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道长气沉丹田运气将身体向上一跃,奋不顾身朝前一扑,沉沉地把罗马短剑扎进了河岸青黑色的花岗岩里。难道真的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难道真的是人的潜能在关键时刻会得到意外的超常发挥?不,都不是的。孤独道长内心深处即明白又清楚,他这一剑没入岩石的功力不是什么意外发生,而是得益于刚才老道打座发功从掌心授受于他的道家真力。
孤独道长一跃起身定神再看时,只见那海妖仿佛被高压电打着了一般,开始身形扭曲、一脸万箭钻心般的扭曲,“唧鸥。。。唧鸥。。。”痛苦的嘶鸣瞬间变成了怒吼,深深刺入老道手臂的利爪此时也已松开,两只爪子在凌空中没有章法的乱抓乱舞。
海妖带来的虾兵蟹将小喽啰们不但没有捞到山珍野味打牙祭,反而被道家的法术给整得晕头转向,丢盔弃甲,有的已经开始悲催吐血,此时此刻都恨他妈的爷娘少生了一条腿,巴不得赶快离开这个要命的是非之地。
老道口中念念有词继续施法,一手紧紧的拽住墨斗线,一手护住丹田,把身体中运势而为的真力一道一道的迸发沁出,“美人鱼,你兴风作浪、罪恶昭然,你要是负隅顽抗,老道就舍命相向送你一程。。。”,话即到而力已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海妖惊惧老道的法力,惊恐万状,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两手死死拽住套在脖子上的墨斗线圈疯狂的撕扯一气,一张清清秀秀的瓜子脸瞬间被憋成紫菜色。其实,墨斗线本身并没有降妖除魔的法力,主要是因为这制线所用的黑墨乃至阳之物,阴阳相克,有着奇效,自然也就成了道家抓鬼的法器。
海妖被老道持续念咒施法,婀娜的身体虽然僵硬的倒下了也不管不顾,嘴里继续发出“唧鸥。。。唧鸥。。。”的恐怖声,召唤虾兵蟹将负隅顽抗,企图跟老道拼一个鱼死网破。
双方你来我往,老道虽然占着上风,千年成精的海妖也非凡物,她也孕足了魔力与老道角力,老道脸色有些发青,嘴角渗出了血痕,开始有汗滴下趟。
费牞獒犬“嗷,嗷。。。”的守护在老道身前,把几个昏了头,不知死活爬上岸的虾兵蟹将扑杀下水去。
“孤独道长,快吸旱烟!障美人鱼妖眼。”孤独道长一愣怔,横身腾起,伸手抄起水烟筒“呼噜,呼噜。。。”大口大口的狠吸猛吐起来,也顾不得旱烟又辣又呛,平时从来不沾烟草的孤独道长就像一杆老烟枪,吞云吐雾地配合老道布阵施法。
刚才海妖冲阵扇起的飞沙走石把老道身边的烟雾冲淡不少,所以,有好几个虾兵蟹将级别的小妖冲着老道频频袭来。当然,统统都被忠诚的费牞獒犬给扑下了水。
孤独道长抄着水烟筒拼命的狠吸猛吐配合着,脸上流淌的分不清是汗还是呛出来的泪。此时此刻,谁要是替他拍一张照片的话,一定相当滑稽。孤独道长还来不及停下来稍稍喘口气,老道那边又喊了起来,“孤独道长,开坛做法挥动天蓬尺,恭请天蓬元帅到坛驱邪。”
什么,今天连猪八戒都要请来凑热闹,孤独道长在心里嘀咕道。孤独道长虽然心里是大惑不解,一想到老道法力无边,降妖除魔离不开他,就连半个折也没打的赶紧拿出罗盘量度吉位,不管不顾罗盘抖抖颤颤“砰砰”有声,硬是麻着胆子定下罗盘,朝着吉位方向摆坛布阵。
一手掐稳了罗盘,一手就挥出了天蓬尺。孤独道长不知是没有练过怎样使用天蓬尺,还是眼前的情形太紧张而忘了怎样开坛做法挥动法尺,恭请天蓬元帅到坛驱邪。“真人,接着!”,挥手就把天蓬尺抛给了老道,老道腾出护住丹田发功的手接住天蓬尺,又顺势把墨斗线在手腕上挽纱一样挽了两圈,紧接着顺势扒拉开装法器的背嚢,拿出铜钱剑,口中念念有词:太上有命,搜捕邪精,护法神王,保卫诵经,急急如律令。
这句话用今天的话来解释等于就是:太上有命。。。是指奉太上老君敕令,各地山川神灵搜捕妖邪,不得作祟于人间,弘扬道法,保卫家国社稷。使人们幸福,世界太平,并且保卫诵经者。
铜钱剑在道教专司抓鬼、降伏妖魔鬼怪之用,铜钱的枚数越多则法力越强。看来老道今天的真力耗掉不老少,还要借助铜钱剑神力驱鬼。
老道迅速将铜钱剑压住墨斗线,天蓬尺直指海妖,再发一道神咒:天蓬元帅有令敕尺度人,诸邪不得超度,善者得以敕尺升天,急急如天蓬元帅律令!
此阵一开,局面开始完全逆转,伏魔阵中虾兵蟹将传出了一阵阵的惊恐,但也没能把海妖的哀鸣给淹没,而紧接着片刻后,传出的是虾兵蟹将更加惨烈的尖啸,海妖的哀鸣逐渐的、逐渐地给完全淹没。。。
顿时间,风停,尘止!遮云蔽月的黑雾四散开来,一道柔和的月光舒曼无邪地照在了河岸。
孤独道长拍拍身上的尘土,心中悬着的一颗心还是不敢落下来:“这一场惊险算是过去了?”
