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踏雪将玉牌放回暗格,又使力将暗格推好。犹豫了一下,还是叮嘱了夏寻梅几句,叫他不要在圆真面前提及此事。夏寻梅看他面色凝重,点头应了。
两人刚从地上爬起,整好衣衫,圆真就推开门,大声笑着走了进来。秋踏雪仍有些紧张,交谈几句后见圆真表情与平常无异,才放下心来。
“小鬼,你再不来找老和尚,老和尚就要下山找你咯!”
三人正在方丈房中吃着斋饭,秋踏雪听圆真话中有话,笑着答道:“方丈有话直说便是。”
圆真大笑:“好好好,老和尚也不藏着掖着。小鬼,你可拜了师父?”
夏寻梅嘴里噎着一口饭,不明就里,秋踏雪却一听便知圆真心思,顿时心花怒放,一把扯过夏寻梅将他按在地下跪好:“寻梅,快拜见师父。”
夏寻梅瞪大双眼:“师父?”
秋踏雪正不知如何跟他解释,圆真这样的内家高手只要愿意传几句心法与他,便足够他受用终身。当年他住在圆觉寺时,圆真便有意收他做关门弟子,但他早已拜了弑天为师,圆真虽然遗憾,却只得作罢。他知道圆真虽然有庆善几个弟子,但他们资质平庸,难以继承圆真衣钵。夏寻梅天生真气充沛,拜圆真为师,或许正是天意。
圆真坐正,微笑看着夏寻梅:“老和尚和你玩个游戏,你若是赢了,老和尚便拜你为师,你若输了,就叫老和尚一声师父。”
夏寻梅听见这条件似乎也很公平,便点了点头:“怎么玩?”
圆真伸出两掌平放膝上:“你只要将我双手搬开,便算赢了。”
夏寻梅却摇摇头:“爹说过不欺老弱。”
圆真闻言哈哈大笑,眼里现出赞许之意,再次出言激他:“你不来搬,就是认输咯?”
夏寻梅登时瞪大双眼,一脸不服气。圆真动动手指:“现在就叫老和尚一声师父?”
夏寻梅终于受激,使出全力去掰圆真双手,还未触到圆真,便感到一股醇厚力量仿若绳索,将他两手缚住,且越缚越紧。他手腕生痛,使力挣扎,却丝毫动弹不得。情急之下张口就向圆真咬去,圆真也不闪躲,任他咬向自己,夏寻梅牙齿还未碰到圆真,便被一股大力使劲一弹,下巴几乎脱臼。
圆真撤下气索:“小鬼,你输了。”
夏寻梅却道:“再来!”
这次他不敢轻敌,四肢齐上,片刻之后四肢被缚,在地上打滚。
“再来!”
“再来!!”
……
他和圆真缠斗了近一个时辰,最后终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秋踏雪急忙上前将他抱起,见他只是脱力,才放下心来:“方丈,你怎么也不悠着点!”
圆真无辜的摊摊手,笑眯眯的问气喘不已的夏寻梅:“怎么样,叫老和尚一声师父,不丢脸吧。”
夏寻梅累得说不出话,忽然感到身边传来微微震动,转头一看,原来是他搁在一旁的虹啸剑在发出细微的低鸣。圆真似乎也有所感觉,正奇怪间,夏寻梅已经从秋踏雪怀里弹起,用尽最后的力气抓起虹啸,暴喝一声,向圆真挑去。
一瞬间,圆真只觉眼前似乎现出一缕金色剑光,锋锐无匹,竟令他躲无可躲。那剑光转瞬即逝,夏寻梅此时终于力尽,晕了过去。
圆真恍然回神,心中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从地上拿起仍被布巾包着的虹啸,双手微微颤抖,语不成声:“这……这是……”
秋踏雪见他神情古怪,和平常大不相同,想起龚世胄关于虹啸的传奇来历,又想起刚刚看到的玉牌,心里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他一想到事关秋樱,就不敢大意,只轻描淡写道:“这是我师父留下的东西,一把破剑,不值一提。”
“你师父?”圆真回过神来,眼底闪过一丝激动:“你师父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弑天将秋踏雪师兄弟留在圆觉寺后便自行离去,圆真只知道秋踏雪和秋樱从小由师父带大,教习武功。此时他问起弑天,语气急切,秋踏雪心中疑虑更重,随口答道:“师父最忌别人知道他的名讳出身,我也不知道。”
圆真点点头,似乎镇静下来,他看向虹啸,道:“这剑……可否借老和尚一看?”
