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是什么？
柳孝霖和侯全坤都曾经给杨晨解释为强大的精神力拘束灵能早就的灵体，但杨晨知道，其实这并不准确。
如果说长久生存并成了气候的鬼魂都是生前精神力强大或是死亡时早就了强大精神力的人类形成的，那普通的人生老病死，难道就不会产生鬼魂了吗？
鬼魂，带着一个“魂”字。魂是什么？精神力又是什么？精神力是魂的表现方式，而魂是精神力的来源与本质。难道普通人，精神力不强大的人就没有魂魄了吗？
或许他们难以拘束灵能以形成灵体，或许他们的魂魄比精神力强大的人消散更快，但显然，他们也能成为鬼魂。只是因为“尊”境界修士对于鬼魂的感知是基于天地间所有灵能的感知，所以难以汇聚灵能的他们连鬼的称呼也不能得到。因为正常人，看不到魂魄。
然而阴阳眼能够看到。
所以杨晨知道，只要拥有灵魂，就能够形成鬼魂。差别只在于其消散的速度而已。
最好的例子就是眼前的景象。
真正的林欢，或者说林欢的遗体，显然已在殡仪馆内横陈着等待火化。但眼前坐着的这个身影却依然是林欢，也可以称之为林欢的鬼魂。
林欢是器官衰竭而死，经历了多日病痛的折磨之后，魂魄一定脆弱到了极致。从她现在鬼魂那副透明到快要消失的状态就能够看得出来，而她之所以还没有消散，只是因为被那团黑色的灵能强行束缚着而已。
“你是谁？为什么想和我谈谈？为什么我动不了？”林欢的鬼魂再次向杨晨开口询问，只是极富特色的阴沉声音显得有些虚弱，好像飘忽从天边传来一样。
“我是杨晨，有些事情我只能问你。”杨晨收敛起笑容，一脸正经地向林欢说道。
“杨……晨？”鬼魂无神的眼睛转动着，似乎在杨晨脸上打量。不一会，林欢的鬼魂好像想起了一些东西，虚弱道：“我认识你……班上那个帅气的转学生。”
杨晨对于鬼魂口中的话语里依旧属于青涩高中女生的内容没有丝毫表示，面无表情的看着鬼魂道：“你知道你死了吗？”
“死……了？”鬼魂茫然的转动了一下脑袋，似乎在用眼神打量着四周，然后突然像醒悟过来一般惊叫道：“我死了？”
这一刻，它好像才突然惊醒了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
鬼魂发出的声音与普通人已然不同，这一声发自鬼魂的惊叫好像山涧里传来的阴风厉啸一般尖锐刺耳。而就在这一声鬼哭后，病房内异变陡生！
随着林欢鬼魂的情绪波动，整个病房中游荡的灵能好似被什么带动，伴随着鬼魂的厉啸向黑暗中的黯淡身影汇聚而去。
一时间，一股不知从何处升起的阴风也在病房内挂起，吹得墙边的窗帘猎猎作响。同时，鬼魂的尖啸声也一阵阵地响起。
“我怎么会死！我才十七岁！我为什么会死！我还有父母！”
随着灵能向着鬼魂的汇聚，然后慢慢被融入到鬼魂的身影当中，林欢鬼魂那透明到几乎要微不可查的身影居然慢慢变得凝实起来。一声声尖锐刺耳的厉啸也完全不复刚才的虚弱。身影上也开始浮现出一些足以明辨的颜色。
摆脱了刚才浑噩状态的鬼魂似乎意识到了缠绕着自己的黑影给自己造成的不适感，又或是在强烈的情绪波动下，逐渐凝实的身躯也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身周的黑影被它触动，开始更加频繁地扭曲舞动起来。
杨晨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早在走廊上第一眼看到那覆在病房门口的黑影时，杨晨就已经认识到，这次的事情已经不是依靠天乐这样普通人势力可以解决的问题了。
阴阳眼能够看到的东西，显然已经属于灵异事件，是修炼界才能处理的问题了。
林欢那看起来似乎要脱离控制的鬼魂种种作态并不能让杨晨心生震惊。或者说在常人眼中的鬼魂似乎就应该是这副模样。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种种异象，杨晨相信那些缠绕束缚着林欢鬼魂的黑影不可能就这样任由其挣脱，他只是在思考这些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灵能？
好在杨晨在与侯全坤相处一段时间后，早已经脱离了修炼界小白的身份。稍稍想了几秒钟，他脑子里就浮现出与侯全坤谈论到鬼魂时的一段对话。
“鬼魂的修炼其实很简单。鬼魂的组成无外乎精神力和灵能而已，所以它的修炼也脱离不了灵能的修炼和精神力的修炼。”
“灵能？精神力？鬼魂的精神力暴露在天地中，怎么修炼？而且鬼魂控制的灵能时由精神力强行拘束的，又怎么修炼？”
