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柳箐到底算是个什么感情？杨晨有些不明白。
要说是一种男女之间的欲念？那应该发生在初见到柳箐那让人惊艳的容颜时，而不是在经历过杨晨对她的厌烦之后。
那是一种纯粹的爱意和喜欢？杨晨想了想，却又觉得不是。对于柳箐的外貌，确实给了他不少惊艳之感。但要说这个女生给了他什么心动的感觉？杨晨自认是没有发现。
想了想，杨晨心里有了自己的答案，但却不由得叹了口气。
大概是因为对生活中出现了这么一个美丽的女生逐渐感到习惯，再加上一些对她目的的好奇吧？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容易被情绪和习惯这种东西束缚了？
熟悉的铃声打断了杨晨的自我谴责。有些晃神地接通之后，电话里传来了陈豹的声音。而对方在电话接通后的第一句话，瞬间让杨晨的眼神凝重了下来。
“杨少，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杨晨皱着眉：“为什么不好意思。”
“我们这两天动用了不少人手，但还是没有查到你那个同学柳箐的消息。”陈豹解释道：“这两天兄弟们几乎是找遍了整个S市。帮派里的场子、K歌厅甚至资料里面那个福利院的旧址都去过了。但还是没找到你那个同学的丝毫踪迹。”
“横江那面呢？”
“兄弟们也去问过了，没消息。”
“不会是他们找到了不告诉你吧？”杨晨听了陈豹的回答，想了想又道。
“应该没这个可能。”陈豹甚至没有思考的时间就下意识回答道，语气显得很是笃定：“本来就是知会过横江那边之后自己兄弟过去查的。况且一个没什么背景没有亲人的孤女，他们也没有必要守着。这一段时间横江在道上也很安分，没什么动作。”
这么一说倒也确实是这样，杨晨微微点了头。这两天他叫人查柳箐的事情也应该在道上传遍了，横江的人肯定清楚幕后的人是自己。虽然自己与横江有些嫌隙，但想来现在张少斌那种智商级别的还没出医院，以张建国和于文杰的智商想来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事专门恶心自己。
何况，以张建国那个表现，似乎对自己身后所谓的势力很是忌惮，应该也不敢。
“问过那些亡命徒了吗？”杨晨又想到一种可能。既然从正常的途径上都找不到柳箐的踪迹，那势必是出了些事情的。而要知道这种可以称得上刑事案件的事情，天乐养着的那群有案底的亡命徒想来是能收到一些风声的。
“问过了啊！”陈豹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奈，想来这两天的一无所获让他有些丧气：“先是找了些搞白面生意的还有老渣（贩卖人口的），都说这几天做生意没见过这样的姑娘。然后又专门找了些不上档次的淫媒，带上兄弟看过他们的姑娘，没有柳箐。”
既然没档次的老鸨那没有，那些只招“正规”小姐的大场子自然也不会有消息。
“会不会是那些没案底的？”
“没查到啊！”陈豹叹了口气：“市里这几天也没什么案子。再说了，一个小姑娘，最惨就是绑架、强奸或者被杀害。绑架总会有些风声，吴哥和徐哥也动用了人脉查了那姑娘在银行开的户，这几天没有资金流动。这几天街上也全是我们的耳目，甚至我还让兄弟们去警察那认了尸也没找到，显然后面两个的可能性也不大啊！真要被杀了这样都找不到，估计以后发现也算得上是全国大案了！”
陈豹说完，杨晨沉默了一会。如果说从王清远那得知的警察方面调查的结果算得上是凌驾于S市天空上的眼睛，总会有所疏漏的话，那天乐这边就像是根植与地底，散布于S市每一个街道的触手。这样都找不到柳箐的话，那确实让人有些无从下手了。
不由得杨晨也有些气馁，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可能的问道：“一点线索都没有？什么都没找到。”
却不想听了杨晨的话，陈豹却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迟疑地说道：“倒也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说。”
“杨少你除了柳箐之外，不是还叫我查你另外一个同学林欢吗？”陈豹听到杨晨声音冷冽，哪里还敢迟疑，赶忙开口道。
“林欢？你找到了？”杨晨眼睛无目的地看着房间里一处，想起了自己确实提过这么一个名字。眉头却随之皱得更紧了，他想起自己那天认为林欢和柳箐之间有联系的直觉。现在柳箐一点踪迹也找不到，林欢却能找到了？
“她之前一直在医院，家里人也都在，没什么找不找得到的。”一说到林欢，陈豹的声音又有些犹豫：“只是……她……”
“她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状况？”杨晨有些摸不清陈豹犹豫的原因，下意识问道。然而没过两秒，听到陈豹在电话里答案的杨晨也不由得一愣。
