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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争宠幸柳氏闹扈府 叹母女铜娃吐秘密

却说锁子贴门喊了一声:“谁啊?”不等外面回话,双手已然搭上木门,用力拔开了沉重的插闩,发出嘎吱吱的响声。门外的人听见动静,不等门内的锁子拉门,却是一个大力把门猛地推开了,锁子猝不及防,被木门硬生生推倒在地,屁股重重蹲在了地上。

锁子双手支地抬头看,但见一人站在门提之外,虽然看不清面貌,那伟岸的身影映着皎亮的月光却是轮廓分明,甚是清晰。

见此人:体似缸筒,头若粮斗,臀如磨盘,腿比辘轳,好一樽威武霸气的巨灵神。

只惊得蹲坐地上的锁子瞪大了双目好久没反过神来,不等锁子反神,那人已经高抬粗腿迈过门提,跨过锁子的身侧,大踏步入得院来,却见后面飘进来两个翩翩身形,摆裙罗纱,如影相随,锁子亦是看不清面目,但他凭着身影走姿就可以断定那是两位女子,且是花容月貌飘逸如仙的那种女子。锁子抽抽鼻子,只觉得一股异香扑鼻,使的什么粉黛?如此恍神?

先头那人进了院子,院角的那几只适才还汪汪乱吠的大犬,却突然都停止了叫唤,呜呜地低叫两声,趴俯在那里没了动静。

锁子忙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几个快步跑上台阶堵到门口,张开双臂企图阻拦:“这位先生你要干吗?”

“屁的先生,走开!”当头那人骂了一句,只伸出手一拨拉,锁子又往旁侧踉跄了好几步,这次锁子听清楚了,是个女人。

锁子打又打不过她,斗亦不是对手,只得扯开嗓子朝着屋内叫唤:“老爷,有人闯进来了!”

话音刚落,屋门已被那人大力推开,咣当一声大响,黑夜里很是响亮。紧接着那人用尖利的嗓子高喊了一声:“扈信,你给我出来!”

屋里的扈信早就听见外面的声响,被窝里正搂着小老婆竖着两只耳朵听动静,听见外面的喊声,不由得轻声嘀咕了一句:“大太太来了!”随即就起身忙着套裤子,那身侧的冯灯花亦迅速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屋里黑乎乎的一片,两个人四只手在被子上一阵乱摸!

“这是我的裤子,你怎么穿上了?”

“你的?那我的呢?”

“我哪知道?睡觉时你脱得急躁,兴许掉到地上了!”

“我找找!”

“……………”

偏房内两个人忙碌之际,大厅里站定的扈夫人说了一声:“把灯点上”两个丫鬟便取出火柴,点着了随身带来的两盏气死风灯。

方才从洞开的屋门铺洒在屋内的那片银白月色,瞬间就被灯火映得红彤起来,每个披银的身形亦渐渐有了五官容貌显现,虽不甚清晰,起码能分得清男女了。

锁子这才瞪大了眼睛打量着屋里的这三位不速之客,亦不敢多言,更不敢阻拦,看她进门如入无人之境,又一口喊出了老爷的大名,想是必有来头。

那扈夫人迈步走到大厅北侧,转身太师椅上一坐,那椅子已经习惯了坐它的那种轻份量,哪里经得住如此大重的屁股突然墩将下来,亦是承受不住,嘎吱吱叫唤一声,摇了摇身子,总算没有虚脱散架。

“扈信,我在这里等你,快些给我出来!”扈夫人朝着偏房门叫嚷,声如尖哨,或似练了狮吼功,每个人都觉得耳膜颤动。她不闯进去,隔空喊话,还是给扈信留足了颜面的。须臾,那偏房门轻悠悠地打开了,从里面轻悠悠地走出一个人来,却是扈信。

扈太太搭眼瞟着扈信,又瞅瞅他身后洞开的黑乎乎的偏房门,瞅了一阵子见没什么动静,便幽幽地开了口:“怎么,我那丫鬟灯花也不出来见过大奶奶吗?”话音刚落,屋内走出了冯灯花,她垂着头,涩涩地走到扈信身侧,腰微微弯曲,道了一声:“见过太太!”那声音亦好似秋天的蚊蝇,有气无力,飘浮恍惚。

“我哪承受得起呢!你现在可是扈家的二少奶奶,咱俩算是平起平坐的!”