飞沙走石携漫天乌云消弭的干干净净,皎洁的夜空又透出她神秘的幽幽的暗蓝。
夜空里响起了老道黄钟大吕般的声音:“务拯群生,蠲除疾苦,垂微妙之诀,以付修真之士。”,声震四野,震慑得群妖一如着了定身法一般不敢擅动半分毫。
“孤独道长,收线!”老道大声地安排孤独道长收回墨斗线的同时,左手一举亮出了个铜葫芦:“美人鱼,你前生掳掠生灵,作恶多端,本应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但是,念你质本纯良,在我南海保疆护海多年,略有薄功的情分上,现今放你一马。着,终身为奴,听候调遣,护我南海,不得有误。”
孤独道长一听老道要放海妖一马,想想十万大山将来怎个消停,顿时急了,“真人,万万不可心慈手软!”
道人遁入门中修行在乎于寻龙点穴,抓鬼、降伏妖魔鬼怪,兼修济世救人。道者,物之所由也,德者,物之所得也。既修道,道之与德无间,故必先修身修德。德者,以仁心见长,慈悲为怀。鬼魅之类虽然也有它自身的生存法则,但是,如果没有危及生灵涂炭、伤天害理,徳者若不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还是不会直接痛下杀手地。
“孤独道长,贫道自有分寸。今天先把她拿下,明天自会有安排。”老道两眼炯炯有神,心里暗藏玄机。
老道念念有词,一通神咒,只见那些个倒在水中的虾兵蟹将和海妖方给解了定身法,一个个伸伸懒腰、甩甩手臂、踢踢腿的,忽然都像飘零的树叶一样,一个个的飘进了老道的铜葫芦。“美人鱼,你的后半生将会像幽灵一样待在葫芦中,”老道用他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美人鱼,对它说:“美人鱼,希望你变成幽灵后能痛改前非,努力帮助善良的人类。”海妖听了后,便飞快地眨了眨眼睛,表示她听明白了。
最后,美丽的海妖摇摇晃晃的变成了一只可人的海豚,也像一片树叶一样飘进了老道的铜葫芦。
“唉——”直到这个时候,孤独道长才长长的舒出压在心头的一口气,五百年一遇啊,竟然也天缘巧合的碰上了。想想他尚未完成的雕像工程,心底又冒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忧伤,其实那也是孤独道长内心深处令他痛楚的忧郁。十一个孩子哟,年轻的他们为什么会遭遇不测?老道的真力,可以帮助解开这无头的谜吗?
孤独道长把饱含深情的目光投向老道,五百年一遇的天象玄机尚能参透,难道卫国保家的孩子们的事情比天象玄机还要难呐?
孤独道长正欲上前向老道讨教,而老道仿佛已经精疲力竭,看看负伤不轻的手,微微的笑笑:“今天已经疲惫不堪,咱们打道回府,咱们回雪恨祠去,要好好调理一下咯。”
孤独道长闻言心里一颤,刚刚到嘴边的一肚子话又咕嘟一声咽了回去。
孤独道长忍者般坚毅,他有一颗西北狼一样的孤独心,他会等待时机的,他一定会地。
老道受伤的手还在滴血,老道的伤还要及时处置。孤独道长不敢多耽搁半分秒,以最迅捷的动作和速度,分别把老道和自己的法器归齐,上前扶着老道就走。
老道轻轻的推辞了一下,没能挡住孤独道长执意搀扶,老道讪讪的笑笑,“那有那么金贵娇气,你别惯我。”说吧,侧脸吆喝了一声“费牞跟上!”,然后,费牞獒犬在前面开路,老道与孤独道长相互搀扶着向山上走去。
十万大山上有不尽的宝藏,孤独道长原来在西北甘肃老家经商就粗通中医的原理,在山中采来一应疗伤草药给老道内服外洗,加之老道内功逼毒的手段了得,没过多少日子,就把海妖利爪抓伤的障毒排除,伤口也大致很快愈合。
也就是老道在十万大山上疗伤的这些日子里,老道驾着受伤的胳膊,一日也没有闲下来过,带着费牞獒犬,陪着采药的孤独道长,把雪恨祠方圆几十里地的山山水水都踏了一遍。禁不住在心底暗暗惊叹孤独道长的独到法眼,把雪恨祠构筑在风水极佳的“龙口含珠”的旺地,要不然的话,海妖早在孤独道长布第一道阵的时候破煞冲关杀上山来,那可就不是今天这样的局面。
老道低头瞧了瞧伤势已趋愈合的伤手,苦笑了一声,如果破煞冲关,说不上自己的这一只手还在不在呢?
孤独道长远远的大步走了过来,费牞獒犬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看见老道,欢快的跳跃的奔跑过来。
“你好啊!”老道和孤独道长异口同声的互相打招呼。
老道指了指獒犬“它已经跟你很熟悉了。”,孤独道长呵呵笑笑,“是啊。”
老道接着说道:“它归你了!”
孤独道长大惑不解,“怎么了?”
“贫道云游四海,四海为家,四海求道,居无定所,它还是跟你比较好。”他望了望孤独道长,“人啊,都是有属于自己的天道的,而且都必须是自己走下去!贫道到十万大山来已经完成了这段天道,又合该去会下一段天道了!”他顿了下,把自己的思绪收了回来,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孤独道长,你也有属于你的天道,你正在走着你的天道!”
孤独道长有些迷茫:“真人,伤势刚好,怎么就有走的念头,莫不是道人怠慢了。”
老道:“各有天道!各个均有天道!去意也是天道,休拦阻。”
最后,老道劝孤独道长换了祠名,留下一首诗,留下了费牞獒犬,留下了降服海妖的铜葫芦。
唯独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和姓,也没有留下他的法号,老道就像天边的闲云野鹤,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