“她……死了，器官衰竭。”
……
“杨晨怎么说？”
等到杨晨在那头挂了电话，这边看到陈豹将手机放下，坐在对面的李浩龙才开口问道。
陈豹站在李浩龙办公桌的另一边，腰身微弯，显得很是恭敬。只是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在有警察的助力下找人依然一无所获的情况，饶是开口说话了，语气还是有着一丝怔怔的纳闷：“杨少说……现在什么都别做，听他通知。”
刚说完，就看到靠在椅子上的李浩龙放在桌上的手轻轻敲击起了桌面，也陷入了思考。不一会，才听到李浩龙凝重的声音传来：“这件事，你怎么看？”
听到李浩龙居然会直接问自己，原本应该有些受宠若惊的陈豹却苦笑了一下：“哥啊！这情况别说我没遇到过，就是堂哥听了也是抓脑袋啊！我现在一脸懵逼，还能怎么看？”
“阿亮也没想法？”李浩龙也是微微一怔，阿亮自然是陈亮，也就是陈豹的堂哥。若不是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里面值得信任的话，陈豹也不会被派去充当杨晨的左右手。
一怔之后，李浩龙便不再说话，只是在心里还是细细地思考着。过不多时，陈豹甚至听到了他自言自语的声音。
“这杨晨……进入天乐后足足有两个月没动静，不像是对道上的生意有什么野心的样子啊！怎么突然又大动干戈找这么个小女生？”
有些无奈的搭了搭眼，陈豹心里却有些欣喜。他对于杨晨的事情没有太多思考，但现在李浩龙能在他面前这么自言自语地说着心里的疑惑，显然对自己有了足够的信任。
“女生……女生……这个女生好像和王怀仁那个扶不上墙的儿子有些关系，但王怀仁在道上从来没有真正支持过谁，似乎也没有什么利害关系啊。”李浩龙才没注意陈豹那点小心思，只是手指继续敲着桌面细细的想着。等到想到王怀仁时，却突然脸色微微一变。
“官面上的人……国安局……用道上的力量找人？是不重要？还是不方便出面？”
嘴里念叨着，李浩龙想到了杨晨身后那似乎带着国安局色彩的背景，脑子里慢慢浮现出了一个猜想。
“杨晨的事情，你让兄弟们都先回来。”
李浩龙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响起，显得有些突兀，让陈豹微微一愣。然后又听到对方继续道：“等着他的指示，他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但要第一时间通知我。还有，他说做到哪步就哪步，点到即止，别自作聪明多做。”
“这……”陈豹微张着嘴，呆愣的样子显然对李浩龙指令一点也摸不到头绪，但片刻之后还是一点头：“是。”
等到陈豹离开了办公室，李浩龙把头转向了窗外。眼睛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像头大身子小的蚂蚁一样。这原本让他自满于功成名就的景象如今看起来却让李浩龙感觉后背有些凉意，眼睛里也是一片茫然。
上头，要有什么动作了吗？
这一头的杨晨当然不知道侯全坤的身份影响遗留至斯，还让李浩龙形成了这么个美丽的误会。反正这一切对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现在的他已经出了自己家，下楼坐上了那辆灰色的保时捷。
如果说原来对林欢和柳箐消失之间的连系是有种莫名的直觉，在听到陈豹说出柳箐的死讯后，这种直觉变得愈加强烈起来。如果说林欢只是普通的生病住院，在柳箐连一片衣角也找不到的情况下，那多半确实没有什么关系，但现在呢？
器官衰竭？或者说多功能器官衰竭导致的死亡？
杨晨不是很清楚这个叫做多功能器官衰竭的病，但他怎么想都不认为林欢会有这样的问题。如果说是一个高龄的奶奶级人物有这样的疾病杨晨还能理解，一个十七岁的女孩？一个调查里显示平日里身体健康，也没有其他突发情况的女孩？天底下突发情况太多，巧合也太多，但两个突发情况形成一种巧合？
这样诡异的情况，杨晨不相信只是一种巧合，更不相信两者全无连系。
那如果有连系，林欢已经死了，柳箐呢？
脚下轻踩，保时捷在油门的轰鸣声中很快地从公寓楼下驶离。向着陈豹最后告诉自己林欢住院的第一人民医院奔驰而去。
杨晨确实不清楚自己对柳箐是个怎么样的感情和态度，但至少他现在很清楚的内心。不管柳箐对于他的生活来说算得上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
自己，不愿意她死。
零七年的S市还没有日后那般拥堵模样，风驰电掣间，杨晨的保时捷就带着一路的尘土来到了第一人民医院。
饶是已经夕阳余晖，天色渐暗，但以华夏在全世界首屈一指的人口密度而言，现在的第一人民医院依旧是人来人往，交织的人流完全让人无法感受到像欧美恐怖片里一般的空荡阴森感。
快步走进了医院，杨晨直奔着陈豹告诉自己林欢的特护病房而去。据陈豹调查得知，林欢家境优越，父亲似乎也算是个小老板，女儿得此重病，自然会想方设法的得到最好的照顾。