对于当时杨晨提出的疑问，侯全坤回答道：“其实跟修士一样，修士向来修炼的是灵能的控制和储量，那为什么修士的精神力会随着修为的升高而提高？
答案很简单，精神力和灵能这两者本就是相辅相成的。对于鬼魂尤其如此，强大的精神力能让其更好也能更多地控制灵能，而构建完善的灵体以及日益强大的灵能也会使鬼魂的精神力愈发强大。”
“这么说，其实鬼魂的修炼和修炼界……或者说异能界的异能修炼是一样的？”
“一定程度上可以这么说，但也并不是完全相同。”侯全坤说道着脸色变得有些严肃：“鬼魂的精神力是没有肉体作为阻隔的，所以比之修士，还有一种方式让鬼魂在短时间之内变得更强。”
“什么？”
“吞噬。”
侯全坤一脸凝重地道：“因为没有肉体作为屏障，所以暴露在外面的魂魄是很危险的。一旦遇到比自己更为强大的，很容易被强大的魂魄抹去自我意识后摄取。这种方式在鬼魂之中很常见，因为能够短时间增强自己的灵魂，精神力也会随之变强，能控制的灵能自然会大幅提升。”
“当然，这样的方式可以称之为魔道，会比一般的修炼方式多出很多危险。”侯全坤补充道：“且不说很多强大的鬼魂为了制造较弱的鬼魂而主动害人因此被我们龙组消灭。其实你可以把主动吞噬的鬼魂视为贪食蛇，把被吞噬的灵魂视为小豆子。贪食蛇在吃到豆子之后会变得越来越长，也就象征着鬼魂的越来越强。但同样的，由于外来的魂魄中带有的自我意识影响，越多的吞噬就会对本体意识造成越多的影响。就像吃多了豆子的贪食蛇一样，越长的身体就越难以掌控。”
“会造成什么后果呢？”
“轻一点的，会让鬼魂变得更加癫狂暴戾，加强它们的伤人欲望。这也就加速了它们被我们龙组发现并消灭的速度。”
“严重一点呢？”
“严重一点的用贪食蛇这个游戏来说的话，你技术再好，吃到了再多的豆子，当你的空间容纳不了你的身体时，还是只有死路一条。这个空间，可以理解为鬼魂自我意识的强度。”
“自我意识……空间……满了，会怎么样？”
“分裂，破坏，然后消散。就像那些无法拘束灵能的灵魂一样。”
画面回到眼前的景象，这些黑影束缚着林欢灵魂的原因显然不难猜到。如果这个黑影不是来源与某个修士，或者传说中某些以灵魂为食的异兽的话，那林欢显然是遇到了以吞噬灵魂作为修炼方式的强大鬼魂了。
这样的鬼魂，不会任由林欢这么简单的挣脱。
果不其然，就在林欢鬼魂的身影越来越凝实，五官也逐渐清晰可辨之时，缠绕着它的黑影便有了动作。
只听到林欢的鬼魂突然一声惊恐的厉啸，杨晨便感觉整个房间似乎变得明亮了一些。因为在其厉啸的那一刻，原本散布在整个房间如同触手一般向外探寻的黑影都猛地一顿，然后齐齐如乌龟的手脚一般以鬼魂为中心猛地一缩。一瞬间的功夫，林欢鬼魂身周的黑影变得无比浓重。
在杨晨的眼中，黑影好像一块吸水的海绵一般将鬼魂刚刚聚集的一点点灵能快速吸走。而鬼魂刚刚出现色彩，五官变得清晰的身影也在短短的时间内再次透明了起来，变成了杨晨初见时的虚弱色彩。
“救……我……”
不仅仅是回复了杨晨初见的样子，黑影似乎是与林欢的鬼魂耗尽了耐性。在抽走了林欢的鬼魂刚刚聚集的灵能后，似乎丝毫没有罢手的想法。林欢那已经失去了灵能的魂魄，也要如流水般融入到那片黑色中。
不好！
直到鬼魂虚弱的声音传来，杨晨才醒悟过来眼前景象的危急。显然这些黑影是准备就这样一鼓作气地将林欢吸收了。真要是让它把林欢吸收了，自己找谁去问柳箐的事？
心念急转，杨晨身体已经自己做出了反应。右手轻抬，食中二指并指作剑。然后青云劲瞬间运转全身，循着特殊的轨道如惊涛骇浪般向指尖涌去！
在杨晨阴阳眼的视角下，竖起的食中二指上似乎突然泛起一道青色的光芒，包裹着两根指头好似青色的火焰一般跳动着。
青云劲的催动，光芒渐甚，逐渐达到了离指一寸的地步，这是杨晨刚刚摸到“侠”境界门槛所能做到的极致！
青色的火焰在指前一寸处吞吐跳跃，杨晨见无法再进一步催动，也不再尝试。眼中精光一闪，右手挥动间划起一道青色的弧线向缠绕着柳箐的鬼魂而去。
气诀·气剑指！
没有达到“侠”境界的修为，无法做到灵能的离体伤人，但这并不是绝对的。各大世家都有着不少的气诀剑招让“豪”境界上阶乃至巅峰的修士勉强做到这一点。自然，《流云诀》上自然也记载着。
气剑指带着青光在林欢消散前终于点到了如墨般的黑影上。似乎能听到“嗞”的一声轻响，好像水滴落在滚烫的铁板上瞬间蒸发一样。而那些黑影如遭雷殛一般动作猛地一滞，然后又疯狂地扭动了起来，一部分黑影也似乎形成了一条条触手般地形状像杨晨抽击而来。
“哼！”
