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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苍蝇树空叔系情缘 千金名乞丐藏胸怀

扈家官庄,坐落在鲁中平原,这个已然繁衍生息了四百年的不起眼的小村落,隐藏在益都县和寿光县的交界处,户不过百,人不过千,正是这么一个孤立小村,却从来不缺少故事。

有人的地方就有故事。

故事的种子丰腴饱满,极富生命力,随便把它扔在这片肥沃黑土地的哪一个角落,它都会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像村东湾沿的那棵“苍蝇树”,枝繁叶茂,盘根错节,硕果累累。那棵苍蝇树有一抱多粗,至少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它倔犟地生长在湾沿东岸,默默面对着村落百年沧桑。其实村民们都不晓得这棵树的真实名称,只是每每到了秋天,树上就会结出苍蝇一般的种子,“苍蝇树”因此而得名。那些小巧的种子,密密麻麻挂满了枝头,都零零落落地隐藏在巴掌大的树叶之中,像一只只跃跃欲飞的苍蝇。金秋十月,它们就都变幻成金黄的颜色,展着两只透明的翅膀,或挑着垂着,或倚着偎着,或搂着抱着,竞相簇拥,分外美丽。秋风一吹,它们便都从树梢纷纷飘落,旋转着身子,映着阳光,绚丽无比。

空叔蹲在树底下,从草丛里抠搜着那些种子。日上三竿,阳光透过树冠撒在他的身上,那纤细的光线,像婆婆手里的针线,投在空叔那件青色的马褂上,仿似在他的衣服上刺绣了一朵一朵金黄色的碎花儿。

空叔低头抠搜一阵子,抬头看一阵子,他手遮凉棚,看着那一只只的“苍蝇”从树冠中缓缓飘落,像一颗颗插了翅膀的金子,轻轻落到地面上、偷偷藏到草丛中。空叔的瞳孔里映着红晕,闪耀着一粒粒娇小的身影,他的脸上荡漾着一种难喻的微笑。

这种“日映蝇飞”的意境,村里也许只有空叔能看得懂,每年的这个时候,他总会一个人坐在树旁看风景,几十年来从没有间断过。其实,种子盈飞的时间,也就是那么三两天的工夫,有时遇到突刮大风的天气,可能须臾间就会飘落殆尽。空叔会铺开他的马褂,将那些种子仔细捡拾起来带回家里去。

其实,那些种子真不敢吃,空叔尝过,嚼在嘴里涩涩的,能把舌头也麻得没了知觉。但不知何故,空叔每年都去捡拾。

“空叔”年龄并不大,也不过是二十出头,因被村里辈分最高的六爷认作义子,所以就赚了个叔辈的称呼。空叔十八岁那年乞讨到了扈家村,村东的六爷看他可怜,便收留他做了义子,可只过了两年,已是高龄的六爷就得病身亡了。六爷死后,空叔住着六爷的那座破宅子,耕着那几分薄田,生活虽然清苦,但总算是过了下来,乡亲们曾经问他是从哪里来的,他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除了一个“空”字,其余的什么也记不住了。乡亲们便以此为号,都叫他“空叔”。

相传六爷的祖父曾在清朝雍正年间做到内阁大学士,官至正二品,亦曾名声显赫,权倾朝野。专职侍太子读,后所辅太子夭折,反派者乘势动戈,勾结军机处,终被谋算丧命。到了六爷父亲那一辈,已然是家道中落,六爷出生时,便生在扈家官庄的这座破宅子里,父亲常对他讲起爷爷当年的辉煌,劝他奋发读书,再图功名,也好重振家风,六爷虽是努力,却是屡考不中,后来心灰意冷,整日借酒消愁自暴自弃。

扈家官庄之所以称谓“官庄”顾名思义,曾经出过达官贵人的村庄,此名号绝非空冠,与此段历史不无关系,也就在那时,便将“扈家”改为“扈家官庄”,此事因无史记,亦无村志,无从稽考,或是杜撰,但官庄的称谓终归是流传了下来。