秋踏雪想了想,点点头。
圆真将布巾拿下,望着虹啸漆黑无光的剑鞘,将剑拔出。看到剑身无锋亦无刃,脸上露出困惑。他暗自催动内力灌注剑身,见那黝黑玄铁毫无反应,不由有些失望,还剑入鞘。
秋踏雪在一旁看着圆真一举一动,心里不知闪过多少个念头:圆真显然也知道虹啸的存在,但却没有认出面前的宝剑。可见虹啸并不像当时山洞中龚世胄所说的那样,样貌细节举世皆知。龚世胄对他们说的那番话,或许只有和虹啸关系特别密切的人才能知晓。那么他到底是什么人,只是京城首富龚家的嫡子?光是他半途加入师门这一项,现在想来也充满了蹊跷。
秋踏雪蹙眉,心里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阻止秋樱和龚世胄一起去京城。
夏寻梅过了约莫一刻钟才慢慢醒转。他最后一刻与虹啸人剑合一,身体虽然疲累,内心却感到无比惬意,因此一睁眼就四处寻找虹啸的踪影。直到将神剑抱在怀里,才露出安心的表情。
夏寻梅看向圆真:“我输了。”
圆真笑道:“你的心里还未认输。”
夏寻梅抚摸着虹啸:“老和尚,不,师父。”
圆真收了徒弟,面上露出喜色,秋踏雪道:“恭喜方丈,贺喜方丈。那见面礼……”
圆真佯怒道:“你就知道占老和尚的便宜。”
他走过去盘腿在石床上打坐,示意夏寻梅坐在他对面。夏寻梅被那石床冻得直哆嗦,圆真伸出两指,点在他身上几处大脉之上,道:“气行周身,聚于丹田……”
夏寻梅虽不谙世事,却天资聪颖,当下学着圆真的样子将体内真气运转,经过圆真点过之处时,一股暖流自丹田而生,散发周身,他惊喜万般,看着圆真,只见圆真微笑点头,示意他继续。
秋踏雪知道圆真正帮夏寻梅打通身上经脉,教他最基本的运气方法,便悄悄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他们上山时才是晌午,现在却已入夜,春寒料峭,他想起小时候刚被弑天带回时也是这个季节,弑天还曾亲手为他缝制兽皮大衣。他舍不得穿,一直放在身边,后来身形越来越高,竟穿不上了,秋樱又将那件大衣改成夹袄。
他摸了摸身上的夹袄,那夹袄破破旧旧,他却时时穿在身上。想到弑天抛下他们,秋樱又恋上来路不明的龚世胄,物是人非,他心里一阵发闷,跃上树枝,亮出手里剑,在月下一阵狂舞。
不知练了多久,知道听到夏寻梅叫唤他的声音,他才停下,跳进院中。
夏寻梅手里扬着一张牛皮纸对他道:“师父给我这个。”
圆真站在门口道:“小鬼,你去洛城之后,每日按步修行,以你的资质,不出半年定有所成。”
秋踏雪看了一眼,见那牛皮上密密麻麻都是字,知道定是圆真运气修行的秘籍。便道:“有没有谢过方丈?”
夏寻梅点了点头,又烦恼道:“看不懂。你教我。”
秋踏雪心头一震。登时明白了圆真是要借夏寻梅之手传功于自己。心里感激,撩起前襟跪在地下,对圆真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圆真点点头:“记得师父的话,去吧。”
回到平房,秋踏雪将夏寻梅哄睡,抬脚走到秋樱房前,敲了敲门。
门内响起秋樱略显慌乱的声音:“等……等一下……啊……”
他站在门口足足等了一刻钟,秋樱才来开门。
“师兄?怎么了?”秋樱只将门开了一半,低着头似乎不敢看他。
他看到秋樱衣衫凌乱,面色潮红,眼中水润,心里叹了一口气:“秋樱,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师兄?”
秋樱抬头:“师兄,你到底怎么了?”
“你若是还当我是师兄,就听师兄一句劝,别去京城。”
秋樱怔在当场,还未开口,门忽然被拉开,龚世胄站在秋樱身后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冰冷的目光直射秋踏雪。秋踏雪也不示弱,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半晌,龚世胄柔声却坚定的道:“秋樱已经是我的人了,我要定了她。”
秋踏雪冷笑一声:“秋樱是习武之人,被你上一次就当被狗咬了,有什么大不了,你要带她走,先问过我这把剑!”
他懒得多话,亮出手里剑向龚世胄探去,龚世胄亦不示弱,将秋樱推到一边,出掌迎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