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却说菊池勇作找到花田达朗和河野的尸首,虽说经过一夜的浸泡,二人的尸体膨胀肿大得面目全非,但河野脑后的钝器砸伤以及花田达朗脖子上的掐痕却依然十分明显,证明这是遭受了袭击而并非是一场意外。
但十七岁的中山绞尽脑汁也回忆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翻译官叶伯民也是同样。
菊池心中郁闷,只得草草收兵回营。回到嘉兴宪兵司令部,愁眉苦脸向上级写报告。
苦思暝想了半日,居然被他想象出这么一个情节:花田达朗领事在澄溪镇公务返回时,汽艇发生了故障,花田与士兵河野修理汽艇,翻译叶伯民和士兵中山外出求援,就在故障排除而叶伯民等二人尚未返回时,河野不慎落水,花田达朗奋不顾身入水相救,由于天气寒冷,环境险恶,最后双双殒命,以身殉国。而叶伯民和中山返回之后因为天黑,未能及时发现二人尸首。
最后,菊池以沉痛的心情代表当地驻军向花田达朗领事不幸牺牲表示沉痛的哀悼并向大本营为花田请功。
做完这一切,菊池长舒了一口气,对自己的这篇宏文左右端祥了半天,十分满意,甚至在心里暗暗夸赞自己如此富有想像力,若是不当兵的话说不定能成为出色的小说家。
谁料祸不单行,报告还未发出,又传来城南新庙桥军车被炸的消息。菊池闻讯,脑袋“嗡”的一声懞了,这小队鬼子原是由小队长广户勘藏率领着分乘三辆军车从杭州赶到嘉兴城南军火仓库提取军火的,以前曾来过多次,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谁知偏偏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菊池来不及细想,匆匆带了一队鬼子急忙赶到新庙桥。
新庙桥爆炸现场离城南军火仓库大门不及二百米远,只是公路稍稍拐了一个弯,望着一地狼籍的惨景,菊池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二辆军车早已支离破碎,车头仍在冒着袅袅黑烟,连同带队小队长广户勘藏在内六个鬼子被炸身亡,尸体横七竖八倒卧一地还没来得及搬走。菊池急忙指挥将五个重伤的鬼子送往陆军医院抢救,一面仔细观察现场。
根据现场情况分析,分明是中国游击队掌握了皇军运输军火的动态,事先在新庙桥布下埋伏,等军车到来时发动袭击,菊池详细调查了军火仓库守门卫兵,出事前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听得爆炸声后赶到这里也未见发生战斗,难道是根本就没有什么袭击,只是广户勘藏小队发生了爆炸事故?两辆军车同时发生爆炸事故,菊池自己都被这种荒唐的设想气得笑了起来。
那么到底是谁?又是怎么干的?菊池捧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菊池在勘查现场时疏忽了,其实答案就在爆炸现场中被炸得粉身碎骨的一条大黄狗身上。
这只狗是方卫强在新塍观音桥老家蓄养多年的具有狼狗血统的“阿黄”,事情的起因却是从王喜强和方卫强的一次打赌开始。
却说殷敏洪带了冯锦华赶赴栖真,家中留下立昆夫妇和东明及喜强卫强,众人一起闲聊些家常,瑞芬聊起近来物价飞涨,菜篮子有些拎不动了,早知道应该接受打崇德时龙叔韬团长给的奖金和活动经费,也不至于今天手头如此拮拘。说这话时,正好卫强的“阿黄”绕在瑞芬脚下讨食吃,瑞芬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耶喻道:“你想吃肉骨头啊,我还想叫卫强把你贡献出来给我儿子补补哩。”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喜强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上次杀卜世仁跳船脱险时掉在国界桥附近的那尊金佛,于是撺掇卫强二个一起前去打捞。
二人兴致满怀上路,垂头丧气回家。喜强跳船那处河汊如今芦苇茂密得针插不进,二人水中摸了一个下午,金佛踪迹全无,卫强埋怨喜强把地方记错了,喜强嘴上倔强,心中却也打鼓,那天半夜月暗星稀,加上慌张逃命,确实记不大清了。
二人只得打道回府,也是该着这批鬼子倒楣,经过城南军火仓库门口时,恰逢几辆鬼子军车从公路上呼啸而来,道路狭窄,军车转弯时却丝毫没有减速,几乎擦着两人身体飞驰过去,把喜强卫强吓得不轻。
喜强一把拉住卫强跳下路肩,这才堪堪避过,却弄了一身泥泞,卫强骂道:“白辛苦这一天,见了鬼子还得像老鼠一样躲起来,真他娘的晦气。”
喜强道:“发什么脾气,你有本事想法把鬼子军火库给炸了,老子承认你本事大。”
卫强道:“大佬,这可是你说的。”
喜强笑道:“怎么,你还真有本事去炸?”