扈太太说着,拿眼打量着面前站立的两个人,许是摸黑穿的衣裳,也不晓得穿了些啥,那冯灯花的裤子却套在了扈信的腿上,提又提不上,耷拉在屁股根处,像只细脚伶仃的圆规一般杵在那里;那冯灯花却穿了扈信的裤子,虽是系上了裤带,裤腿却垂在地上,好似脱了两条抹布;扈夫人刚要张嘴,听得门外一声咳嗽,锁子高声喊了一句:“老夫人来了!”

那柳氏听了锁子的喊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一边,打了一声招呼:“娘来了!”那柳氏虽然蛮横,但毕竟出自大家,这点礼数还是懂得的,扈信出了名的孝子,她亦不敢对老人不敬。老夫人嗯了一声,丫鬟搀扶着,太师椅上坐定,轻咳一声,看着旁侧的柳氏:“扈太太,怎么这么晚来了?还吵吵闹闹。搅得我觉也睡不安生!”

“娘,我是气不过,扈信说好了今晚回家,我在家里等他,谁知他是回了这个家?”柳氏气呼呼地说。

老夫人抬眼寻摸,看了好一阵子才找到身着花裤花棉袄的扈信,不仅有了几分不悦:“这是什么穿着?身为一方父母官这个造型示人也不怕下人们笑话?快进屋换了衣服出来说话!”扈信应喏一声进了内屋,晾出了身后的冯灯花,老夫人又打量了她一番:“你也进去换身衣裳!”冯灯花亦转身进了内屋。老太才把目光转向扈太太:“儿媳妇,扈信娶的这房姨太,你可晓得?”

“开始不晓得,现在晓得了!”扈夫人话语冷冷的,弦外有音。

“喔!若如此,是信儿做的不对,老身替他向你赔礼,如今你已经晓得了,是何意见呐?”

“娘,其实他们两人的事我早就知晓,我也从不怪罪他,我入门这些年一直没有给他添个一儿半女,扈信再纳妾生子亦是理所当然的事,这些我都能想得开,只是那扈信自从纳妾之后,却鲜于回到那个家,为此我才气恼不过的!”

老夫人听了柳氏一番话,亦不免有了几分感动:“儿媳这番话,足以证明你是明白事理的大胸襟,如此倒是那扈信的不是了,看他出来我再骂他!”

两人正说着话,扈信和那冯灯花一前一后从内屋出来了,老太看着扈信,说:“信儿,刚才扈太太说了,并不反对你纳妾生子,只是怨你少了回家,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是!娘,是我不好”扈信只是低头赔着不是。

旁侧坐着的扈太太站了起来,朝着两个丫鬟一摆手,赌气地说:“小翠小兰,跟我回去了!”说着,转身向门口走去,刚走了几步,却突然立住身子回过头来看着扈信,说:“怎么着,你是留在这里还是跟着我回去?”

其实,扈信是了解她的,她的伎俩他亦能识得破,她只是故弄玄虚欲擒故纵罢了,扈信跟她过了十几年,她这样的招数不知领教了多少次。扈信看透扈太太的伎俩,老夫人却看不透。正当扈信支支吾吾不知所以然的时际,老夫人却下了命令:“信儿,你且跟着扈太太回县城,要走这么远的夜路,她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是,娘”扈信应喏一声,瞅了一眼黑暗中的冯灯花,亦不晓得她是何表情,转身跟在两个丫鬟身后出了屋门。锁子早从马棚牵出了扈信的坐骑,扈信翻身上马,扈夫人和两个丫鬟都钻进了车棚,车夫一挥马鞭,扈信后面跟着,一行人打马启程,乘着月色向县城而去。

冯灯花并没出门送他们,站在原地未挪动身子,她的脸上挂满了不情愿,小嘴儿努着,一副不情愿的表情,她独自在厅堂站了一阵子,转身进了偏房,搂着两个娃儿睡觉去了。

夜色很沉,若不是墙角偶尔传来的那几声狗吠,感觉整个夜似乎都是凝滞的,扈信家门口的那片荒草地覆盖着厚雪,白茫茫的一片,在暗亮的月光里静悄悄地流淌着银色!