六爷活着的时候,经常向人讲起他祖宗的这段辉煌史,但是肯信他的人却没有几个,空叔是信的,因为六爷留给他的那满满一屋子的书籍并不是寻常百姓家所能拥有的。那都是些绝世奇书、古书,种类繁多,诸如道家神养《黄帝天机经》;医祖之籍《本经》《内经》;上古典籍《易经》……

空叔天赋异禀,生性聪颖,六爷看了一辈子都看不明白的书,他一看就懂,一悟就透。

空叔的家在村子的最东边,与大湾的西岸只隔着一条三尺多宽的羊肠小路;三间破草房,半圈篱笆墙。南墙根处有一棵硕大的核桃树,那棵树六爷很小的时候就有了,算起来倒是有些年头了,如今亦是一抱多粗,却是枝繁叶茂长势旺盛,每每到了秋天,那些枝枝丫丫上便缀满了无数个绿色的核桃,都像鸡蛋那般大,藏在巴掌大的绿色的叶片里,若隐若现,煞是喜人!

院子两面篱笆,唯独东墙是用泥土夯实起来的,也就三尺多高,紧贴着核桃树树干的土墙,有一处三尺多宽的豁口,那个豁口处铮光瓦亮,看上去像是有人经常进出剌出来的痕迹,这是很奇怪的事情,也没小孩爬他家的墙头,难不成空叔没事喜欢爬墙头玩?

豁口边侧的那棵核桃树本来紧贴着东墙根的里首,树干却扭了一个弯儿,向着墙外生长,大部分树冠便遮在了外面的小土路上,核桃成熟的时节,便有很多的孩子拿着杆子在小路上打核桃,空叔也不管他们,由他们去了。所以,空叔每年收核桃是不多的,即使这棵树结得多,他也是收获得少。

站在这棵核桃树底下向东望,就是那个十几丈宽的大旱湾,望过旱湾,东湾沿上就是那棵苍蝇树。

“空叔,我家老爷请你呢。”湾西岸有个后生喊他,那人双手捂成喇叭,接连吆喝几声,空叔或是专注,却没反应,后生便下了湾底,朝着他跑了过去,到了跟前,伸出手拍了一下空叔的肩膀,说了声:“空叔,看啥呢?这么出神?”

空叔这才打了个激灵,从专注的神情中收回了目光,回头瞅着那个后生,笑眯眯地说:“喔!原来是铜娃子,有啥事啊?”

铜娃子,本村富户陈吉福家的长工,一个十几岁的英俊少年,生得面红齿白,却有个女儿相。铜娃子是个孤儿,七八岁的时候跟着爷爷讨饭到了扈家,爷爷突然暴病身故,客死他乡。好心的陈吉福便葬了铜娃爷爷,收留铜娃做了长工。

铜娃子看着懵神的空叔,笑着说:“我家大小姐今天过满月,摆酒宴请客答礼,老爷让我来请你去记个账。”

“喔!好好”空叔应喏着,把盛了树种的马褂攥在了手里,他回头问铜娃子:“陈家生的是丫头还是小子?”

“是丫头!”铜娃子回应道。

“丫头?”空叔顿了那么几秒钟,眼睛瞅着铜娃子,脸上满满的诧异,“怎么会是丫头呢?今年咱们村里添了四个娃子,可都是小子啊!”

“这个我哪里知道?陈老爷只教我来请您,别的事我也不晓得。”铜娃笑着说。

空叔不再问话,收拾了马褂,拿了马扎,跟着铜娃上了湾沿,只管向村中街走去。两人一前一后,一袋烟的工夫就到了陈吉福的家门口,陈大老板迎了出来,双手抱拳,朝着空叔恭恭敬敬地作揖打恭:“空叔来了,快里面请,又要麻烦先生了!”

空叔也弓腰回礼,跟着陈吉福进了正屋,陈大老板双手朝着太师椅一摆,示意空叔上座,空叔笑着点点头,于太师椅上坐定,手里还攥着那件包裹了苍蝇树种子的马褂,却又一时不知放在什么地方是好,左右环顾了一下,颇有些为难。陈吉福看在眼里,连忙上前走几步,双手摊在他的面前:“空叔,马褂交给我,且让我暂时替您保管吧?”