卫强望着一直跟在身后的大黄狗,忽然思得一计,口中道:“也许吧,用我的‘阿黄’试试。”
两人回到金明寺家中,卫强连晚饭都顾不上吃,立马对“阿黄”进行训练,说也奇怪,似乎是狗通人性,“阿黄”对主人的急迫心情格外理解,只训练了一个晚上,“阿黄”便对卫强的口令和手势百依百顺,卫强大喜,搂着“阿黄”脑袋亲吻个不停。
第二日,卫强去清真寺旁的牛肉摊买了大大一块牛肉,煮熟了给“阿黄”吃,众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了下午,卫强带了“阿黄”出门,众人并不在意,直到喜强发现上回打沈荡时带回来的几颗手榴弹不见了,这才把卫强这一天的举止联系起来,顿时急得额上冷汗直流,喜强知道卫强肯定是打上了“阿黄”的主意。
这条训养多年的“阿黄”,是卫强打猎的好帮手,平时卫强出去打猎时带着它,只要卫强枪一响,“阿黄”便飞奔而去,直扑卫强射击的目标,不一会就把猎物叼回来,从不落空。
此时卫强有了想法,又进行了二天强化训练,“阿黄”连着二天牛肉不断,更是浑身的劲使不完,围着卫强一个劲打转。
卫强估摸着火候已到,不惜血本又买了几斤上好的牛肉,煮熟了给“阿黄”饱餐一顿,便扛起扁担,带着“阿黄”上了路。
这副扁担又宽又长,外面裹了一层破衣裳,中间夹杂着那杆猎枪。扁担两头挑着两大包米糠,其中一包下面埋着四颗手榴弹。“阿黄”不知就里,一会跑前,一会绕后,好久没跟主人出去打猎,今天格外兴奋。
到了城南鬼子军火仓库不远的新庙桥公路,卫强早已考虑周全,一则汽车到了这拐弯势必降低速度,二则这个弯口处有一株大树便于隐蔽。
一切都按卫强的筹划中进行,不到一袋烟的功夫,远远传来鬼子军车的引擎声,卫强不慌不忙,将手榴弹一边两颗绑定在“阿黄”的身上,“唰”的一声拉了弦。
此时鬼子军车正好拐弯过来,卫强端起猎枪,拨开树枝,瞄着车轮底就是一枪,“阿黄”犹如离弦之箭,虽然身上绑了个怪东西稍稍影响速度,但一眨眼功夫就钻进了汽车底下。
要说汽车一直开着,“阿黄”也未必正好钻进车轮底下,偏偏小队长广户勘藏警惕性颇高,一路注视前方,汽车刚一拐弯,忽然发现路边枪响有人伏击,广户勘藏吃了一惊,大声喝令停车,就在这一停顿的当儿,“阿黄”已钻到了车轮下,广户勘藏尚未搞清发生了什么,手榴弹就爆炸了,也是活该鬼子倒楣,爆炸引发了车上的军火,一时间接二连三,真是比大年三十晚上的爆竹还热闹,几分钟之后,广户勘藏和他的这小队鬼子就真正的安静了。
卫强立此大功,回来之后却并未兴高采烈,“阿黄”虽说也算是为国捐躯,但卫强仍是痛惜不已。
却说菊池勇作从爆炸现场回到宪兵司令部,急忙找美龙岛商议,不料美龙岛却拿出一份绝密电报,心情沉重的告诉他,美军开始了对东京的大轰炸,帝国的战争前景已是芨芨可危。
菊池吃惊道:“这么快?两年前美国空军就轰炸过东京,不是没造成多大损失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日本是天皇之国有神灵庇护。”
美龙岛道:“这一次不同以往了,主要是硫磺岛落到了美国人手里,他们得到了最重要的转场机场,“超级空中堡垒”B-29从马里亚纳群岛的塞班岛和提尼安岛机场起飞都可以抵达东京了。”
两人再无话说,低头沉默不语,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