这个世界似乎是如此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忍不住去欣赏,去留恋,去憧憬;然而,它本初的安宁,却孕育着一种骚动,就如黎明来临时的那种骚动……

那种骚动,是鸡鸣了,犬吠了,还有那隐约传来的几声鞭炮响声。腊月二十八,是今年的最后一个口埠大集,天微亮,村子里的人就开始骚动,牵马套车,都准备着赶年前的最后一个集,准备未尽的年货。

胡夫人没有起早,搂着女儿在小镇上的一间出租房里睡觉,今天她不打算再去同福包子铺打工了,糊里糊涂地干了半个多月了,她没有拿到一个铜板,扈挺怎么会给她铜板呢?她欠着他们的五百大洋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还上,更重要的是,她等得消息还是没有来,每次她问管家扈福,扈福只是告诉她,说钱财已经使上了,让她耐心的等消息。

出租房很小,也就是几个平方,是她一个月两个铜板租赁来的,但即使是这两个铜板,她都不晓得到哪里去淘换,八岁的丫头亦有一个多月没去学堂了,她实在是无处鼓捣那点儿学费。她所有的钱财都倾囊给了扈挺,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支撑着把这个年过了。

她躺在被窝里,眼睛瞅着明亮的窗外发呆,窗户纸被风吹破了,冷风肆无忌惮地吹透进来,刮得灶台上方的那张灶王爷的纸画啪啪作响,她盖了盖被角,把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抬起一只手揉了揉鼻子,两行泪水挂在了脸颊上。她瞪着眼望着窗外,突然一骨碌爬了起来,迅速穿好了衣服,打开了炕头的那个红木柜,那是她家唯一值钱的物件了,她在柜子里翻了一阵子,取出了一叠板板整整的衣服,那也是她唯一一件值钱的衣服了,她给孩子盖好了被子,抱着衣服就出了门,出了门向右拐,她没走繁华嘈杂的大集街,而是顺着一条猪肠子般的小巷向南而去。

走了不多远,来到了大顺当铺,她抱着衣服走了进去。一会儿,她又出来了,怀里抱着的衣服没了,口袋里多了两块大洋,她快步回到出租房,叫醒了还在睡梦中的丫头,给孩子穿好了衣服,又返身出了门,领着孩子顺着那条巷子向南而去。

她要去县城,她要去看她的丈夫胡清风,半个多月了,她始终没有丈夫的消息,亦不晓得他怎么样了,而扈挺给她的答复就只有等待,今天她要去县城,亲自问个明白。

走到巷子南首的时候,从对面走过来了一个人,她抬头看,是铜娃。铜娃一大早就陪着老爷陈吉福来了吉福大药房,他这次是受老爷的委托到集街南首买了一些鞭炮,亦是看着集街太拥挤,便选择了这条小巷往回走,却与迎面而来的胡夫人碰个正着。

“婶子,你这是干嘛去?”铜娃笑着打招呼。

胡夫人:“喔!我跟丫头去趟县城”

说着话,两人已经错身而过,铜娃走出了大约二十几步的距离,突然顿住了身子,回过头来朝着胡夫人的背影喊了一句:“婶子!”

胡夫人亦顿住了脚步,慢慢回头看着远处的铜娃,问:“怎么了,铜娃子?”

铜娃没有立刻应答,抱着鞭炮立在原地愣愣地看了胡夫人一会儿,然后又迅速朝着胡夫人走了过来。走到跟前。铜娃看着胡夫人的眼睛,问:“婶子,你是不是要到县城去看望清风大叔?”