“不用,不用!”空叔连连摇头,双手抱住马褂,生怕别人抢了他的宝贝,眼睛仍然不断地四处打量着,最后他抬了抬屁股,将马褂塞到屁股后面那一丁点儿空隙里,这才放心地转回了身。

“空叔,你这是什么宝贝?这么珍贵?”陈吉福笑了笑,打趣地问。没等空叔回答,一旁的铜娃子开了腔:“里面包裹的是苍蝇树种子,空叔喜欢这些东西,珍贵着呢!”

“多嘴!”陈吉福白了铜娃一眼。吓得铜娃赶紧闭了嘴,垂了头,吐了下舌头,做了个滑稽的表情,乖乖默立在了一侧。

空叔双手高扬,将两只肥袖口一抖擞,轻嗽了两声:“铜娃,上茶!”

陈吉福朝着铜娃摆摆手,铜娃应喏了一声,便出去了,一会儿的工夫,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水,放到方桌上。

空叔一手研着磨,另一只手端起了茶水,一口倒进了嘴巴里,却没急着咽下去,两腮鼓鼓得像个皮球,下颚抖了几下,将嘴巴贴到砚台的上方,只听咚地一声,一口砸了下去,从嘴巴里挤出了一滩黏糊糊的唾液,吧嗒一声垂落在墨汁里,他缓缓地搅动研磨石,砚底的墨汁也浓烈起来,屋里散发着淡淡的墨香。空叔放下茶碗儿,俯下身,闭着眼睛,鼻子贴着砚台,狠命地嗅了嗅墨汁的味道,这才满意地笑笑,睁开眼睛,抬起头看着铜娃,说:“铜娃,再去倒一杯茶水来!”

铜娃应喏一声,一掀门帘,出去了。这个当隙,院子里有动静,想是贺喜的乡亲们来了。

这里的风俗习惯:坐月子送鸡蛋面条;出满月送水果面饼;娶亲送油条火烧儿;丧事送刀切寿片儿;一样也不能少。老祖宗留下来的礼尚往来,已然成了一种风俗习惯。而像这样的人情,都有个来回点儿,需要做个记录,等人家再有公事的时候,是要依着账本还回去的。空叔就是这样的记账先生,也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识文断字的人,哪家有什么红白公事儿,必然是请他的,由此,空叔在村子里也是德高望重。

譬如陈吉福,那可算是村子里数得着的富户,家有良田百亩,又在口埠镇上开着一家颇有规模的吉福药房,财大气粗的主,那对空叔也是毕恭毕敬的。

此时,院子里已然嘈杂了起来,只听得铜娃拖着长长的嗓门,高喊了一声:“扈约长到,面饼五包……”

铜娃话音一落,也就听见了门楼外面的人嘈马嘶声。看来,扈约长是带着手下来的。陈吉福不敢怠慢,手提长衫,紧跑两步,向门外而去。但见门外尘土飞扬,陈吉福轻咳两声,抬手拨了拨飘在脸前的飞尘,定睛细看,果不其然,见门口两侧,一边各站了两个背着长枪的士兵,都表情严肃,直挺挺地立在那里。

扈信和一个年轻的士官,各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并排当前而立。后面还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的两侧各站了一个丫鬟。

扈信,因写的一手好文章,前几年靠给达官贵族写状纸为生,亦名噪一时,颇有声望,后来被国民政府发掘收纳,封为一方约长。何为约长?在中国古代的乡村社会秩序构造中,有一种极具法律文化传统特色的教化制度,即乡约,专门负责乡约教化的人称为约长,本是一种德高望重的文差事,并无职权。但是到了清代,乡约逐渐承担了收捐、治安等各种管理任务,约长便逐渐演变成了实际上的基层官役,因而约长的整体素质也随之下降,甚至有很多约长本身就是些声名狼藉的人,严重影响了乡约教化的效果。至民国初期的益都县,延续了清朝的乡约制度,县以下划为若干个片辖,这个辖区的长官,称“约长”,对县长负责,相当于后来的镇长。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这约长多是地方豪强,再有官帽加身,那可是威风八面;此时又当乱世,约长多有私人武装,那更是一方的土皇帝了。

