,红绿蓝也捣鼓着要怎么开口要求夏寻梅跟他们一同回闇魂渊,一时间饭桌上无人说话,气氛诡异得很。
众人中,唯独夏寻梅神色自若,不停筷的夹着菜,流水价般往嘴里倒,看得一旁伺候的芸娘也是忍笑不止。只不过,在芸娘未留意之处,他眼角的余光在掠过红绿蓝三人时,却变得深沉而诡谲。
饭毕,秋踏雪与夏寻梅,走到庭院中间,夏寻梅伸手一指天空:“你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秋踏雪只见天鹅绒般的天幕上,点缀着宝石般的繁星,大约是白日里降了大雨,将那一颗颗宝石洗得更加璀璨。星光交汇,银河一泻千里,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夏寻梅道:“再近一点。”
秋踏雪足尖点地,轻轻一跃便上了屋顶。
夏寻梅将手伸向天幕,喃喃自语道:“太远了……”
他忽然凑近秋踏雪,似乎说了一句什么,秋踏雪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便忽然一黑。失去意识前,最后印在他视网膜上的,只有夏寻梅那双赤红的双眸,如同不断蔓延的血水,将他湮没……
而此时的夏寻梅,脸上早就没有了懵懂和天真,红色瞳孔如同炽焰,衬得他脸上的笑容更加邪魅。
他轻轻跃过倒卧在屋顶的秋踏雪,张开双臂跃下屋檐,如同夜幕上被扯落的一根黑色羽毛,趁着夜色飘进了红绿蓝的屋子里。
红绿蓝三人早已跪在屋子中间,夏寻梅坐在桌子上,歪着脑袋看地下跪着的三个人,笑着向红衣伸出手:“血印呢?”
红衣从左肋处的衣袋里拿出血印,递到夏寻梅手上。那块黝黑的方形印石一触到夏寻梅的手,石身上便亮起无数红色脉络,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夏寻梅手中变得越来越烫。
红衣欣喜道:“小主人,你想起血印的用法了?”
夏寻梅轻抚血印:“多亏那银族人献上精气。”
他转头看着红衣,轻笑:“你刚才叫我什么?”
红衣一怔,急忙五体投地跪拜叫到:“王子。”
夏寻梅眼神一冷:“嗯?”
红衣喉结上下滚动,终于唤道:“王……”
夏寻梅哈哈大笑,五指紧抓血印:“夏尚德这个蠢货,以为找了个人类女人交合,又自行了断,就能封住本王?愚蠢。”
他的双瞳似乎被愤怒烧得更红,发丝在他脑后微微扬起,声音时而低沉,时而尖细,怪异无比。
红绿蓝三人皆被他身上发散出的戾气震骇,功力最低的蓝衣更是汗湿了一身。
夏寻梅笑了一阵,忽然停下来对红衣冷冷道:“带我回闇魂渊。”
红衣却道:“现在?”
夏寻梅脸色一沉:“你不愿意?”说完不等红衣应答,曈中赤光一闪,红衣的手腕立即被一团烈焰裹住,皮焦肉烂,空气中当即弥散开一股肉被烤焦的味道。红衣万分痛苦,却丝毫不敢表露,只得咬牙硬撑,瞬间脸色惨白,汗透衣背。
蓝绿见状,急忙跪行至夏寻梅脚下:“吾王息怒!!看在大哥一路上保护血印的份上,求王放过大哥!”
夏寻梅无动于衷,任蓝绿跪在他脚下,目光只是追随着红衣身上的烈焰,看那焰火越燃越旺,他眼中的笑意也越来越深。
眼看那火已烧上红衣胸口,蓝绿焦急万分却无计可施时,夏寻梅却忽然闷哼一声,眼中红光黯淡了,红衣身上的火随着红瞳的消失,也消失了踪影。那火怪异得很,虽将红衣肉身烧烂,却丝毫没有点着他身上的衣物。红衣忍着焚身的剧痛断续道:“谢……吾王……不杀之恩……”
夏寻梅握紧手上已隐去红色光亮的血印,恶狠狠道:“快,带我回闇魂渊。”
说完又自言自语道:“可恨!等本王取得鬼珠,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红绿蓝不知道他口中的“你”是谁,却也不敢再多言一句,看到夏寻梅捂住心口疾喘片刻,脸上表情忽而狰狞忽而柔和,最后闷哼一声破窗而出,跃上屋顶。三人急忙尾随而去,四人的身影很快便融入夜色之中……
秋踏雪醒来,已是第二日中午。
“唔……”他只觉得头大如锣,挣扎着坐起来,忍不住一阵干呕。
“族长,你醒了!”心英推门而入,看秋踏雪面色苍白,摇摇欲坠,赶紧上前扶住他。
秋踏雪摇摇头:“没事。”他定定神,冷静下来问道:“我怎么了?”
心英眼神一黯。昨天晚饭后,自己拗不过周沛云,和她到城里逛了一圈庙会,回来就发觉红绿蓝三人都不在房内,出于谨慎四周查探一番,却发现秋踏雪倒在了屋顶上。
“族长恐怕是着了那三个异邦人的道。”
秋踏雪心头涌上一股怪异的感觉,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已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没走几步,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他眼前一黑,几乎跌倒。
心英急忙扶住他:“族长!”
秋踏雪抓住心英肩头:“小鬼呢?”他明明记得,昨晚自己跟小鬼一起观星。然后……小鬼对自己笑了……那笑容似是血色……
心英低下头去:“他……不见了。”
“不见了?”秋踏雪一把推开他,跑出门外,声音嘶哑的竭力呼唤:“小鬼!小鬼!夏寻梅!”他喉中一片炙热,似是有火在烧,干咳几声后却再也喊不出来,身体的伤害和精神的打击让他无法思考,悔恨和愤怒让他双目赤红,似是要滴出血来。
心英见他行状怪异,果断手起掌落,劈在秋踏雪后颈,秋踏雪神智凌乱之下,竟丝毫没有抵抗,应声倒地。心英抱起他回到房中,以银光探查他全身,半晌,陷入沉思。
周沛云和朱伯端着水进屋时,心英已收拢银光,坐在床头拿着巾帕替秋踏雪拭擦额上的虚汗。
他对周沛云道:“夏兄弟忽然失踪,族长又被人所伤,我们得打醒十二分精神,等族长恢复过来,就得马上启程,要尽快到圣银山,找到长老们……我怀疑,伤了族长的,是鬼族的人。”
周沛云眉头皱了起来。她心中对自己一生下来,命运就已被注定一事,其实十分不甘,更不愿心英为了自己的爹那海市蜃楼般的“大业”被捆缚一生。
只是现在的情况,由不得她多做思考。她暗暗试着运气,惊喜的发现丹田处本已凝滞的内力竟有些发热流转的迹象。看来那三个人虽然不是什么善茬,却也没有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