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当下“蛳网船”“噹”的一下撞在拦河铁索上,敏洪叫声:“不好,碰上强盗了。”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岸边两个大汉各自举着一管长枪,口中大喊:“船上人听着,要命的举手上岸,东西留下。”
敏洪叫道:“吾拉(我们)是新塍人,逃难回新塍,哪有什么财货?”
一行人上了岸,唯有显峰动弹不得依旧坐着。
两个大汉其中一个用枪指着众人,另一个跳上船来四处翻看,却见小小船舱一无所有,顿时大失所望。
个子稍高的汉子对敏洪问道:“你是新塍人?”
敏洪答道:“吾奴(我)是殷介桥的殷敏洪。”
矮一点的汉子笑了起来:“弄了半天碰着个老乡,吾拉还以为是几个逃兵。倷几个半夜三更走夜路做啥?”
敏洪几个松了口气,指着显峰说道:“兵倒有两个,不过不是逃兵,是伤兵。”
敏洪将原委细说了一遍,矮个汉子道:“几位受惊啦,吾拉两个是沙家浜人,我叫王喜强,伊叫方卫强。前几天格搭(这里)过了不少逃兵,吾拉兄弟两个商量,弄几枝枪,到辰光东洋人来好防身。”说罢,将手中的枪扔在地上。
众人这才发现,这两人原来的枪竟是用几根木棍扎起来的,欺侮他们黑暗中看不清楚,怪不得惶恐间连拉枪栓的声音都没听到。
立昆道:“你两个好大的胆子,竟不怕我们把你收拾了。”
方卫强哼了一声道:“怕你们?老子当初在太湖里做这票生意做惯了,何况听村里阿兴讲,逃兵胆子早被吓破了,他们前天弄了好多枪呢。”
锦华道:“你们弄枪准备打东洋人?”
卫强道:“有啥办法,杀到头上来了总要拼命咯。”
听两人如此一说,锦华众人竟对两位“强盗”心中腾起一股敬佩之感。
王喜强道:“既是伤兵要到新塍去,不如赶快走吧。”
东明道:“过两天两位阿哥到新塍陆家桥寻我吧,我真很喜欢你们这样的好汉。”
众人作别分手,敏洪将船划得飞快,不一刻“蛳网船”就驶进了陆家桥西堍边的东明老家。
锦华环顾四周,幼时来过的印像皆无,东明忙着招呼众人收拾,虽是灶冷缸清,三间连房却是整齐,众人当下睡了,一宿无话。
次日天明,东明赶到东栅集市上,将柴米油盐一应物事挑了一担回家,立昆大喜,帮着生火烧饭,嘴里却假作埋怨道:“也不知带两瓶酒回来。”
东明道:“立昆哥想喝酒好办,吃过早饭我带你们几个走走,吾拉新塍高公升烧酒怕你不醉。”
吃过早饭,东明兴致勃勃带了众人出得门来,一路指东划西,神情兴奋。众人看那新塍古镇,拱桥沿河环绕,两岸晨炊袅袅,集市上熙熙攘攘,一派升平景象,与嘉兴城里残垣断壁的惨景相比犹如隔世。
这新塍镇古称新城,别名柿林。开镇于唐会昌元年(公元841年)。到了宋代,镇地苦于低洼,筑塍(堤)以御水,始有新塍之名,至清道光年间全盛时人口“居者可万余家”,实为嘉兴西部一大镇。
众人走过桥,只见一户高大门楼当街而立,匾额上书“问松坊”,敏洪指道:“这就是许霁楼的“滋兰树蕙山房“,许霁楼是我国的莳兰名家,著有一部《兰蕙同心录》。”
众人进得堂来,但见庭院破败,满目萧瑟,只墙角处砖逢间钻出几茎说不上名的兰花,好像告诉人们曾经的繁茂。敏洪笑道:“兰花以叶、花、香独具四清(气清、色清、神清、韵清),古人称为花中君子。诗文之美喻为“兰章“,友谊之真喻为“兰交“,良友喻为“兰客“”,美人画舫喻为“兰舟“。”
东明叫道:“敏洪哥,你好有学问。”
“哪里哪里。”敏洪不好意思道,“我不过小时上过磐溪小学,后来又跟“松南剩叟“郑之章老先生读过几天书,因我家跟郑老先生家是远房亲戚,后来书读不出山,家境又不好,只得不读了。”
锦华立昆忽听敏华说话如此文雅,心生诧异,说话间,众人不觉走出厅堂,过了禅杖桥,迎面只见一株巨大的银杏遮天避日,敏洪指着巨树道:“说来新塍的宝贝不少,这株梁朝银杏便是嘉兴的“树王“了。我们先去前面的能仁寺,出来再给你们讲这株树王的故事。”
敏洪迈步上前,锦华几位紧紧相随,能仁寺号称嘉兴第一寺庙,确是宏壮无比,但见重梁叠檐勾心斗角,琉璃瓦屋面熠熠生辉,大殿金碧辉煌,雄伟壮观。众人走进金刚殿,正见一位老僧端坐佛祖青铜铸像前,口中念念有词,敏洪上前,指着老僧说出一番话来,有分叫:千年古寺说聚义,水乡僻壤成战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