扈约长大圆脸盘,蒜头鼻子,五短身材,最有特征的就是他那对万中无一的小眼睛,好像魔术师手里的小棉花球,一捏成条,一松成球。扈约长今年春天亦是喜得贵子,且是一对双胞胎小子,是他正值妙龄的二姨太为他所生,大儿取名扈大金,小儿取名扈大银。

扈信娶有两房太太,他的大太太柳氏住在益都县城,二姨太冯氏住在扈家村,两房太太那也是各居一方,不相往来。大太太柳氏嫁给扈信六年,未曾孕育。那柳氏本是益都县司法部柳义生的千金小姐,柳义生在县城里可算是政府大员,交际甚广,扈信能有今日,亦是亏了岳丈的提携。扈信想要生男娃,也好延续扈氏家族香火,但柳氏一直未孕,他对大太太便彻底失去了信心,有心纳妾,因碍于大太太的阻挠,更担心岳丈的不悦,所以一直不敢造次。去年夏天,扈信从县城偷偷领来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把她安置在扈家村的老宅子里,跟着自己的母亲同住,对外公开声称是自己的二姨太,今年春天,二姨太就给她生了一对双胞胎小子。扈家官庄四百多年的历史,自有村史记载,生双胞胎这也是首例,扈信对比很是引以为豪,自从生了一对小子以后,扈信眼睛自然成缝,那嘴巴就高兴得没闭上过。今天来陈家上礼,他也是特地让二姨太抱了两个娃儿过来的。

“江副官,快叫太太下车!”

“是!”江副官应喏一声,径直走到车棚跟前,手掀布帘,恭恭敬敬地说:“少奶奶请下车!”

话音落处,见一只绣脚从棚帘后面伸了出来,一只脚先轻轻点住地面,大红色的鞋帮子,裹着一只修尖的小脚丫,鞋面上挑了一朵碎花牡丹,随着风摆滴溜乱颤儿。但见此女,十八九岁的妙龄,柳眉凤目,浓妆艳抹,神情挑逗,却透着一股子媚娆。,两侧的丫鬟掀着布帘,她一手抱着一个婴儿,稳稳地下了车。此人正是扈信的二姨太冯灯花。冯灯花满面春风,左右手各抱着一个娃儿,跟在扈信屁股后面,见人就呲牙咧嘴,想是一半是来道喜,一半是来显摆的。

扈信见了早就迎在门口的陈吉福,双手抱拳,连连拱手:“恭喜陈老板喜得千金,恭喜恭喜!”扈信说这话时,声音故意提高了八度,弦外有音,他琢磨着,你陈吉福生的不过是个丫头,而我扈信一下子生出两个小子,看不羡煞你。他搭眼偷偷瞅了瞅陈吉福,那他一脸的淡然,只是谈笑风生,却无半点儿在意。

陈吉福笑笑,接着扈信的话茬回礼,说:“哪里比得了扈约长啊,你这可是一生俩个小子啊!这可是百年不遇,咱们村子里的头一遭啊!”

扈信听了陈吉福的赞美,心里有了些许的平衡,他闪了一下身,从老婆怀里接过了一个娃儿,狠狠亲了一口,发出一声夸张的吧嗒声,然后笑嘻嘻地说:“是啊!这可是我的命根子奥!”

陈吉福往旁侧一闪身,笑眯眯地说:“扈约长,夫人,快里边请”他朝着那些士兵也挥挥手,“兄弟们,也都里面请吧!”

那些兄弟们都抬眼看着扈信,就等他下命令了。扈信朝着副官大手一挥:“江副官,难得陈大老板盛情,叫兄弟们都进院喝茶去吧!”

江副官亦随即一挥手:“弟兄们,都进去喝茶了!”那帮兄弟们才散了队形,都跟着扈信进了陈家大院。

牵马车的那个兵士朝着铜娃子摆手,大声喊他:“小兄弟,过来过来。”铜娃跑了过去,哈着腰笑眯眯地说:“长官何事?”