胡夫人忧伤地点点头,手使劲攥了攥孩子的小手,眼圈儿又红了。

那一刻,铜娃的心在挣扎,他想起了自己在茅厕里听到的扈挺和他管家的那番对话,他想告诉胡夫人实情,但他眼前又晃动着扈挺那张凶恶的鬼脸,他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最终,铜娃还是幽幽地开了口:“婶子,我只想告诉你,搭救清风叔的事你不能再依靠扈保长了……”

“为什么?”胡夫人惊疑地问。

“这个,反正你听我的就没错!”铜娃吞吞吐吐。

“你这孩子,怎么突然冒出这样的话来,我的钱财已经尽数给了扈保长,就指着他搭救胡清风呢!”

铜娃垂着头,琢磨着什么事情,数九寒天,他的额头上竟然渗出了细小的汗珠子。他的上牙齿紧紧咬住下嘴唇,在那里左右蠕动了那么一阵子,似乎要把嘴唇咬出血来,突然,他猛地就抬起了头。眼睛里透着坚韧的光泽,死死盯着胡夫人的眼睛,狠狠地低声说了一句:“毛三是扈挺的管家扈福杀的”

“你说什么?”胡夫人瞬间就石化了,手里拿着的一个粗布包袱也脱手掉落下来,她猛地撒开了牵着女儿的手,双手搭上铜娃的肩头晃了一下,着急地问:“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婶子,你甭管我怎么知道的,我说的是实情,你要相信我,如果你真要去县城,你就去警务处找一个叫张泽的长官,他是个有正义的人!”铜娃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大洋,往胡夫人的手里一拍,“婶子,我刚才对你说的话,你切莫对别人说起,不然,铜娃就性命堪忧了!”铜娃说着,他扭了扭膀子挣脱了胡夫人搭在肩膀上的双手,一转身向西边的集街跑去,转眼就没了身影。

胡夫人依然懵在那里,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六块大洋,眼里的泪水禁不住滚滚而落。她重新牵起了丫头的手,继续向南走去。

一大一小。两个蹒跚的身影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胡夫人舍不得打车,她领着,背着,抱着丫头,专抄着小路一直走,饿了就啃一口随身携带的干粮,渴了喝一口随身带着的水瓶里的冷水,黄昏时分,终于赶到了益都县城,等她找到警务处大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

警务处院门紧闭,连守门的士兵都没了踪影,胡夫人就觉得这么晚了,值班的士兵肯定都回家了,明天须早些过来才是,当务之急是找一个下榻的地方,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夜。她一扭头,发现身侧有一座大门楼,她便领着孩子走了过去,在门楼的一个角落蜷缩了下来,把年幼的孩子紧紧搂进了怀里。她展开那块粗布包袱,盖在了孩子的双腿上,又从怀里取出一块干馍馍,将那块带着体温的干粮递到丫丫手里,低低地问:“丫头,冷吗?”

“冷……”丫头语音有些颤抖。

明天就是除夕了,所以今天晚上已经有很多人家贴好了对联,门口挂起了大红灯笼,那些红彤彤的灯笼摇摆着,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格外的醒目。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大了些,天空还零零碎碎地飘起了雪花,灯笼在风中疯狂地晃荡起来,那些零碎的雪片子映着晃动的灯光,亦恍如竞相飞舞的萤火虫,交织着,拥抱着,没有方向,没有目标,横飞斜坠,漫天乱颤。

胡夫人打了个冷颤,把蹲在自己身前的孩子抱得更紧了。

那一刻,她的心里有股子说不出的滋味,身在异乡,人生地不熟,她就特别想家,想那个一年四季温暖如春的南方的家,浙江维州,那个一年四季如春的小县城,常年草绿,四季花开,绝没有这样的鬼天气。想着,她突然听到了身后有门响的动静,回头看,见门楼的大门打开了,一盏挑灯从门缝内先颤巍巍地探了出来,随即走出了来一个人,胡夫人这才看清那人的面貌,是一个老者,看上去约莫七十岁的年纪,慈眉善目,下颚上蓄着一缕花白的山羊胡须,他将灯笼挑到母女跟前,弓着腰,怔怔地看着二人发呆。胡夫人慢慢站了起来,给他施了一个礼:“老伯,打扰了“

“您们怎么睡在这里?不冷吗?”老伯幽幽地说。

“老伯!我们是来探望犯人的,来时晚了些,大门都关了“胡夫人说着,用手指了指旁侧的警务处的大门。

老者低头看了看瑟瑟而抖的丫头,抬起头看着胡夫人:“进来吧!这么冷,孩子怎么能受得了!”

