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之下,便是一线天的险峻,冷冷地夺人心神。浓郁的月色宛如散开的牛乳,雾一般的凝重,深吸一口,都是沁人心脾。水面如镜,舟行其上,破开平静,留下一线涟漪。镜峡无声,两岸黑色的峭壁高耸对峙,仿佛两尊欲择人而噬的怪兽,在黑暗里窥伺着水上的来人。
若在舟上回望,涟漪渐远渐开,最后消失在两边黑暗中,看久了,任谁都会在心底里默然升起若有若无地咀嚼声,似乎那消失地涟漪正在被峭壁怪兽撕扯咀嚼吞噬,眼前也会浮现一幅血淋淋地画面。这便是镜峡夺人心神之处。不过这些都与林远无关,他正全神贯注地控制着扁舟。水面看似平静,水速却是极快的,必须适时地撑一下蒿竿。逆水行舟,容不得林远有半点疏忽。
就在刚才,流下了一滴大泪之后,那喊艄公深吸一口气,说道:“即是有缘,这一樽江月就送与小友了。”说完便和那酒樽同时消失不见,只在林远的手中重新出现了一根蒿竿。无奈的林远只得腹诽着弄舟前行,手里的动作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林远不见酒樽,却莫名地感受到了小沙鳖的喜悦,入神感探,只见那小沙鳖的鳖甲化作了扁平酒樽的形状,樽中是牛乳般的月光,月光中悬浮的正是那一滴明珠般的眼泪。心神接触,林远便感受到无限的沧桑,比老祖宗袁梅身上的气息还要浓重许多,让人莫名的惆怅,几欲陷入其中,不能自拔。林远赶忙正了心神,仔细驾船。
在镜峡里,渡河人自己乘船的经历,在林家的典籍里从未有过记载。林远倒是又开了一次先河。
似乎是走了很久,又好像原地不动,只那过了中天的圆月表示了时间的流淌。终于,“波”的一声,仿佛是气泡破碎,林远心中生出一种破茧而出的快意,手中的蒿竿,脚下的扁舟却全都消失不见,身子陡然出现下坠的感觉。林远定睛瞧去,自己正处在十米多高的半空。
若是平时,十米的高度自然难不倒林远,但是像现在这样陡然出现在半空中,毫无借力之处,也只有体将级的水准,才能以力鼓风,作短暂的滑翔。林远的体术虽然远超同龄,但也只是趋近于校级,根本无力鼓风,何况下方,那一团团的灵性淤泥,嗷嗷待哺的雏燕一般,只等着林远落下,好戏耍一番,筑一座好看地雕塑。
林远见状,赶忙催动魂力,激活了脚下的羽鞋“雁阵”。白光炸响,声如雁鸣,一只白光组成的大雁稳稳地托住了林远下落的身体。自从跟林东魂斗之后,林远就感觉到自己地魂力回复地非常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林远还是可以挑衅地看了看下面地灵性淤泥,做了个鄙夷地动作,然后潇洒地向前方地云谷飞去。
催动羽鞋“雁阵”是要消耗魂力的,以林远的魂力储备堪堪地能支撑半柱香的时间。时间不长,也足够林远降身来到云谷的边上。
严格说来,云谷并不是山谷,它是一大块相对平整地湿地,只是这里地势较低,终日都是云雾缭绕,置身其中,总会让人心生空灵,仿佛漫步山谷,这才以得名。空灵的地貌并不足以让云谷闻名,彩茶产地才是它遐迩的原因。
水汽傍地而生为雾,腾空而聚为云。每天晨昏之时,云谷里的雾气都会腾空化云,这时候若是有风吹沙来,云雾生心,就会如雨一样,落下一棵棵的彩茶茶树。
曾经的云谷是溪云城最重要的地方。每年,溪云城里十四岁种魂未成的孩子都有万余,经过金坚阁这座镇守塔的遴选,总会择出几十个赤子。这些赤子就是当年云谷的主人,溪云城彩茶的采摘者。
彩茶的采摘非赤子不可,却不是说每一个赤子都能够成功的采摘到采茶,一来彩茶形成不易,二来采摘条件苛刻。算起来,溪云城历年彩茶的平均采摘率为一人一年一饼。也就是说,溪云城彩茶的产量也就是每年几十饼。尚且不够溪云城自身的消耗,对于整个联邦兆亿人口来说,更是杯水车薪。物以稀为贵也是彩茶跻身十大魂茗的原因之一。