士兵拍拍铜娃的肩膀,把缰绳递到他的手里,微微一笑:“小兄弟,这马就交给你了,弄点儿草料,可得把它们喂饱了,有什么闪失,拿你是问。”

铜娃忙弓腰回应:“不敢,不敢,长官尽管放心,保证少不了一根马毛!”

士兵哈哈一笑,拍了拍铜娃的脸蛋,说“你小子,挺机灵,行!就交给你了!”说罢,转身进了院子。

士兵进了院子,憋在铜娃心里的那股子窝火才发泄出来,脸朝着院门口,鼻子一皱,嘴里吐出了一个“呸”字,却像蚊子叫唤那么轻,或许只有他自己听得见。也难怪,这些挎着枪的家伙可是惹不起的,就连陈老爷都是恭恭敬敬的,何况他一个下人。

院子里寒暄着,门外的铜娃又高喊了一声:“扈保长到,水果两篮……”

铜娃话音未落,扈保长也一手各挎着一篮子苹果进了院子,陈吉福忙迎了过去,拱手迎接。

扈保长本名扈挺,是村子里的保长,扈挺和扈信本是叔伯兄弟,扈挺只比扈信小了两个月。他也是今年春天刚生了一个儿子,也是空叔起的名字:扈大铁。

“保长过来了,怎么没见夫人一起来?”陈吉福笑着问。

扈挺赶忙还礼,笑着说:“没有没有,孩子还小,带出来怕受了风寒,所以没让内人过来!”

陈吉福把扈挺、扈信等人让进了屋,刚刚落座,就听得院子里的铜娃又是一声吆喝:“武罗锅到,煎饼……一摞……”

陈吉福闻声起了身,大踏步出了院子,门口迎接武罗锅去了。屋子的一角坐着扈信、扈挺二人,俩个人相视一笑,小声嘀咕了起来,扈信朝着扈挺挤挤眼睛,说了句:“武罗锅来了!”

扈挺也笑笑:“一摞煎饼就来混吃混喝,这个罗锅是怎么想的!”

两人说话的当隙,陈吉福已经把武罗锅迎进了院子,一旁坐着的扈信扈挺二人,抬眼看了罗锅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冷淡,屁股都没抬一下。陈吉福看在眼里,脸上已然有了几分不悦,冲着扈信、扈挺兄弟二人,故意大声说:“武兄来了!”

二人这才站起身来,朝着罗锅施礼:“武兄好!”

陈吉福瞅着二人的表情,心里已然明白了几分,他微微笑笑,打着哈哈圆场子:“今天我陈吉福喜得千金,来到我家的都是客人,你们都来贺喜,有这一份心意,我陈吉福很知足,大家公平对待,同喜,同喜!”

这本是些说教的话,也是句句带着软刺儿,专门说给扈姓兄弟二人听的,但从陈吉福的嘴里说出来,就有了几分调侃,不温不火,不亢不卑。陈吉福是做生意的,五湖四海的结交朋友,大场面也是没少见过,所以说话的水准也是有的。扈姓兄弟都是聪明人,能听得懂陈吉福话里的弦外之音,两人连连抱拳,嘴里应喏着:“陈老板说得极是。”

扈挺心里暗暗琢磨着,这个陈吉福对武罗锅可是够好的了。正待此时,他一抬眼,却见武罗锅的老婆潘玉香由门口走了进来,扈挺一改刚才的冷淡,从座位上站起了身子,笑嘻嘻地抱拳施礼:“嫂子也来了!”