杨晨当然很清楚林欢已经不再医院中了。据陈豹讲，林欢身亡的当天晚上，也就是昨天，遗体就已经在家人的护送下，送到了S市殡仪馆。而她的家人也在尽早办完部分手续后，就离开了医院，一直在殡仪馆为其守灵。
按理说，杨晨真要想了解些什么，理当直接驱车到殡仪馆，对林欢的家人进行询问。这家医院人流极大，特护病房的需求也不少，虽然不至于直接入住，但想来现在多半也将病房收拾了干净，将林欢在这家医院的痕迹完全抹去了，只等明天或许又有病人入住。
但杨晨还是来了。
特护病房是为了病人得到更好的照顾和休息，当然不会如同华夏的普通病房一般喧闹嘈杂。白色色调下的走廊，除了进门处有着两位值班的护士以外，整个走廊空无一人。沿着狭长的走廊往里望去，一间间病房排列得鳞次栉比，但却户户紧闭，白色的病房门让人瞧不见里面的状况。
走廊尽头的窗户没有关上，在闭合摇曳间一阵穿堂风刮了进来。虽然没有嗖嗖作响，但风中狭带的秋日黄昏凉意却瞬间蔓延了整个走廊，让站在走廊口的两个护士缩了缩脖子。
刚刚踏进这一楼层的杨晨感受到背心的凉意，嘴角却是微微一提。
真的把痕迹都抹净了吗？真的没有东西了吗？
微笑着向两位护士说谎自己是林欢的家人，有东西放到了病房的柜子里并报出了林欢之前的病房号，两位护士就很随意地将杨晨放进了走廊。时常有一些住院时间较长的病人或家属出院后在病房里遗落一些东西。虽然大部分都会在工作人员打扫时交给柜台，但也会不少因为放得比较隐秘而有所遗漏。至于愿不愿意放这样的失物者放进病房寻找，那就要看值班人员的心情了。
显然，杨晨的外貌条件足够让两位护士心情不错。
然而，她们却没想到，就是这位让她们心情不错的少年，在走过两人工作台前方时，身形却微微一晃。两人只隐约看见少年似乎向自己一伸手，然后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两位护士都是二十来岁的年龄，面容也算姣好，但作为行凶者的杨晨却全然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他估计要在病房内呆上不少时间，取物这样的说法显然无法蒙混过去，自然要让这两个护士失去行动能力，才能让他如愿以偿。
两个手刀打昏了值班的护士之后，杨晨没有停留，迈步便往走廊内部行去。脚步移动间，心念一动，青云劲便已经从丹田内腾腾升起，在体内运转。随着青云劲的运转，阴阳眼的异能也骤然开启。
脚步不停，而眼前倏忽一变的景色呈现在脑中后，杨晨玩味地笑了起来。
陷入黑白色调而有些蒙太奇效果的阴阳眼中世界对于原本就是白色色调的病房长廊来说并没有什么多大的影响，虽然刷了一半的蓝色墙漆显得有些模糊，却也依旧能够辨认。唯一不同的只是在这片原本偏于白色的明亮色调中，因为视线的转变，而多出了一抹显而易见的黑色。
黑色是一团好像气雾又好似触手般的东西，从走廊深处的一道病房门缝里丝丝缕缕地向门外探出，然后又附着原本光亮的地板和墙面一点点地往外扩散。黑色如墨，时而凝聚如影向着走廊外探伸，时而又四散如雾作势要往往空中蔓延。这景象，要多诡异有多诡异。黑色挥舞间，原本白色的灯光开始忽明忽暗，衬托得这片黑色愈发扭曲。
在阴阳眼的视角下，这家医院也好像瞬间脱离了华夏医院人流如织的特色景象，反倒眨眼间转变成了岛国欧美那般的阴森景象。
然而这样诡异的情景并没有让杨晨有丝毫的变化，拥有阴阳眼多年的经历让他对于这副景象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反倒是看到那道黑色溢出的病房门那与自己记忆中相同的号码，杨晨脸上玩味的笑容中俨然多了一丝了然的自信。
随手拧开了紧闭的病房门，内里的景象却比房外的还要恐怖。浓郁的黑影已然布满了病房内的整个墙面，好似被黑色的蔓藤所包裹了一般。甚至窗帘打开后的窗户也有着层层的黑色覆盖其上。那黑色的蔓藤好像恶魔身上的黑火一般扭动升腾着。偶尔露出的一丝窗外光影也失了原本的明亮，变得好像黑暗中一只紧盯着自己的眼睛一般，让人呼吸困难。
饶是杨晨早已习惯了阴阳眼中的世界，但看到这样夸张的阴暗灵能景象，却依旧还是皱了皱眉。
好在不适的感觉并没有在他心中萦绕多久。过了片刻，他就开始顺着黑影扭动的枝蔓往源头寻去。
终于，在黑暗的深处，似乎正常的视角内应该是病床处的位置，杨晨找到了一个身影，一个被这骇人的黑气层层缠绕着的淡淡身影。
黑影呆坐在那片原本是病床的黑暗中，纹丝不动，无神的眼睛看起来好似寻常人在发呆一样。直到杨晨慢慢踱步到了身影的近前，身影才略有所觉，将无神的眼睛看向近前的这个年轻的男孩。
“你……是谁？为什么能看得到我？”似乎是对于目光灼灼看着自己的杨晨产生了一丝不解，身影有些犹豫地开了口。传到杨晨耳朵里的，是一个年轻却又阴沉得让人不适的女人声音。
“我想和你谈谈。”杨晨脸上的笑容不变，微微歪了歪脑袋，吐出了两个字。
“林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