但是自从三十年前开始,不知道什么原因,吹进云谷里的风变得异常绵软,根本无力托起凝结云心的沙粒。从那时候起,云谷里的云雾仍然是朝夕变换,但是溪云城的彩茶却绝产了。偌大的云谷也就真正成为一个简单的景点,成了文人骚客缅怀追忆的场所。
受老祖母袁梅的影响,林远也爱茶,自然对云谷这座彩茶产地也十分的向往,但今天还是第一次身临其境。皓月清辉,空谷幽静。月色之下,云谷之中,雾气翻腾,真是仙境一般的去处。若是缓步前行,说不得的心旷神怡,令人陶醉。此时的林远却一点欣赏的心思都没有,母亲尚在床上奄奄一息,只等着自己救命,每迟一分,母亲就会危险一份,所以林远也想快速的通过云谷。
但见林远披上刺绣大师苏秀玉的披风“流云”,挂起首饰大师谭纵的挂坠“无心”,又将一颗由自家供奉,医道大师秦明月炼制的药丸压在了舌底,深吸一口气,运转魂力,激活了“流云”和“无心”两件符宝,左手持“庖丁”,右手握“断水”,躬身便向云谷冲去。
说起长度,云谷不过十里,若是平时,林远盏茶功夫,轻松就能通过。但是这昼夜中间,云谷的雾气不比寻常,它还有个名字叫做“恋雾”。
※名词解释※
《魂典*博物部*九州地方志》
恋雾:冀州溪云城西三十里有云谷,谷中雾气终年不绝,晨昏化云可成彩茶,昼夜为雾唤作恋雾。
此雾平时无奇,唯独其中不可疾行,速增则雾凝,极致可结晶以固人。若晨昏变化时,无流云溪水经体,则人随雾晶而消散。
注:雾晶可以力破之。
※解释完毕※
《魂典》的介绍有些玄乎,但凡是魂技体术达到将级的水准,都能够轻松的疾行通过云谷。所谓一力降十会。魂将、体将级别强者完全可以在雾晶把身体固化之前,将其击碎。对于将级强者,疾行通过云谷,有些暴力的美感。但对于校级以下的魂修或者凡人来说,云谷就是一个清静地,谈情说爱的好去处。只是恋雾的一个“恋”字,每年都为溪云城招来无数的情侣游客。
林远一个刚刚魂成的小魂卒,体术虽然强些,但也堪堪地够上校级的边,否则也不会在林东手下撑足二十分钟,反败为胜。以他自身的水准疾行通过云谷,其结果只能是固化在雾晶之中,然后像露珠一样,在初升的朝阳下化作虚无。
不过,人类之所以能够成为天下的主人,只在于器物的运用。一杆刚刚融合进神魂的魂器长枪追风,就能帮助林东完胜一头黄级的凶狼。现如今,遍身的符宝正是林远疾行通过云谷的依仗。
“流云”能够帮自己加速,“无心”能够帮自己集中注意力,那粒药丸能够帮自己回复魂力,“庖丁”和“断水”的锋利可以轻松破开体将的防御,自己所要做的就是运转魂力,疾速前行,同时挥刀击碎所有还未成型的雾晶。一切都算计妥当的林远一头扎进了恋雾之中。
感觉就像高空跳水,还是平趴着入水,“嘭”地一声,闷雷一样的声音在林远的耳边想起,随即漫天的雾晶凭空出现,直向林远扑来,让他的呼吸为之一窒。
不等魂晶及身,林远的双臂就开始挥舞,三境的快打再次施展开来,直打得前方的一小片空间密不透风。从外头看去,就好像林远正顶着一方无形的盾牌奔行。
雾晶完全是绣花针地形状,飞速地雾晶看着骇人,若是不做抵抗地话,它只是虚幻地存在,会将人包裹起来,倒也不会造成伤害。若是击打的话,雾晶就会立即化为实体,石头一般地坚硬,着实能伤人不轻。
林远凭着两把利刃将漫天的雾晶击碎,本来击碎晶体的声音该是叮叮当当的,清脆悦耳。但是因为林远打的太急太猛,雾晶又太多太密,叮叮当当的声音连成了一片,变成了一长声“吱”,好像利器划过玻璃,听得人心里瘆的慌。
声音倒是其次,有“无心”挂坠地辅助,倒也不能对林远造成太大地影响。但是每一次击碎雾晶产生的回震之力,令林远的双手阵阵发麻。好在有魂力的运转平复,林远也能坚持的住。却不知十里山谷,林远能坚持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