“老伯,这……这”胡夫人吞吐着。

“不用说了,进来留宿一晚,明天再去探望”老伯说着,转身向门内走去,却叹了口气,又说了一句:“只是怕你连警务处的大门都进不去,这官府衙门岂是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说进就进的!”胡夫人只顾着激动了,并没听清老人后面说的话,只是忙着叫起了坐在地上的丫头,跟着老者进了院子。

进了屋,厅房里生了一座火炉子,炭火很旺,屋子里亦很暖和,老者安顿胡夫人二人落座,说:“你二人且稍等,我叫老婆子去给你们做些饭食,吃了也好暖暖身子!”说着,一转身出去了。一袋烟的工夫,一个老太端着两碗热乎乎的米粥进来了,胡夫人慌忙站了起来,接在手里,千恩万谢:“大娘,谢谢了!”

大娘看着胡夫人,说:“孩子,别客气了,快跟孩子喝了吧!”

且说胡夫人跟丫头吃饱了饭,睡了个安稳觉,第二天一早,辞别两位好心的老人,从口袋里取出一块大洋欲递给老者,却被老人一口回绝了。胡夫人感激不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就给两人磕起了头来,老者慌忙上前,把她搀扶了起来,看着胡夫人流满泪水的脸,悠悠地说:“孩子,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为了孩子,也要坚持下去啊!”

胡夫人抬起胳膊,用袖口试了试泪水,嘴里应喏一声,转身领着孩子出了屋门。

走出屋门,胡夫人这才发现院子里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想是昨天夜里,雪没有停歇,下了整整一宿,冷风吹着她的身子,愈发感觉到了无尽的寒意。她出了院门,向东走了不到百步的距离,就来到了警务处的门口。

胡夫人抬头看,门口两侧的那两座威武肃穆的石狮子身上落满了厚厚的浮雪,像是一夜之间长出了满身的白色狮毛;那双铜铃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随着她的走动亦挪动着视线,很像阎王殿里面目狰狞的恶鬼;冷风狂躁地吹着,寻缝觅缝地旋转着,钻过狮子那张血盆大口,那张大口便发出了呜呜的响声,那种不断变换的声响,就像幽冥深处传来的哀怨凄鸣,更像是天下百姓们的疾苦声!

“干什么的?”一个粗鲁的声音收回了胡夫人的目光,她循着声音看,从两座狮子身后各闪出来了一个士兵,都背着长枪,拦在了她的面前。

“我是来找我的丈夫的!”胡夫人紧紧握着丫头的手,声音怯怯的。

“你的丈夫,谁啊?”其中一个士兵问。

“胡清风!”

“胡清风?那个杀人犯啊!”

“我丈夫不是杀人犯!”胡夫人紧着回了一句。

“我管他是不是杀人犯,你不能待在这里,快走!”那个士兵把背上的长枪摘了下来,明晃晃的刺刀对准了她,“这里岂能是你说进就进的?”

丫头吓得一下子钻进了胡夫人的怀里,紧紧抱住了她的大腿。胡夫人也吓得倒退了两步,搂住孩子的脖子,立在那里没了主意。

就在这个时候,街上跑过来了一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一位英俊的长官,那人下了马,向着警务处大门走了过来,那个用刺刀指着胡夫人的士兵见了那人,慌忙收了枪,对着那人行了一个军礼:“张科长好!”

胡夫人听见士兵叫他张科长,就想起了临来的时候铜娃对自己说的话:“到了警务处,你去找一个叫张泽的科长,他是个很正义的人”胡夫人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难道他就是张泽?

那人朝着那两个士兵摆摆手,目光打量了一下胡夫人,遂问:“她们是干什么的?”

“报告长官,她说是来探望胡清风的!”

“胡清风?”张泽嘴里嘟囔了一句,走到她的身边,问:“你是胡夫人?”

胡夫人盯着张泽,没说话,却轻轻点了点头。

张泽转过身朝着两个士兵一摆手:“让她们进去”随即转过身,对着胡夫人说:“请跟我来!”

