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浴室里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管原依旧半闭着眼睛享受,铃木次郎还在用力替他擦背。
田岫山大大咧咧来到大浴池前,朗声大笑道:“管原,老朋友来看你来了。”
管原吃了一惊,睁眼看时,一时认想不出是谁,铃木次郎眼睁睁看着几把手枪对着自己,自己别说手无寸铁,就是身体也是赤裸裸一丝不挂。
岫山道:“怎么不认得老朋友了,我是田岫山田大胡子啊。”
管原这才认出面前果然是在西塘曾经相识的田岫山,一时紧张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敏洪示意东明给二人抱来衣裳,二人竟半天穿不上身,田大胡子道:“管原,看你我相交朋友一场,我也不十分为难你,只是目下我有一个难处,需要借你帮忙,说不得跟我走上一趟。”
管原道:“你们中国人不讲信用,我们不是有约在先互不交战吗?怎么使出这么卑鄙手段。”
岫山道:“卑鄙不卑鄙原不由你说,时间紧迫,烦劳你把这两片药吃下去,我田大胡子说话算数,你若配合得好我们两不相伤。”
管原抬眼看岫山,看那眼神若不听他自己这条命很有可能当场丢在这里,无奈之下只得一狠心把药片吞了下去,不消片刻便瘫软在地,什么都不知道了。
“该你了。”敏洪摊开手掌送到铃木次郎面前,铃木次郎当然明白此刻抵抗绝对愚蠢,只得老老实实也把药片吃了下去,一忽儿也躺在地上没了声息。岫山一声令下,众人早有准备,分头扛起二人,几步窜出门外,河埠处那条甘蔗船早已停在对面等候,敏洪锦华几个将二人塞进船舱,上面密麻麻堆满了甘蔗,从上面看下去,丝毫看不出下面藏了二个人。
按照前面制订的计划,由敏洪、锦华和东明三个驾着小船回厍上村,田岫山则带着手下兄弟由旱路转回,一路无话。
却说回到厍上村,依敏洪的意思,想赶快去打探平湖黄八妹部队的情况,田岫山觉得有理,只是喜欢上了东明和他手中那只林雕,遂说道:“我看连日劳顿,去平湖打探之事小兄弟不必去了,尽可放心在我这里将息几日,我们就留在这里听你们二位回音罢。”
敏洪见岫山为人豪爽,就答应了下来,与锦华二人赶赴平湖去了,不提。
却说管原胜男和铃木次郎二人醒转过来,只见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二人被关在一间洁静的小屋里,门、窗间各有一名兵士站岗,田岫山对管原既不提审也不见面,二天过去了,每日只是好酒好菜招待。
管原心中纳闷,一面喝着善酿酒一面问铃木:“按说我也算是半个中国人,怎么到现在还是无法理解中国人的行事作风?你说田大胡子把我俩捉来却又吃喝招待,却是为何?”
铃木想了半天,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忽然一拍脑袋道:“我们中国人最讲忠义,我看田大胡子一定是受上峰命令要于我们不利,而太君前些日子又给了他不少好处,因此田大胡子左右为难下不了手。”
管原道:“这么说来你我终究还是难以逃脱此劫。不管他,先吃喝了再说。”
到了晚间,铃木次郎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好容易捱到后半夜,悄悄叫醒管原道:“管原先生,我看门口那两个岗哨看管得并不很严,加上看了他们团长如此待我更加松懈。我看不如明早瞅个空子,我帮先生逃出去。此地估计离芦墟不远,天明之后游击队不敢追远。”
管原道:“只是怎么个逃法?”
铃木道:“到时你假做肚子疼上厕所,他们肯定有一个人押着你到小竹林,你引开一个,剩下的那一个我就好对付了。”两人轻声嘀咕着商量了一刻,假作睡着,故意酣声大作。
好不容易见得窗口天色微明,铃木探出脑袋,冲着管原一使眼色,管原随即捂住小腹大叫起来。
门口卫兵听得喊声,开门进来,见管原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卫兵问道:“怎么回事?”铃木道:“也不知为何。从昨晚下半夜管原先生就一直喊肚子疼,估计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卫兵道:“我马上报告长官,找个医官过来。”
管原急道:“先让我上个厕所吧,实在忍不住了。”
那卫兵想都没想,一面冲外面同伴喊了声:“你来看住铃木次郎。”一面从肩上取下大枪,一拉枪栓,押着管原便往外走。
铃木次郎听着脚步声远去,估计二人已经走远,看那另一名看押的兵士却站在窗外,铃木叫道:“那位兄弟,能不能给支烟抽?”
那个士兵冷冷瞥了他一眼,骂道:“狗汉奸,死到临头了还要这要那。每日好吃好喝比我们都惬意,还要香烟抽。呸,做梦。”
铃木道:“兄弟发发善心,说不定我们今天就要见阎王了。”
那个兵士听他这么说,远远从窗口扔进一支香烟,铃木做了个手势,意思是没火。那兵士走近窗口,摸出一盒火柴,替他划着了。
铃木假作低头凑近火去,一双铁闸一般的大手早掐住兵士的脖子,猛一发力,那兵士被他一把拎进窗户,脖子竟然“嘎崩”一声断了。
铃木看着尸体呆了半晌,猛然醒转,急忙绕到屋后小竹林,果然见那个持枪的士兵双手端着枪,神情专注地盯着不远处蹲在地上的管原。
铃木不及细想,轻手轻脚欺上前去,那个兵士并没注意到身后,铃木飞扑上去,一把掐住脖子将他扑倒在地,用力死死压住,那兵士一会儿就躺在地上不动了。
管原早就提起裤子,飞奔过来道:“快走。”
铃木却呆立不动,对着管原鞠了个躬道:“管原先生,我不能再送你了。我和哥哥曾经发过誓,尽管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当了汉奸,但决不杀中国人。现在事出无奈,我已犯下天大的罪孽。过了这条小河前面五里多路就是芦墟小镇,镇上有征粮的日军。先生自己逃命去吧。”
管原大出意料,见铃木神色坚决,只得站得笔直的还了一躬道:“铃木君。”
铃木次郎漠然地望着他道:“我是李二根。现在你我恩断义绝,两不相欠了,你快走吧。”
李二根见管原消失在竹林拐弯处,走上前扶起地上兵士的身体,一探鼻息,却还有一丝两丝气息,二根急忙狠掐仁中,过了片刻,居然醒转过来,气息奄奄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二根叹道:“既然醒了,我就把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送给你吧,如今我也不能苟活,你就把我毙在这里然后向你们田团长报告去吧。”
田岫山得知管原逃脱的消息,气得暴跳如雷,挥手就给了那个兵士一个大嘴巴,张参谋长劝道:“勘探四周情形,正是李二根打死看守来救管原,不管怎么说这位兄弟也击毙了李二根,况且还受了伤。”
田大胡子犹自悻悻不已,通知撤了这小子班长职务。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