那潘玉香却故意不搭理他,只是伸出一只手挎住武罗锅的胳膊,慢慢悠悠从扈氏兄弟面前走过。

武罗锅,因背后有一个罗锅而得名,如此叫着,天长日久,连他自己也忘了自己的真实名字。武罗锅是个侏儒,佝偻着身子,背后压着个罗锅。他与扈挺扈信本是同龄人,却因为常年辛苦操累,看上去比二人大了何止十几岁的样子。武罗锅是个老实人,不善言辞,他会剃头,祖传的手艺,每天挑着剃头担子走街串巷,赚点儿辛苦钱,也多亏了他会这个手艺,不然,凭他的身形,怕是连个婆娘也讨不到的。

可如今,武罗锅不但讨到了婆娘,而且他的婆娘还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一枝花。那婆娘本名潘玉香,是南村潘祥家的女儿,二十出头岁的芳龄,整整比武罗锅小了十岁,生得面若桃花,柳眉凤眼,腰身纤细,却是个美人胚子。

这两人做夫妻,那真是另类的一对,一个貌似天仙,一个丑陋无比,莫说扈家村,就连口埠镇,这也是独一对。俩个人一起赶集,武罗锅挑着剃头担子头前走着,后面跟着潘玉香,那婆娘巧移金莲,轻摆罗纱,恍若一朵随影莲花。引得一群孩子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跳着高、拍着手地唱:“武大郎,串街巷,后面跟着潘玉香;潘玉香,赛天仙,后面坐着潘金莲……”

武罗锅听了也不生气,只是憨厚地笑笑,他不识字,也从来不入人堆听故事,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武大郎是谁,更不认识潘金莲。他只晓得剃个头能赚一个铜板,剃十个头就能赚十个铜板,有了这十个铜板,他就能给潘玉香扯一块她喜欢的花布料,给她做一件花裙子,武罗锅的世界里只有潘玉香,潘玉香高兴的事,就是他高兴的事,潘玉香想要的物件,他竭尽全力的满足她,就是潘玉香想摘天上的星星,武罗锅也急着到处去借梯子。

其实,潘玉香能嫁给武罗锅亦是颇有一番渊源的,当年潘玉香的爹与武罗锅的爹是生死兄弟,两人各自成家以后,便给他俩定下了这门娃娃亲,潘家日子过得寒微,武爹有个剃头的手艺,日子过得相对宽裕些,便时常接济,这么多年两家相濡以沫,互相扶持着总算是把日子过了下来。

武大和金莲,是否真实存在,我不晓得,就连懂得最多的空叔也迷糊,不敢妄下断语,或许是施耐庵杜撰出来的,但是武罗锅和潘玉香,却切切实实地存在着,他们曾经生活在这个叫做扈家官庄的村子里,也留下了他们的子嗣后人。

当年,潘玉香嫁给武罗锅,多少还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这也难怪,潘玉香这么好的人儿嫁给武罗锅实在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令多少纨绔子弟捶胸顿足扼腕叹息啊!但是潘玉香嫁给武罗锅又是自然而然的事,两家仿佛是一家,这么多年互相扶持着过来了,潘玉香已经习惯了武罗锅的那个罗锅子。

武罗锅自从娶了潘玉香,他的剃头生意也是陡然见好,这也多亏了潘玉香,大家伙特意找武罗锅剃头,不为别的,只为了能让潘玉香洗洗头,摸摸脑袋,看看这个传说中的美人,寻求点儿心理刺激。

美中不足的是,自从潘玉香十六岁那年嫁过来,两人成亲都快六年了,潘玉香却没有给武罗锅添个一儿半女,肚子始终不见鼓涨。

武罗锅晓得自己的毛病,这事是怪不得潘玉香的,他到处求医问药,也好让潘玉香给自己添个一儿半女,武罗锅中药吃了一箩筐,偏方用了一抽屉,却始终没什么起色,就在他不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潘玉香的肚子却偷偷地鼓了起来。那武罗锅天天乐呵呵地盯着那肚子瞅,生怕她再瘪下去。可喜可贺、谢天谢地,他武罗锅终于如愿以偿了。今年潘玉香真生了,且给武罗锅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这让武罗锅喜出望外,整天恣得合不拢嘴。

武罗锅跑到空叔那里特意拜访,请求空叔给孩子起个名字,空叔也是费了心神,接连查了好几天康熙字典,给娃儿起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号:武仕德。寓意:仕途光明,品德高尚。