那两个士兵早就没有了刚才的凶神恶煞,乖乖地退到了一边,张泽随即领着母女二人进了警务处大院。

没想到这一幕,却被一个人看得清清楚楚,谁啊?正是管家扈福。

原来扈福见胡夫人昨天早晨没去同福包子铺做工,就觉得奇怪,便想到胡夫人家看个清楚,刚走到她家门口,正看见胡夫人背着包裹领着孩子从家里出来,他就觉得两人这是要出远门,难道她们要逃跑?这可不行,她还欠着少爷五百个大洋呢?让他们走了我可如何向少爷交代?扈福想着,便顺着小巷悄悄尾随着她一直南去,走不多远,见胡夫人与对面走来的铜娃遇见,两人在那里说了一阵子话,还看见胡夫人抬手抹起了眼泪,但他离得远些,却没听清楚二人说的什么。

他继续暗暗尾随,见胡夫人出了巷子,上了那条直通县城的土路,扈福暗忖:难道她要去警务处找胡清风?不行,我得跟了去看个究竟,亦来不及向扈挺报告了。他寻摸了一下四周,集街南首的巷子里停着几辆出租的马车,他便疾步走过去,租了一辆马车,跟在了胡夫人后面。果然不出所料,扈福一路跟着胡夫人来到了警务处大院,已然是日落黄昏,他教车夫将马车停在暗处,他坐在车棚里面,掀开车帘死死地盯住了坐在门楼里的母女二人,过了一阵子,又见母女二人进了院子,扈福亦打发走了马车,就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了,这家客栈坐北朝南,二层的窗口正对着警务处的大门,所以刚才发生的一幕扈福亦是尽收眼底,他看见张泽领着胡夫人进了警务处大院,心里就有了那么些忐忑,但是此时的他亦是无计可施,警务处的大门他是进不去的。他在客房里来回踱着步子琢磨了一阵子,决定先回扈家,把这件事跟少爷汇报,商量了以后再做打算。想毕,他随即匆匆下了楼,到前柜支了客栈费,又租了一辆马车回去了。

其实,扈信收枪、扈福送枪,这些事情亦只有胡清风知晓,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直都瞒着胡夫人,所以胡夫人是不知道真实内情的。胡清风虽然已经想到了是扈挺借枪杀人栽赃陷害,但胡夫人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点的。只不过是昨天早晨在小镇上,铜娃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才让她的心里有了那么一起揣度,但她还是不太相信,扈挺怎么会这么做呢?我家清风待他视为亲兄弟一般,扈挺这样的英雄如何会做这样的事?须知,给他的那些钱财,那亦是再三相让他才收下的,而且他以前到店铺里吃包子,那亦是从来都不赖账,即使主动白送给他吃他都不肯,这么仗义的人怎么可能做那么龌龊肮脏的事情呢?

胡夫人琢磨着,跟在张泽的后面向大院深处走去。

“你就是张泽长官吧?”胡夫人怯怯的语气。

“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张泽转过身来,看着她。

“张长官为人正直,做官清廉,乡亲们都晓得这事儿!”

“胡夫人过奖了”张泽笑着说。

“张长官,我丈夫真的杀了人么?”胡夫人问道。

张泽看着她,却突然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我也不晓得,只是我来的时候,遇到一个熟人,说是俺家胡清风并没有杀人,杀人的是扈保长的管家扈福!”

“奥?”张泽突然顿住了脚步,盯着胡夫人,问:“哪个熟人说的?”

“这,这……”胡夫人吞吐着,欲言又止。

“说吧!没事,你不说怎么救你的丈夫!”张泽说。

胡夫人听了这话,便什么也顾不得了:“是扈家村陈吉福家的做工铜娃子说的!”

张泽又紧着问:“是他亲口对你说的?说杀人的是扈福?”