轻哼一声，如今杨晨境界已然不同，体内青云劲的量与突破前相比也是天差地别。涌向指尖的青云劲不断，同时又分出了一道青云劲沿着奇特的路径运转全身。一时间，青芒遍布全身，跳动着如浴烈火，又好像一道铠甲一样！
气诀·青锋铠！
跳动着的青芒无法离开身体一寸，但就在身周一寸的范围内，一旦有黑色的触手袭来，就瞬间化作一道锋锐的剑气，将抽来的黑影如撕裂帛般割裂。割裂后，那些脱离了本体的黑影，也很快化作了一道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黑影疯狂的扭动着，偏偏对杨晨的进攻俱都徒劳而返。与此同时，原本如同一道坚冰般缠绕着林欢的黑影，在杨晨指间的青色火焰作用下，也在可见的速度下好像一点点融化，变得稀薄起来。
杨晨却也不敢将黑影完全消灭。他很清楚眼前的黑色并非那只吞噬林欢的凶魂本体，只是分出了一团灵能附在林欢身上而已。不谈就此可看出这只凶魂有多强，杨晨心中知道，林欢没有一点灵能支撑的魂魄一旦失去了凶魂黑色灵能的束缚，只怕马上会消失在空中。
心念及此，纵是体内青云劲尚且充足，杨晨也是立刻减缓了涌向指尖气剑指的青云劲。指尖立刻青光一弱，黑影似乎得此缓了一口气，开始能与气剑指僵持起来。
虽然体内青云劲总量足够杨晨维持这两招气诀许久，但不知道黑影还有何后招的杨晨却不敢怠慢。见到黑影似乎因为在与自己的僵持间中断了对林欢鬼魂的吸收，杨晨立马对着那淡不可察，似乎马上就要消散的虚弱灵魂喊道：“林欢！我有事问你！”
“有事……问我？”林欢鬼魂的双目又陷入无神，声音比初见时听起来好像还要虚弱许多。
沉默了一阵，好像在仔细思考杨晨每个字的意思。林欢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刚才是眼前这个男生救了自己，让自己免于被吸收的命运。神态不再显得那么呆滞，虚弱而又沉闷地答道：“你……问吧。”
“柳箐在哪？”见鬼魂终于回应了自已，杨晨不敢再做耽误，赶忙开口道。
“柳……箐？”鬼魂虚弱的语气好像每个字之间都有些难以衔接，想了想回答道：“小箐……怎么了吗？”
“她失踪了！”
“失踪了？”鬼魂的神态显得有些呆滞，用喃喃自语的语气说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小箐她……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杨晨心中不耐，语气变得重了些：“你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这本是一句不耐烦的抱怨，但鬼魂的回应却出乎杨晨的预料。只看到它依旧是那副木讷呆滞的神态，眼睛无神地看着杨晨说道：“我……不知道……我怎么死的？我为什么会死？我为什么死了！我明明之前还在家里！”
说到一半，鬼魂又激动了起来，一声声地厉啸下，身影似乎又凝实了些。
杨晨皱了皱眉，林欢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不是说她生病了好几天吗？还是说她在被那只凶魂盯上的一刹那就失去了知觉？那这只凶魂到底有多强？
杨晨停了一秒，决定还是对鬼魂说出真相，沉声道：“你是被一只凶魂缠上，身体的精气被它化作灵能吸取，器官衰竭而死。”
“器官衰竭？灵能？凶魂？”凄厉的叫声好像被捏住嗓子一般戛然而止，林欢的鬼魂神情又一下子变得有些呆滞。不知道是因为灵魂的虚弱，还是因为这种信息对于普通人意识的冲击！
杨晨却不会给它足够的时间适应，他知道林欢的魂魄已然被黑影吸收了一部分。思考的能力显然丧失了不少，于是赶忙沉声引导道：“灵异事件懂吗！你现在就是个鬼魂！你被另外一只强大的鬼魂害了！你被害之前在干嘛？柳箐当时在你身边吗？”
也不知道是杨晨引导成功，还是鬼魂被他话语中的其他信息所吸引，愣了一愣，鬼魂迟疑着道：“我……失去了意识。之前……和小箐在一起……”
“在哪？你失去意识前在干什么？”杨晨见鬼魂终于讲出了他想知道的信息，心中一喜，赶忙继续问道。
“我……我……”
“你失去意识之前，和柳箐在干嘛！”
鬼魂神情呆滞，话语也有些结巴，似乎是记忆缺失了一般。杨晨不由不耐地一喊，却是把鬼魂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怔怔地说道：“我和她……在……”
“在干嘛？”
“我们……在玩……”
“玩？”
“在玩……通……通灵游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