且说陈家大院,贺喜的乡亲们陆续造访,到了午时,院子里已然聚了上百号人。陈吉福吩咐家人大摆筵席,院子里早就摆好了十几张桌子,大家伙儿围着方桌团团坐定,便有下人开始上菜,片刻的工夫,桌面上已然摆满了丰盛的酒菜。院子里热闹非凡,喧嚣嘈杂,笼罩着热酒热菜的雾气,散发着浓郁的美酒佳肴的味道!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咱们请陈大老板讲两句好不好?”空叔拍着桌子大声吆喝,一嗓子把大家伙都震得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又把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陈吉福,陈吉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手抱拳,转了一个整圈儿,高兴地说:“也没什么好讲的,今天我陈吉福喜得千金,这是好事,如果非得要我说两句,我就得感谢乡亲们的厚爱啦……”

下边有人接了一句:“陈大善人说的哪里话,平常对我们乡亲们可没少接济。”

百十号乡亲们立马齐声应和:“是啊!陈大善人,没少接济我们啊……”

陈吉福双手往下压压,大声说:“乡亲们可别这么说,咱们一个村住着,谁不用着谁呢!”说罢,他端起了一杯酒,走到空叔面前,把酒恭恭敬敬递到空叔手里,说:“大家用餐之前,我还有个请求,请求空叔趁着还没有醉酒,给我的女儿起个好听的名字!”

“好好好!”众人又是一阵应和。陈吉福慌忙抬起了双手,使劲儿往下压压,大声地说:“大家静一静,让空叔好好想一想……”院子里又沉寂了下来,一时间鸦雀无声,都等着空叔起名字呢!。

空叔欣然把酒接在手里,摇头晃脑地琢磨着。

此时,就听得门外有声音传来,“铛铛铛”,声音很是刺耳,让人烦躁,陈吉福循声向门楼处望去,大家伙也把目光一起投向了门口。

见一个乞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手捏着一只缺了半边的洋瓷碗,一手握着一支筷子,一边敲打着,一边慢腾腾地走进了院子。在门口那张桌子围坐的几个乡亲们,早就站了起来,把他堵在了门口,扈卿还抓住他的衣服,不由分说就往外推:“去去去!今天是陈老爷家大喜的日子,你敲着个破碗来凑什么热闹!”

陈吉福喊了一声:“扈大叔请住手,放这位兄弟进来,我陈吉福今天大喜之日,这位兄弟既然来了,也是缘分,且让他吃饱喝足了再走!”随后,他朝着铜娃说:“去给他弄些酒菜,单独给他备一张小桌,让他一旁去吃!”

铜娃应喏一声,把那个乞丐领到了粮囤口的那张桌子跟前坐下,给他准备酒菜去了。

却说陈吉福见空叔还在那里苦思冥想,遂轻声地安慰他,说:“空叔慢慢想,别着急!”

空叔是真着急了,但越是着急越是想不出名字来,他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憋了半天,终也没说出一个字来,没有康熙字典在手,一时间还真是难为他了。

就在此时,人群里突然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依我看,还是叫陈招娣吧!”

空叔打了一激灵,忽地睁开了眼睛,使劲眨巴了几下,不由得说了句:“谁?”像是问谁,更像是自言自语,随即,他的目光也随着大家疑惑的眼神四处寻摸。

陈吉福也纳闷,刚才那个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声如洪钟,震耳发聩,一个村里住着,这么多年过来了,某一个乡亲说句话,他还是能听得出谁是谁来的,但是刚才那声音,明明带着浓郁的北方腔调,吐字清晰,字字如鸿,绝不是同村的人能喊得出来的。

在场的所有人也都面面相觑,都拨愣着脑袋在寻找声音的出处;只有铜娃的脑袋没有旋转,他正低着头专注地盯着这个喝着酒的乞丐,他听清了,刚才喊了那一声的,正是离他最近的这个乞丐,没错,是他。

“陈……招……娣,这个名字不错!”空叔突然说。

空叔一声应和,打破了现场的沉默。陈吉福端起了酒杯,大声说:“既然空叔也说好,那么小女就叫陈招娣了,乡亲们,来来来,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陈吉福话音一落,院子里又沸腾了起来,一时间,碗杯碰撞之声,寒暄劝酒之声,交错于耳,陈家大院里热闹非凡,喧声高涨.