“嗯”胡夫人点点头。

张泽不再问话,又转回了身继续向前走着,一副凝重的表情。

三个人步履匆匆,已然来到了牢房大门,张泽走上前去对着狱卒耳语了几句,那人便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那扇高大的牢狱大门,张泽对着胡夫人说:“你且跟着刘狱警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胡夫人点点头,领着孩子就往大门走去,刘狱警返身打算关上大门的时际,一低头看见了胡夫人手里领着的丫丫,遂朝着她说道:“这个地方不适合这么小的孩子进来,还是让孩子留在外面吧!”没等胡夫人搭话,丫丫却紧紧攥住了胡夫人的手,着急地说:“我不在外面,娘,我要去看爹,我要去看爹……”胡夫人抬起头看着刘狱警,无奈地说:“”长官,还是让孩子进去吧?

刘狱警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把门关上了。母女二人便跟着刘狱警向牢狱深处走去。走进了一处厅房,刘狱警让她们在这里等着,随即转身向一条过道里走去,一会儿,她听到过道深处传来“咣当”一声沉闷的响声,像是打开铁门的声音,紧接着,听到一种“哗啦,哗啦”的声音由远而近,声音亦是越来越清晰。

胡夫人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过道口,过道口缓缓挪出了胡清风的身影,他双手扣着一副黑黝黝的铁铐子,双脚拖着一副沉甸甸的铁镣子,正一步步向她们走来,每走一步,那脚上的铁镣发出的响声,回旋在这座不大的厅房里,好似平地响起一声声的闷雷,震颤着她的心。而每一次响声,对她都是一次剧烈地敲打,既而,她整个人都情不自禁地颤抖了起来。

“爹……”丫头突然挣脱了胡夫人的手,快步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胡清风清瘦的身子。

胡清风蹲下身,双手托起丫丫的脸蛋儿,笑着说:“丫丫也来了!”

旁侧的刘狱警说了一句:“只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有什么话快些说!”说着,转身走了开去。

几步外的胡夫人看着面前的爷俩,只觉得鼻子一酸,禁不住双手捂住了颜面,泪水顺着指缝流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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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啊,你是我的青春,你知道不?我喜欢你,从一开始就喜欢着……少年啊,你是我的唯一,你知道不?即使是擦肩而过,我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你的身上……少年啊,你是我的全世界,你知道不?我一生的执着,一世的向往……
  • 暴君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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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受尽苦难的少年,努力地想要出人头地。他的努力必然会被某些人用卑鄙来打击和压制,用残忍来踏践和侮辱,那是因为他们地意识到了威胁。但是他就是在逆境中也不会放弃希望的人。磨难把他变得强大,他用甚于敌人卑鄙来反抗和还击,用更甚于敌人的残忍来打击和报复。直到他强大得再也无人掣肘,直到他残暴的再也无人敢惹。
  • 龙与凤,珉与舞

    龙与凤,珉与舞

    一道圣旨他不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一道圣旨他永远不能废她,他原本心爱的人是轩辕汐晴为何变成了于若舞?新婚房晚,他让她独守空房,但是后来为什么他冲进去把她的贞操弄掉了?曾经,他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孩,想不到她竟然是江湖上最出名最厉害的兰姬。曾经,他们不会相爱,可是现在他们爱的很深,曾经,她为了他竟然冲出去帮他挡箭,曾经,他们一起跳崖,但是她为了他竟然冰封了他,曾经,他为了她竟然像恶魔一样把伤害她的人杀死。不能同生,只愿同死,千秋万世,至死不渝!舞,若舞,于若舞,我爱你!珉,俊珉,慕容俊珉,我爱你!(简介无良,请看序一和正文)(求收藏!求点击!求人气!)
  • 高富帅怎么炼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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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年前我偷偷的卖掉了老头的BMW,只为一个扫垃圾的职业!!!6年后,看一个扫垃圾的屌丝如何成为传说中的高富帅!!!
  • 我的18叔叔是驱魔师

    我的18叔叔是驱魔师

    一个16岁只爱读书梦想将来成为千万富翁的少女,突然遭遇了沉重的打击:她的爸爸妈妈在一次旅行中彻底失去了踪影。万念俱灰之际,却接到了十年不曾联系过的叔叔的电话,而这个叔叔居然只是比自己大两岁,更重要的是这个不可靠的叔叔居然还是个驱魔师!到底这个家伙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