且说陈吉福先敬了空叔三杯酒,他端着酒杯径直来到了那个乞丐跟前,他这才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乞丐:堆积在头顶上的那一蓬乱发,像一把天然的遮阳伞,四下里夸张得散开着,遮挡了他的整个脸庞,乱发中粘着几根长短不一的枯草,像是用浆糊精心地沾粘在了那里,牢牢地把了个稳固。

如此,陈吉福便看不到他的脸,看不见脸也就无法揣测他的年龄,陈吉福只能上下打量他,他的身形看上去颇为健壮,身着一件打着无数个补丁、撕裂着无数个窟窿的灰色长衫,长衫的下摆处脱了线,荡浪着一圈儿的线头。陈吉福纳闷,刚才那声如洪钟的一声喊,却是从这个人的嗓子里喊出来的?乞丐低着头,自顾吃菜,并没有注意到陈吉福已然来到了他的身边。陈吉福蹲下身来,将酒盅朝前探了探,说:“来,小兄弟,我敬你一杯!”

那个乞丐还是没有抬头,只顾用筷子从洋瓷碗里夹起了一块鸡头,一口填到嘴巴里,腮帮子鼓鼓的,横嚼蛮咽了几个来回,那块鸡头就悄无声息地咽到了他的肚子里。

一直在旁侧立着的铜娃抬起脚,轻轻踢了踢乞丐的大腿,说:“我家老爷跟你说话呢!你是故意装作听不见吧?”

陈吉福瞪了铜娃一眼,忿忿地说了句:“怎么这么无礼?”

铜娃瞟了陈吉福一眼,垂着头不再说话。

陈吉福看着铜娃,说:“去,进屋给他拿几件适合他穿的衣服!”

铜娃连忙应喏一声,转身向内屋跑去。

陈吉福将一直举着的酒盅又往前伸伸:“兄弟,大哥敬你一杯酒,不管怎样,还要感谢你给小女起了这么好听的名字!”

乞丐终于是停止了咀嚼,慢慢地从桌子上端起了那杯酒,脑袋缓缓地往上抬了抬,露出了半边脸。这会儿陈吉福倒是能看个大概了,厚厚的污渍遮盖不住他英俊的脸庞,这是一个年轻的后生,顶多不过二十岁,陈吉福做了多年生意,也算是见多识广阅人无数,这点儿眼光他还是有的。

乞丐本来是缓缓端起了那杯酒,放在嘴边停顿了那么几秒钟,却突然一仰脖子,咕咚一声,一口倒了下去,随后抬起了眼睛,盯着陈吉福。

陈吉福与他的眼睛对视,目光触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是有了一种莫名的寒意,感觉冷冷的。他的眼神很犀利。

“多谢陈大善人的款待,赠你千金这个名字,也算作回报吧!”乞丐说了一句。听上去声音沉闷,却句句字正腔圆,语调铿锵有力。

陈吉福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铜板塞到了他的手里,说:“多谢小兄弟赐名,这些铜板你拿着,算作路上的盘缠!”

“多谢了!”乞丐也不客气,将铜板装进了口袋,却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拍到了陈吉福的手里,说:“这个物件是我赠给大小姐的,替孩子手下吧!”

陈吉福接在手里,定睛细瞧,见是一块精致的玉石挂坠,他慌忙说道:“喔!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收!”陈吉福话音未落,那乞丐已然起身,闪身向外走去,只见他贴着墙根的夹道迅速出了院子,转眼不见了踪影。

留下陈吉福站在原地,手里端着还未来得及饮的酒盅,懵在那里。铜娃抱着一摞齐齐整整的衣服站到了陈吉福的身后:“老爷,衣服找来了,尽数送给他吧!哎?人呢?”铜娃说着,脑袋打转,眼睛四处打量。

陈吉福一仰脖子,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转身看着铜娃,说:“别找了,他已经走了!”

陈吉福握着空酒盅,又返回了酒桌,与乡亲们逐个把盏敬酒,小院里喧嚣嘈杂,从晌午入宴,一直吵闹到日头偏西,喝喜酒的乡亲们才逐渐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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